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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情缘】云蒙山人:马蜂窝

 新用户89134deQ 2023-02-19 发布于湖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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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蜂窝

文/云蒙山人


36年前,马蜂窝不叫马蜂窝,但肯定姓马。长辈们叫她新媳妇,同辈的叫她新嫂子,我们这帮只会抹鼻涕的小泥蛋叫她新娘娘。

马蜂窝被叫做马蜂窝,应该是从她的大儿子不幸夭折后开始的。大儿子叫小虎,方头方脑,扑得可欢了。如果没记错,他死时应该是五岁出头,印象中的他能和我们一起爬山、上树、下河,也不过一年多光景。

小虎死得很惨,至今让我们有一种哀痛的遗憾。那个深秋的傍晚,我们几个小伙伴在石板沟的阳坡台上玩,大家玩得特别疯、特别尽兴,忘记了天也黑的特别快。等我们想起要回家的时候,夜幕像浓墨一样包裹了一切。一帮小伙伴全慌了神,只顾着朝山下狂奔,恨不得爹娘给自己多生两条腿。

就在这时候,一群狼嚎叫着向我们追来。大家更觉得毛发倒竖、冷汗满身,只知道战战兢兢地狂奔。

半个钟头后,当我们衣衫不整,满身伤痕扑到村头时,才发现少了一个人——小虎。

后半夜,新娘娘和她的家人在石板沟的灌木丛中找到了小虎被狼群撕破了的衣服,还有所剩无几的森森白骨。新娘娘死去活来地哭了七天七夜之后就疯了。疯了差不多三个月左右,不疯了。但新娘娘从此就成了满身是刺、见人就骂的马蜂窝。

马蜂窝的刁蛮是非同寻常的。她恨公婆,坚决不给老两口喝一口水,吃一碗饭。她恨邻居,总是说“我小虎被狼叼的那阵子,全村的男人都死光了?”她理所当然的恨我们几个,往往会盯住我们其中的一个,恶狠狠咬出一句“咋不把你叫狼叼去吃了呢?”那目光凉里透着凶、流着恨,仿佛是一把盘旋的利剑,让你体无完肤,血肉横飞。

就在新娘娘成为马蜂窝的第三年,我在打猪草的时候真的撞上了马蜂窝,被马蜂蜇得不成人样了。我只记得一片铺天盖地的“嗡嗡嗡”和难以言述的痛,就立马晕了过去。妈妈把我背回家时,我全身肿得像只气球,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可怜的妈妈只会摇着我,一个劲喊“娃呀,你可不敢吓妈呀,你可不能死呀……”

乱成一片时,马蜂窝扑进了家门。她飞快地伏在我的身上,用嘴咂被马蜂蜇过的伤眼,让妈妈也这样做。然后,她在我家的小屋里待了一会儿,就端出一碗白生生、热乎乎、香喷喷的液体,轻柔地抹到我的伤口上。

此后,在我迷迷糊糊说着梦话的五天五夜中,马蜂窝一直用她的嘴巴给我吸毒,用她的乳汁为我消毒。母亲不止1000次的叮嘱我,“孩子,你这条小命,是你马蜂窝娘娘给你捡回来的。”

救了我的马蜂窝依旧被人们称为马蜂窝。全村男女老少都知道马蜂窝这个女人那可是老虎的屁股——不敢惹。但在人们的眼里,马蜂窝是一个只骂人不打人,只恨人不害人的歪人。最年长的三姥姥总是说:“马蜂窝这媳妇啊,那可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时光过得真快,转瞬间,我已当了父亲,在远离故乡的小城混饭吃。春节回家听妈妈说起一件事,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妈妈说,马蜂窝的儿子谈了好几家女孩,人家都嫌马蜂窝名声不好,害怕她是个刁蛮的恶婆婆,不敢踏进她本就清贫的家门。马蜂窝听人说了这话,就跪在自己丈夫的坟前,捶自己,打自己,掐自己,骂自己:“你个该死的马蜂窝啊,害得娃说不上媳妇,咋不叫马蜂把你蛰死呢?”

听了这话,我坐不住了。打听到最近正谈的那家是我的远房亲戚,我就毫不犹豫地跑到了姑娘家,给姑娘的父母说了我眼里和心中的马蜂窝,特别说了她五天五夜守在我身边救我命的事情。

再回家过年时,马蜂窝满脸堆笑,捧出了一把喜糖给我。原来是我的劝告促成了她儿子的婚事,马蜂窝幸福地做了婆婆。虽然做了婆婆的她依然被人们叫做马蜂窝,她却已经不再那么在意了。她笑呵呵地做着她的婆婆,把儿媳妇看得比亲生女儿还金贵。儿媳妇总是对人说,婆婆待她比自己的亲生母亲还贴心。她甚至常常问村里人,“我婆婆那么好,你们咋就把她叫成马蜂窝了呢?”自然是没有一个人回答这个问题。

冬去春来,夏过秋至。深秋时候,马蜂窝喜得贵孙,成了幸福无比的婆婆。这一年,马蜂窝54岁。她亲手接生了重达7斤8两的亲孙孙,亲手把孙孙的胎衣埋在了堂屋正中的地板下,全力伺候比功臣还功臣的儿媳妇。这时候的马蜂窝成了一个忙得合不拢嘴的弥勒佛,她的快乐也感染了周围所有的人,大家差不多忘记了她就是那个曾经被称作马蜂窝的女人。

马蜂窝的小孙孙快过满月了,不知道为什么,小家伙儿老是莫名其妙的哭个不停。儿媳妇急得直抹眼泪,儿子更是急的团团转团团转。看的人真不少,就是搞不懂孩子为啥会这样吵闹。最后,还是马蜂窝细心,她在孙子全身一点点一处处一寸寸摸索,终于发现了症结。原来可能因为接生时消毒不严格,小孙孙的肚脐眼感染化脓了,血乎乎地溃烂。

有经验的老人告诉马蜂窝一家,要治好这伤,得用端午节那天采的艾叶和山棉花混在一起,烧成灰敷在伤口上,灵验的很。

端午节的艾叶好找,山里差不多家家户户都有。可山棉花只有寨子沟的阳坡台上有,那里离村子少也有七八公里。

第二天清早,马蜂窝急急忙忙的呼噜了一些剩饭,千叮咛万嘱咐儿子给媳妇烧鸡蛋红糖煎水,就踩着露水踏上了通往寨子沟的羊肠小道。

太阳已经落山,红霞露出血色,采山棉花的马蜂窝还没有回家。小两口在坐不住了,儿子叫上几个小伙扑上山,在寨子沟的阳坡台上找到了奄奄一息的马蜂窝。她被一群马蜂蜇得看不到眼珠,奄奄一息歪倒在一丛山棉花下。她的衣襟鼓囊囊兜着一大疙瘩山棉花,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这位当了半辈子“马蜂窝”的女人,真的在摘山棉花时候碰到了马蜂窝,被凶恶的马蜂蜇惨了、蛰狠了,蛰得不成人样了。

看到她那个样子,没有一个人不流下痛心的泪。被马蜂蜇了的马蜂窝一声不吭捱到了第六天,撒手归西了。她生前所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让儿媳妇把孙子抱到自己眼前,艰难地依在炕头,抖抖嗦嗦地摸着小孙孙的脸,一句含混不清的“像……”成了她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

再回故乡,已是晚秋,马蜂窝坟上荒草萋萋。我呆坐在她坟前的石头上,久久地思考着一串串问题:马蜂窝娘娘怎么就死了呢?她为什么不照着救我的法子救自己呢?难道说她找不到乳汁?她的儿媳不是正给小孙孙喂奶吗?

想着想着就迷糊了……

我看着马蜂窝坟上的枯草,被冰冷的秋风肆无忌惮摇撼着,簌簌瑟瑟直响。我的心好冷,世界一片悲凉。

(2006年3月14日初稿)

作者简介:萧军,祖居商洛洛南,自称云蒙山人;爱好文艺,有作品刊发于纸媒和网刊,愿结识更多文朋诗友。


责任编辑:李秀珍
发稿编辑:刘金龙
排版制作:李   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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