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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陈希瑞
有句老话，叫作“善有善报”，我曾经对这句话深信不疑。当然我也知道，人之初，性本善的道理。我从小到大都是心底善良，待人诚恳，堂堂正正，别人都说我是个老好人，凡事中中中，行行行，没有不行的那一天。 小时候，看见一只可爱的倒毙在地的燕子，我会忧伤不已。我会想起“呢喃梁上燕”，想起“小燕子穿花衣，年年岁岁来这里”，我会挖一个小坑，默默地把它埋掉，就像黛玉葬花一样。 看见一棵被骤风暴雨打倒在地的庄稼，我会默默地把它从泥土中，小心地挖出来，再扶起来，根部多培一些土，再用小桶打来清水，把它的叶子洗干净，好让它迎风而立，舒展着美丽的枝叶。 邻居家长大了一棵葫芦，葫芦藤蔓隔墙爬到我家了，到了秋天，结下了一个又大又白的葫芦。我会按照母亲的吩咐，把葫芦送还给邻居大娘，邻居大娘直夸我，真是个好孩子。 隔壁二大娘家的一只老母鸡，在我家的草垛旁，下了一个鸡蛋，我手捧着鸡蛋，回家交给母亲。母亲看着咯嗒咯嗒直叫的母鸡说，这只鸡娘认得，是你二大娘家的，你赶快把鸡蛋送过去。我小手捧着温热的鸡蛋，乐颠颠地送给隔壁二大娘。二大娘疼爱地摸着我的小脑袋，直夸我是个好孩子。我朦朦胧胧知道，是母亲的言传身教，教会我从小做一个善良之人。 村里一个老孙头，成天嘟囔自己的儿子儿媳如何如何不孝，指责这个，埋怨那个，一群孩子，哪个都有一身的毛病，弄得一个家庭如同一盘散沙，亲兄奶弟一个个心硬如铁，心灰意冷，连邻舍百家都不如，亲戚都不上门。母亲说，一个人为老不尊，成天搬弄是非，一个家庭没有个好！言下之意，是老人的糊涂杀死了孩子们的善心和孝心！ 等大了，我才知道，世上还有“杀善”一说。
比如，碰见老人倒地或遭遇车祸，一旦出手相救，往往会遭人诬陷，官司缠身，百口莫辩。 比如，有一年，我因为大意，丢了一块智能手机，明明知道被一个熟人捡去，上门讨要，人家却一口咬定没看见。别人要我报警，我却选择放弃，息事宁人。熟人就是看我老实可欺，不能把他怎么样，才不肯归还手机。换做一个强人丢了手机找上门，还不快快笑脸相迎拱手相让？ 比如，我的一家亲戚，几十年前，他家拆旧翻盖新房子的时候，我主动帮忙搬运物料，和泥打墙，出力流汗，累得疲惫不堪，寒夜里还要看守场地，付出了多少心血，得到过一分钱的报酬吗？没有，压根儿就没想过什么报酬。不曾想，几十年后，这位亲戚家的日子好过了，因为一点不合他意的琐事，竟然跟我们翻了脸，跟我们不相往来，我的付出，统统付之东流。 我本着忍为高，和为贵，因为我的辈分小，便主动上门看望这家亲戚，人家竟然不理不睬，跟用人之时，简直判若两人。人家卸磨杀驴，翻脸不认人，我这不是热脸对着凉屁股吗？我这是犯得哪门子贱呢？从此断了这门亲。“杀善”一说，在我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当然，好心还是有好报的。 去赶庙会了，看见一个衣衫不整的赶庙会的老人，我会上前给他一块钱，好让他买一个烧饼吃，也好有力气赶路。那人会对我报之一笑，用一双充满善意的目光，看着我，道一声“谢谢”。 有一次，去外地赶庙会的路上，遇见一位素不相识的老人，车坏了。暮色苍茫，看看老人愁坏了，我主动帮他拖车，找人维修。 还有一次，去外地赶庙会，还是这位老人，因为左拐弯，撞在别人车上，人家提出两个条件，一个是公了，公了就是选择报警，由交警来处理，那就麻烦大了；一个是私了，私了就是赔偿人家一笔钱，各走各的路。人家张口就要三千块钱，吓得老人瞠目结舌，呆若木鸡，一句话也说不出。我们一起出来赶庙会，不能不管，该出手时就出手，还是我及时从手机转账给人家三千块，又一次帮了他，让他摆脱困境。 在一次次的交往中，我从不让这位老人吃亏。我对妻子说，咱们还年轻些，吃点亏没啥，最起码心安理得。 一来二去，我跟这位老人就成了好朋友，成了“忘年之交”。这位老人，逢人便讲，他这辈子，遇上了我这么个心地善良为人诚恳的好朋友。 相反，我的善良，在有些人眼里，倒成了软弱可欺的软肋。
地邻狗三是一位“常有理”、“惹不起”，蛮横霸道惯了，动辄翻脸不认人，无人敢惹，跟谁家打了仗，指使老婆敢跑到人家炕上几天几夜赖着不走，分明就是一只癞皮狗、一头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滚刀肉，《李二嫂改嫁》中的“天不怕”、“小辣椒”，在他面前，不过是小巫见大巫。有年栽树，狗三竟然栽到我家的地边上。后来，树高了大了，“歇”得我家的地不长庄稼，跟他理论，还蛮不讲理。惹不起，躲得起，无奈之下，我只好放弃那块地不种了。 自古马善有人骑，人善有人欺，在狗三身上得到了最好的诠释。因为狗三摸准了我的脾气，不会跟他一般见识，这才敢跟我一次次耍横。换做一个愣头青或地头蛇，还不是像一个哈巴狗一样才怪！ 我二十多岁时，在外面干临时工，本来干的好好的。没想到，仅仅四年之后，却被一位大队书记的乘龙快婿顶替回家。我问了个为什么，得到的答复是，你的工作有人接替了，安排你回家。还说我什么工作平庸，没什么成绩。 呜呼，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想想自己曾经在日记本上，写下过多少励志的名句：“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写下过“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记得自己利用业余时间，背诵过《行路难》《长恨歌》《春江花月夜》等上百首唐诗宋词，如今落得了这般下场，不禁黯然神伤。 我的遭遇，一位当老师的同姓兄弟替我惋惜，并说，你就是太老实了，换上我，可得好好说道说道！ 这位当老师的同姓兄弟告诉我这样一件事。 三十年前，学校里评优晋级，一旦评优晋级了，就长一级工资。我的这位不吃素的叔兄弟没评上，平时就是个厉害角色，当天夜里就去了校长家。先用肉包子毒死了看门狗，再割断了电话线，最后闯进校长卧室，软中有硬地说，说吧，你给不给加薪？加了，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不加，往后有你的好果子吃，你仔细掂量掂量看着办！反正电话线给你割断了，你也别想报警！ 这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狠人面前，堂堂的校长不得不低头，只得把自己的那一份工资，让给了他，才算了事。 他还说，“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义不理财，善不为官”，古往今来，强人都是踩着别人的肩膀爬上去的。 一句话，人太老实了，太善良了，就是吃亏！ 没办法，谁叫我生性老实，心底善良呢。还是小时候，秋天到地里捡花生。捡着捡着，有个混小子狗蛋，偏要横在我眼前捡，我越过他，他再横在我眼前。我跟他理论，他说，花生地是公家的，不是你家的，我爱咋地咋地！我气极了，骂他一句“你就坏死了！”他竟然扑过来抓破了我的脸，幸亏哥哥替我出气，把他狠狠揍了一顿，打得狗蛋像狗一样叫唤。 我去外地赶一个大庙会，却被告知，庙会被人承包了，垄断了香火生意，任何人不得卖香火，我们那么多外地来做小买卖的，统统被撵走了。有些赖着不走的，还被掀了摊子，受到辱骂和恫吓。这不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恶人挡道，好人受气，庙宇是公众场所，怎么能对外承包呢？佛家人的仁义、善良、道德，又体现在哪里呢？佛门清净之地，一旦沾满了铜臭，也就变了味儿，离死亡也就不远了。 善良，难道善良只有忍辱受气的份儿吗？
《增广贤文》里有“但知行好事，莫要问前程。”可是，活生生的现实生活中，为什么总是恶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活得潇洒自在？吃柿子专捡软的捏，为什么老实、善良、厚道，吃亏的总是这些人？ 当我回顾自己的善良却换来别人的欺负的许多经历，便觉得生活给我的感受和书本教给我的道理，有着天壤之别。甚至对人生产生了怀疑，百思不得其解——人的一生总是善良与厚道，究竟是对了还是错了？活生生的现实，真有些让人“弃善从恶”或“逼良为娼”的感觉。 世界以痛吻我，我要回报以歌。我思来想去，始终相信，善恶有报，多做善事，总比害人强千倍万倍，最起码，心里踏实，觉睡得香，饭吃的香，不会做噩梦！
作者简介：陈希瑞，网名神仙哥哥，山东省青岛市作家协会理事，山东省平度市戏剧家协会副秘书长。作品散见于《散文中国》《山东工人报》《山东教育》等海内外数十家报刊杂志和文学平台小说散文1000余篇，《亲亲的土地》荣获全国首届鄱阳湖文学“陶渊明”杯散文大赛优秀奖进入前二十名并被结集出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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