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原精舍诗编年笺注稿》08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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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三过话园亭

鬓底沧瀛十万程，腰间雄剑再三鸣_（1）。颓云莽莽归何处，倦鸟依依识此情_（2）。举足极知成左右，刲肝休更说生平_（3）。彘圈鹤栅分明在，微笑同听啮叶声_（4）。

【笺注】

秉三即熊希龄（详见0606《闻熊秉三太史抵沪将爲日本之游，占此寄之》笺注），四月十六日（5月15日）过访陈三立的寓宅，并留饮。陈三立此诗专写二人在园亭之中的交谈，可见所谈内容对陈三立有所触动而写此诗。

诗描写了熊希龄不忘陈宝箴的真挚感情以及其当前归宿不定、左右为难，不得施展的心理状态。

（1）“鬓底”二句：鬓发下，经历了十万里的沧海人生！腰间佩戴的宝剑再三悲鸣，思念着友人。

“沧瀛”，大海。明黄洪宪《山海关》诗：“长城古堞俯沧瀛，百二河山拥上京。”

“雄剑再三鸣”，相传春秋时吴人干将铸二剑，雄号干将，雌号莫邪。进雄剑于吴王而自藏雌剑。雌剑时悲鸣，忆其雄。见唐陆广微《吴地记》。后以“剑鸣”喻别后思念之切。唐钱起 《适楚次徐城》诗：“感激念知己，匣中孤剑鸣。”此形容熊希龄思念已逝的陈宝箴。

首联写熊希龄在戊戌政变后，虽奔走南北中外，仍是思念不已。下句以雌雄二剑，比喻陈宝箴与熊希龄，倒也切合。熊希龄在湖南新政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顽固派叶德辉将其与陈宝箴并列，曾撰写一副对联，上联是：“四足不停，到底有何能干?”下联是：“一耳偏听，晓得什么东西!”分别以“熊”、“陈”姓氏入手，上联刺熊希龄，下联讽陈宝箴。

（2）“颓云”二句：像一朵下降的云，茫茫无际，向何处归去？我如倦飞的鸟儿，隐隐约约懂得你的心情。

“颓云”，下落的云。唐李群玉《桑落洲》：“颓云晦庐岳，微鼓辨湓城。”

“依依”，依稀貌，隐约貌。晋陶潜《归园田居》诗之一：“曖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颔联写熊希龄无所归宿的心理状态。可见熊希龄戊戌政变后，虽为朱其懿、赵尔巽、端方等赏识而有所施展，终不惬意。

（3）“举足”二句：一举一动，都真切地觉得左右为难，更别说这犹如挖人心肝似的一生！

“举足”，犹举动。唐韩愈《进学解》：“是二儒者，吐词为经，举足为法。”

“左右”，“左右为难”之省，左也不好，右也不是。形容无论怎样做都有难处。唐韩愈《永贞行》：“左右使令诈难凭，慎勿浪信常兢兢。”

“刲肝”，犹“刳肝”，剖挖肝脏。《后汉书·董卓传论》：“夫以刳肝斮趾之性，则羣生不足以厌其快，然犹折意縉绅，遟疑陵夺，尚有盗窃之道焉。”李贤 注：“刳，剖也。斮，斩也。纣刳剔孕妇，剖比干心，斮朝涉之脛。”

颈联写熊希龄目前要有所作为，又左右为难，多有顾虑的处境，更别说曾遭遇过的痛彻心脾的政治高压了。

（4）“彘圈”二句：我父亲修的猪圈和鹤棚，清清楚楚地还在，你们曾微笑地一同听着它们吃着菜叶的声音！

“彘圈鹤棚”,此当指陈宝箴生前在西山崝庐所建的猪圈与鹤棚。

尾联回忆描写了陈宝箴罢官住西山时，熊希龄前来拜访时的情形。如今物是人非，令人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