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黄石文坛]过山雨的短篇小说《“皇粮”迷梦》

 黄石新东西 2023-02-21 发布于湖北

短篇小说

“皇粮”迷梦(选自《如是乡愁》)

过山雨

刘自华先是以为只方龙文一个人的做作,后是以为方龙文跟柯绍军唱双簧,后又转回只方龙文一个人的做作,让他把二零零八年做了全年的消耗,惨淡的消耗,伤经济兼伤自尊的消耗。
因为其中他被停发了两个月的工资,所以他说他伤了经济。因为他像是被方龙文抽了耳刮子,而方龙文不给他一个被抽的理由,还说他就是想抽他,他这就抽了,还当众抽了,你能怎么着,所以他说他伤了自尊。他不能理解,竞选是那么公平的事儿,就是美国总统竞选,过后也还有共和党和民主党之间的握手言和和相互祝贺,怎么轮到燎原村的一个村支书竞选,就要杀到你死我活、斩草除根呢?方龙文威胁后果很严重可不是要斩草除根?方龙文搬出那个你既然选了村支书又没有选委员就不能以委员的名义在村委会再呆下去的理由,可不是要斩草除根?方龙文连柯绍军的话也听不进去,好像柯绍军不是村支书他才是村支书柯绍军不过一个土皇帝而他是土皇帝之上的太上皇,谁也更改不了他要把这一个赶回家的决定,可不是要斩草除根?
柯绍军也不是个玩意儿。他凭什么把这一个要参选村支书也属正常的说辞说得惜墨如金呢?他凭什么把这一个委员已不再主管工业只是去主管农业算是降级使用了的说辞说得惜墨如金呢?他凭什么把你方龙文可不要忘了我才是村支书我才是当家的那一个你怎么能把你的决定凌驾于我的决定之上的说辞说得惜墨如金呢?还有,他说他有许多乱如麻的事儿要办,他离不开这一个,他需要这一个既有说作又有做作的刘自华来顶岗,你方龙文能代替他去胜任我交给他的一应职责吗,说得是那样的勉强,那样的无关轻重,叫这一个疑他可是十足的心不在焉呢。心不在焉与我何干?可方龙文的态度却与我相干。别忘了他可是方龙文的大舅子,他凭什么执着他的意见,也就是护着我,而不顾及方龙文的态度呢?这有点不正常。这让我要做逆向思维:他是不是在跟方龙文唱双簧,唱那种藏得很深的双簧?
双簧困惑着刘自华。
双簧把刘自华困惑了两个月。
两个月的意思是刘自华被方龙文赶回家去,停发了两个月的工资,而作为当家的村支书,柯绍军竟然既没有表态,也没有露面。
刘自华心如死灰。
一个声音在他在心底里喊:刘自华,你给我听着,你得回答我,你必须回答我!什么是“皇粮”?什么是你心中要守住底线的那份“皇粮”?“皇粮”可不是为朝廷当差所该得到的那份俸禄吗?你心中要守信住底线的那份“皇粮”可不是做不成村支书只做个委员所该发到手的那份最低的工资吗?你如今连这一个也守不住了?
守不住是真?
守不住可是假?
真假竟然取决于他方龙文一句话。
好利害的方龙文!
当刘自华把方龙文还没有慨叹到干净的当口,方龙文又出人意料地找上门来。
方龙文把话说在刘自华新起的那幢小二层的堂屋里:还是你刘自华利害,就让我跟方绍军较劲没能较个赢;没赢还不算,还要我上门来请,是他也是我要上门来请。可别把双双的两个人要上门来请,想成是对你就没有要求。有要求的,还约法三章。这就把约法三章跟你提出来:一、永远不得再提竞选村支书的那码子事;二、就是主管工农业的那码子,也只能听安排,不能提要求;三、就是没理由停发两个月工资的那码子事,也只能埋在心里,不能说上口。你做得到这些吗?你还要把这些个意思背后的意思说出来给我听。
刘自华一向喜欢锯直板,虽心中无趣,却嘴上有言:我做得到这些,我做得到约法三章。约法三章说是天大的事,也算是屁事。约法三章背后的意思说是屁事,也算是天大的事。我是这样理解约法三章背后的意思的:一、我不能影响他柯绍军接着还要选第二届村支书,我不能影响你方龙文继柯绍军之后哪一天也要选哪一届村支书,这一点是重点;二、我不能挑选主管工农业的副主任的位置,那是个噱头,只是个噱头;三、我不能再提什么停发的两个月工资,那更是个噱头,不值得一提的噱头。我不知道我对约法三章的理解有没有错误。
方龙文一拍大腿,把坐姿改成站姿,把闭口改成出口:要不说刘自华是天底下那种最聪明的人呢?!你没有理解错误,你理解得完全正确,你对“永远”那两个字的理解尤为正确。
正确就有刘自华对方龙文的礼送出门。
正确就有刘自华接下去的继续上岗。
正确就有刘自华对二零零八年全年的慨叹。
二零零八年之后还有二零一一年。
二零一一年是不是还有谁跟谁的相安无事呢?至少有刘自华跟方龙文的相安无事。也只有刘自华跟方龙文的相安无事。刘自华跟方龙文的相安无事并不代表刘自华跟柯绍军也相安无事。这事儿可不关刘自华。这事儿可只关柯绍军。关柯绍军也只关在柯绍军这一年把他挂在口的乱如麻的事儿办得差不离儿了,再没有叫刘自华感到他心不在焉,他已经有心思来分析刘自华来研究刘自华。这属于什么情况?这属于腾出手来的情况。这属于什么情况?这属于刘自华还没有做成鱼肉来碰到他刀俎的情况。
刘自华总有一天要扮成鱼肉。
刘自华在二零一一年的这一天扮成了鱼肉。
可怜刘自华还不自知。
可怜刘自华还不识它刀俎就在眼前。
我帮他竞选第二届村支书业已成功,就像我当初帮方希胜竞选多届村支书都见成功,我不奢求他帮,我只指望他不害我。这是刘自华在这一年年初帮助柯绍军再一次上位村支书时说在心里的那句话。他想不到事与愿违,立即就让他傻掉的事与愿违。
刘自华有一个儿子,名得智,生就一副木秀于林的相,大学生,二本生,还二本生里的实习生。知子莫若父。刘自华是把这个儿子的出息看到十之八九的,就春天里对实习在燎原村的儿子说:你这个大学生村官,你这个实习的大学生村官,别以一个大学生村官就委屈了你。你这个实习的大学生村官哪一天能不能转正为一个真正的大学生村官,还不是由你说了算的呢,也不是由你老子说了算的呢。得由他柯绍军说了算,得由他一言九鼎的村支书说了算。我说了一言九鼎,我又说了村支书。一言九鼎就是村支书呢,村支书就是一言九鼎呢。什么意思?我要你回来做这个村官,就是要让你哪一天做到村支书的位置,替你的老子扳本,替你的爷爷扳本,替咱这个家族扳本。扳本有什么错?扳本为人民服务有什么错?扳本为人民服务谁也他娘的不敢说是错。错不错不在话下。能不能让你转正为一个真正的大学生村官这才在话下。你只管好好干。我会把柯绍军的工作做通,让你我这一对要求不高的父子得尝心愿。
心愿在年中说到了第十遍。
说到了刘自华有记录的当然是记录在心的第十遍。
柯绍军听得有点儿腻了,半是舒眉半是拧眉地回给刘自华:我说你这个人!你当你是什么心愿?是天上摘星的心愿吗?我说你这个人!你当我是哪一个?是需要你做工作的那种层次吗?说句不该说的话,我又没有一个儿子要跟你儿子竞争这村官。说句再不该说的话,我又没有哪一个亲戚朋友的下一代要跟你儿子竞争这村官。你为什么老是放不下呢?就像我要害你似的。你为什么老是放不下呢?就像我存心要害你似的。我害你还用得着鬼鬼祟祟?我存心害你还用得着把你又请回村委会?把心放进肚子里去吧,我保证有一个村官的指标那就是你的,我保证有一个大学生村官的指标那就是你儿子的。我说得是不是够清楚了?你是不是还找得出一个你还要婆婆妈妈下去的理由?你这个人!真怪。你这个人!好像事情就临到头上了。
事情就临到头上了!
是这一年的冬月临到头上的,有点儿晚,晚在岁末;又有点儿早,早在这一年。
谁想到这一年的冬月就有一个大学生村官的指标要落到村官刘自华的儿子刘得智的头上呢?连刘自华自己也没有想到,没想到自己一辈子都没有得到的一个正式的村官的指标就这么轻易地落到了儿子的头上。
可刘自华只喜一晚,空喜了一晚:那个大学生村官的指标不知何故,没有任何征兆,竟花落旁家,竟落到了儿子刘得智的一个中学时代的好同学那一家。
刘自华打听了上十天。
他一张老脸气成了猪肝色。
他没有阻止儿子去村委会跟柯绍军算账,把一个少字辈对老字辈的奚落做来尽情的发泄。
刘得智说给柯绍军:他支书,你不是个玩家。古人尚且懂得先到为君后到为臣的道理,你怎么就不懂?你难道是那个宁与外人不与家奴的慈禧婆子吗?你看你是如此的下作,只一条烟两瓶酒就把你给收买了!要吃要喝你尽管开口呀,我刘家父子大钱花不起,小钱那也是不皱眉头的。别假装无辜。你知道那个你送他指标的也二本的大学生是我儿时的一个好朋友吗?一个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兼好同学。你竟然把一个我老子早已说给了你的指标就那么轻易地送给了他,送给了一个你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没有任何解释,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你要报复我老子,报复他当年跟你竞争,竞争村支书。他不能竞争吗?竞争就成了你的敌人?竞争就叫你多少年后还要不依不饶地跟他算账?不跟你说了,你这个人渣!不跟你说了,竖子不足与谋!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你以为我就要在你这棵树上吊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以为广州深圳那都不是人打下的天下?
刘得智说完这番话后立即退出了柯绍军的办公室,叫隔壁办公室的刘自华听得差点儿追了去他身后,追了去他退到村委会办公的那扇小院门前,要朝儿子竖起那不输志气的大拇指。
刘自华还差点儿赶进村支书办公室,朝柯绍军吼上那么一句:你不但是匹狼,还是一条蛇,你比方希胜还方希胜,你就咬着我不放,把我所做的又一场美梦,吃它皇粮的美梦,由我儿子代替我扳本的美梦,并不影响你做村支书做到不爱做的美梦,就此整成了一场迷梦!
柯绍军的美梦也整成了迷梦。是年底,也就是刘得智闹他办公室的第三天,也就是离除夕夜到来还差那么三五天的那一天,两个穿制服的检察官和两个也穿制服的警察把他从村委会的办公小院带走,从而叫他侵占一百九十万元的贪污案浮出水面,从而叫他不务正业也就是老叫人觉得他心不在焉的谜团有了谜底,从而叫他才刚刚开始的第二届村支书的任期得已结束,正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

过山雨  男,1965年生,湖北省大冶市人,原名叶柏禄,湖北大学中文系毕业,黄石市首届文艺奖获得者,2020·全国青年作家文学大赛一等奖获得者,第六届滇云网络文学大赛小说奖获得者,第三届中国青年作家杯全国征文大赛一等奖获得者,现居黄石。著有长篇小说《致命出手》《诸神驾到》等7部,中篇小说《桥头堡》《锣鼓喧天》《麝香词》等22部,短篇小说《谢葵》《从刘家畈到天庭的路上》等13篇,计300余万字及若干诗词作品。其中大部作品见诸《公安大学出版社》《北京时代华文书局》《长江文艺》《延河》《当代小说》《中华诗词》等纸质媒体和《新浪》《榕树下》《青年作家网》《传奇中文网》等大型门户网站,多部(篇)作品入选多种选本。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   

法律顾问:刘太平  向其猛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