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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酒当歌】孟浩然:酒香沾襟百事轻

 郢都故事 2023-02-21 发布于北京
【对酒当歌】孟浩然:酒香沾襟百事轻

文\图 张卫平

      唐代大诗人孟浩然,为了与朋友开怀痛饮,居然置个人的荣辱仕进不顾而以布衣终老一生。不过,为酒不图官的孟浩然,最终以人格的魅力得到李白的赞颂与敬仰。

      儿时,从吴敬梓的《儒林外史》中读到“范进中举”的故事时,感触最深的就是中国古代文人为功名利禄而神魂颠倒。

      本来以为,中国古代的文人做梦都想当官,可后来读了李白的诗《赠孟浩然》,才知道这世上还有爱酒不图官的文人。

      唐开元27年(公元739年),李白游历到襄阳,在与孟浩然推杯换盏至半酣时,写下了《赠孟浩然》,诗中云:

      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

      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

      醉月频中圣,花不事君。

      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

      李白在诗中赞颂孟浩然洒脱地面对人生,不刻意地去求官,最后成为著名的隐士。

      有人说,中国的隐士类似于西方文化中自由主义者不同意的主张。其实不然,隐士并非不关心国家大事,而是太关心、太投入,所谓希望越大,也就失望越多。既然不能做“中流砥柱”,也就只要“独善其身”了。所以说,隐士表面上超脱,实则内心都有无尽的痛苦。 

      孟浩然就是如此。但有一点,隐士之所以能成为隐士,还在于他们是理想主义者、性情主义者,他们的棱角分明,他们是钢是铁,折断了就接不上,而不是芦苇,哪边风吹哪边倒。所以,孟浩然为了与朋友开怀痛饮,能置个人荣辱仕进而不顾,失约于荐引入仕的襄州刺史韩朝宗,以布衣终老一生;同样因与朋友畅怀痛饮,“浪情宴谑”,引发旧疾而了终了一生。

      只要翻开《新唐书》和《旧唐书》,我们就会看到,书中一反常规地为没有任何功名的布衣诗人孟浩然立了传。

      孟浩然(公元689年-740年),名不祥,字浩然,襄州襄阳(今湖北襄樊)人。孟浩然出生在一个薄有恒产的诗书家庭,“少好节义,喜振人患难”。唐代以科举选仕,一般文人都有官位,即使科举不中,也会因诗文的优异而获重用。孟浩然是当时影响极大的文人。

    可这位“唐代大量写作山水诗的第一位诗人”,却视富贵如浮云,隐迹于山林,以布衣终老一生。有评论认为,他是“继张说、张九龄之后,开王维的山水诗的先声”。出生在唐代早期的孟浩然,不但比李白年长十多岁,而他的作品,“就其诗的格调来说已显然是盛唐之音了”,是“从陈子昂到李白、王维这个过渡时期中最有成就的诗人”。

      俗话说,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孟浩然虽然才情高卓,但直到40来岁才离开襄阳,优游京师。有一天,在太学与人联句,孟浩然所联的句子是,“微云淡河汉,疏雨滴梧桐。”这描绘了一幅云淡雨疏的夜色图景:薄薄的云层暗淡了银河的光亮,稀疏的雨点滴落在梧桐的枝叶上。不仅描写准确,意境悠远清淡,而且对仗工整自然,有如信手拈来一般。句子一出,四座皆惊。《新唐书》对此的描述是“一座嗟伏,无敢抗”,在场的人谁也不敢再往下续联了。因此,深得当时文人的好评。孟浩然高超的才情,虽然为当世所公认,但是他的仕途则不通。这种不通,是因为他不善逢迎,也耻于逢迎。就在他初游京师时,他与在皇帝身边为官的王维交情颇深。当时不是没有机会,只是他不善于抓住机会、利用机会罢了。

      在《唐才子传》中有这样一个故事:有天,在皇帝身边供职的王维,私自邀请孟浩然入官署内闲谈。突然,外面传来“皇上驾到”之声。按当时的法律,在这么重要的官署出现外人,是要被杀头的。所以,情急之下孟浩然钻入床底。但是,有人匿藏在内署而不报,又会犯下欺君之罪。于是,王维只得硬着头皮如实报告,说有一位著名的诗人孟浩然在这里。

      也许是因为玄宗皇帝想见见这位鼎鼎大名的诗人,所以不但没有怪罪他们,反倒非常高兴地叫孟浩然出来见见:“朕久闻其名,未见其人,何不请出来见见。”

      听说皇帝要见,孟浩然战战兢兢地从床下爬出来,忙向皇帝叩头谢罪。玄宗说:“你的诗名早已传到朕的耳里,今天既然见到朕,有什么好诗就念给朕听听。”

      孟浩然忙咏诵了一首自认为得意的《岁暮归南山》,当他念到“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时,玄宗皇帝原来微笑的脸陡然阴了下来,非常不高兴地说:“是你自己不要求做官的嘛,怎么怪我弃你呢?”说完拂袖而去。

      无人荐引的孟浩然,这次好不容易见到“天颜”,一次极有可能得到的封官,因为孟浩然的应对失误,就这样轻易丧失了。孟浩然只得“十上耻还家,裴回守归路”,有些垂头丧气地回到违别一年多的故乡。

      其实,机会永远都垂青于有准备的人。孟浩然长安求仕失败,究其原因,主要是因为他不善于抓住机遇。

      玄宗皇帝要听他吟诵新诗,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啊!可他却没有做足案头功夫,最后只能黯然离开长安。可是,孟浩然并不这么看,他在《送丁大凤进士赴举呈张九龄》一诗中,曾经向张九龄感叹:

      “惜无金张援,十上空来归。”

      入仕为官,荐引固然十分重要,但机遇更为重要。他与皇帝的偶遇,极有可能改变自己的一生,但他白白地丧失了这次极好的机遇,不得不去当一名隐士。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归隐后的孟浩然,把酒与隐居生活和谐地统一起来,酒酣灵感生,妙诗频繁出,使他成为令李白大加赞颂的天才诗人。

      唐朝经济繁荣,国力强盛,酿酒业空前发展,既是酒文化发展的鼎盛时期,也是诗坛发展登峰造极的时代。诗人们把酒当可乐,把写诗当成了唱卡拉OK,传世佳作就在休闲玩耍中应运而生。

      孟浩然作为著名的隐者,田园山水诗当然成为其主要内容。不过,他还写了不少饮酒游赏的诗作,豪放、酒意都在自然界的花鸟丛林中自然流露。比如《过故人庄》,诗中云:

      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

      绿树村连合,青山郭外斜。

      开轩面场圊,把酒话桑麻。

      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这首在当时家喻户晓的诗,几乎被所有的唐诗选本录入,而诗中流露的情感,谁不“心有戚戚焉”?

      古代社会远不象多元化的当代社会,文人除了做官别无他路。在太平盛世的唐代,但凡有点文化的,几乎人人都想入仕,就连李白也非常希望得到皇帝的重用,孟浩然当然不会例外。只是,他作为性情中人,太重感情,太爱酒了,曾经因与朋友欢饮,主动放弃了可能改变他命运的一次重要机遇。

      那是唐开元23年(公元735年)正月,唐玄宗广纳人才,诏令州郡,凡“才有霸王之略,学究天人之际,及堪将帅牧宰者,令五品以上清官及刺史各举一人。”当时的襄州刺史兼山南东道采访使韩明宗,深识孟浩然的才学,准备在朝廷用人之际向上推荐,便约他一起去长安。

      不巧的是,当那天孟浩然正准备如约与韩朝宗同上京城时,一位老朋友的突然来访打破了他的计划。老友相见,当然十分高兴,两人纵酒阔论,情致勃发,真是酒逢知己千怀少啊!

      正当酒至半酣,兴致正高时,家人提醒他道:“君与韩公有期!”孟浩然听了,当时就大发脾气,大声叱责道:“已经喝上酒了,还管他有约无约!”

      当时,孟浩然只顾与友人对酌,没有按时赴约。韩朝宗见孟浩然沉湎于酒,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这样,一次极有可能改变命运的重要机会被贪杯的孟浩然放弃了。据说,当时他曾说过:“酒香沾襟百事轻,管他赴京不赴京。”

      结果,孟浩然以丧失政治生命的高昂代价,博得了“好乐忘名”的美誉。

      也许,在孟浩然的心目中,与朋友在一起饮酒,是最重要的事,哪怕无官无禄也在所不惜。其实,因贪杯失去施展抱负的机会而抱憾终身的人,在中国历史上举不胜举。最为突出的是三国的曹植,曾被他父亲曹操看做是“最可定大事”的人,准备传位于他,然而终因其“饮酒不节”,失去了曹操的信任,与君王的宝座失之交臂,最后在抑郁中死去。

      这时的孟浩然,出仕之心并没有彻底根绝。孟浩然的老朋友张九龄担任宰相后,他写了一首《望洞庭湖赠张丞相》的诗投赠过去,委婉地表达了希冀得到录用的心迹。

      后来,张九龄被贬出长安,到荆州任长史。张九龄便邀孟浩然入他的慕府任从事。孟浩然欣然捧檄出慕,曾陪同张九龄到松滋等地巡视,并在饮酒赋诗中写下了《陪张丞相自松滋江东泊渚宫》《从张丞相游南纪城猎戏赠裴迥张参军》《秋日陪李侍御渡松滋江》。

      然而,仅仅只有一年多的时间,由于孟浩然不能忍受整日与尔虞我诈的卒吏打交道,从此断了“冲天”愿望,毅然辞职归乡。正如南宋诗人张元年的诗中所说:“雨后飞花知底数,醉来赢取自由身。”

     孟浩然因嗜酒而自由,超然而碌碌尘世之外。他彻底地摆脱了仕途羁糜而引来的苦恼,将全部身心、情意投入到青山绿水之中。他的诗,摆脱了初唐应制、咏物的狭隘境界,率真地抒写了个人怀抱和士人的欢乐与哀愁,开盛唐山水田园诗派风气之先河,给盛唐诗坛带来了新鲜空气与活力。孟浩然虽然在穷愁潦倒中度过了一生,但一杯浊酒却浇出了他不息的生命之火。

      孟浩然不是那种钻营的小人,所以他的不得志既是偶然又是必然。他虽然也希望吏部能给他安排一个官职,但又不屑拍马屁、送礼请客。因沉湎于酒而丧失机会后,他虽介意却不消沉,宁可游山玩水,饮酒赋诗,当个隐者。后人有诗云: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孟浩然虽布衣一生,但却永久地活在历史的长空里,活在他的诗文酒坛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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