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范·德瑞姆(George Van Drier)是一位国际知名的语言学家,曾为环喜马拉雅山地区多个以前未被描述过的语言撰写了语法书,这位语言研究者的中文名字——無我,体现了他对中国文化的深入理解。
“作为一名茶叶种植及其全球化进程的历史研究者”完成并出版的英文专著《The Tale of Tea: A Comprehensive History of Tea from Prehistoric Times to the Present Day》的中文版《茶:一片树叶的传说与历史》,近日由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出版。这部由中国人民大学茶道哲学研究所所长李萍教授及其带领的翻译团队谷文国、周瑞春、王巍共同翻译,该中文译本赢得了 “在伯尔尼大学讲授符号学和语言进化课程”作者的高度认可。作者认为译者还原了“这本用复杂且松散的英文文风写就的大部头著作”,也对中文译者们在整个翻译过程中,面对书稿的“巨大篇幅及其复杂性”和遭遇到的“来自理论和实践两个方面的无数挑战”给予理解和赞扬。
正如著者所言,译著“通过对茶进行无限延伸的历史考察,我们获知茶在古代多个不同族群中原始的使用方式”。作者喜爱中国文化,认为“茶叶种植成为中国文化的核心内容之一”,茶在中国“获得了当今世界所有人都熟悉的形态和样式”,“茶从中国出发传播到了日本,最终抵达全球各个角落”。作者高度认可茶文化给世界带来的变化,认为“茶不过是中国文化多样性的一个侧面而已,但茶也恰恰成为中国多元文化中的一项重要内容,这一中国文化元素至今还在被全球人类愉快地分享着”。这本厚重的翻译巨著,从“人种语言学角度的简序”入手,研究了茶在中国的传播,对茶从汉代到隋代的发展史、茶在唐代走向兴盛的历史以及茶圣陆羽的著作及晚年境况,作者都有深入细致地描述,通过对“沏茶之水”的挖掘与“茶文化与瓷器繁荣”的追忆,找到了中国茶文化深度发展的根脉。唐朝的茶税、宋朝的精致茶生活方式,发展到茶文化在明代的中兴,再到“清代及中国六色茶系的形成”,作者依次讲述了绿茶、白茶、黄茶、青茶、乌龙茶和岩茶、红茶、发酵茶或黑茶的历史,对“花茶、草本代茶饮、潘趣酒和鸡尾酒”也有风趣的介绍。茶从中国传播至日本和朝鲜半岛以后,催生了佛教寺院中的茶礼、俗世的斗茶之风、茶亭和“利休七哲” 茶道流派的出现,作者做了史料性的梳理;作者又对日本碾茶和抹茶、烘青绿茶(釜炒茶)、煎茶、新茶和番茶、冠茶、玉露茶等茶的生产与制作进行了详细介绍。对日本茶“创新和怀旧式复归”进行了客观分析。
丝绸之路打开了东西方交流的通道,一杯茶成为文化互通的符号。“茶道、乌龙茶与基督教的传播”,记录着东西方文化的交融,传教士利玛窦和陆若汉无意间成为了东西方茶文化交流的使者。荷兰药剂师开出的“茶处方”,让茶成为东方文化走入西方人生活的尤物。当茶成为荷兰医生追捧的宝物,各国的传教士也在越南、中国、暹罗、锡兰和东印度群岛传播着茶文化。茶从中国等东方国家,逐渐延伸到世界各国并融入其饮品文化的历史,充满了趣味动人的故事。一杯香茗,成为文化交流的使者,也是东西方文化互鉴的见证。荷兰等国资本主义的诞生,促进了茶叶传播的全球化。
英国人何时开始喝茶?作者从英语单词对茶的称呼的变化入手予以深入研究,找到了语言学背后的历史记忆。当喝茶成为荷兰人司空见惯的事,荷兰内科医生有关茶的论文在当时获得有效传播,在饮茶风潮传到英国之后,茶贸易带来的巨大利益,让英国和荷兰两个海上强国的竞争在所难免。三次英荷战争里,包含着“茶叶、咖啡、巧克力”贸易中性利益分配问题。茶叶交易的重新洗牌,喝茶风俗在法国演变成加奶的茶,英国则产生出新的喝茶传统——英式下午茶。政府的贪婪让茶税收不断增高,英国人的饮茶口味则根据阶层的不同发生着持续的变化。
康熙1692年包容基督教并允许欧洲与中国贸易,让广州的茶贸易兴起,此时荷兰贸易业出现低迷,英国人渐渐在茶叶贸易中占据了优势地位。尽管荷兰大臣撰文说喝茶会神经过敏,但欧洲人饮茶迅速从男性群体转移到女性那里,茶馆培养了妇女们的饮茶习惯。作者在叙述茶党的意识形态时,在思维上打通了当代社会时兴话题,他提到区块链和加密货币,书中引经据典中不时和现实场景相勾连,足见作者的博学多识和辛苦爬梳、纵观古今的行文功夫。作者对茶党运动在各个国家的不同表现做了深入分析,将隐藏在一片茶叶背后的政治故事讲述得无比生动。
作者用了相当多的篇幅撰写了茶的移植引发的亚洲战争。欧洲商人用鸦片换茶叶,《巴黎和约》和第四次英荷战争,让荷兰东印度公司出现严重亏损,英国人在海上的霸权地位和欧洲各国虎视眈眈对广州的觊觎,导致“东方世界格局大调整”。英国为了解决贸易逆差问题而引发的第一场鸦片战争,强迫中国签署了《虎门条约》,英国人获得了域外管辖权。英属印度茶园开始种植,全球茶叶和消费模式发生了巨大转变。第二次鸦片战争和太平天国运动之后,鸦片对中国的输入和消费依然没有间断。作者梳理了鸦片战争与印度和同时期的俄国的状况,对正统茶和布朗红茶的发明,冰茶、茶包及奥威尔茶的产生以及茶在德国和丹麦销售情况也进行了深入研究,作者用大量的数据和历史资料将茶文化发展的脉络娓娓道来。
作者还对世界茶产区及特色茶餐饶有兴趣地进行了研究。对牵扯群岛种植的茶叶和在泰国、老挝、印度尼西亚,伊朗和波斯湾地区、阿塞拜疆茶的生产状况做了深入研究。作者介绍了土耳其从喝咖啡转为喝茶,也对津巴布韦、马拉维和赞比亚、坦桑尼亚、肯尼亚、喀麦隆、尼日利亚、卢旺达和布隆迪等国的茶文化做了介绍。茶成了波及世界的宠物,从英国皇家花园到康沃尔,再到姗姗来迟的太洋洲之茶、提契诺的瑞士茶、垂直农业时代的荷兰茶,作者将茶叶的国际化景观一一铺排出来,让读者感受到一片茶叶所散发的千姿百态的魅力。
作者对茶的化学性质和茶的调制,专门研究了其有效成分的组成和其对现代人癌症和肥胖症、糖尿病的医疗作用,指出了茶对现代人心血管健康保健的效果,分析了茶对人的认知能力的提升以及肾肝健康的重要性。对瓶装茶饮料、泡沫茶和其他新潮流以及影响这些茶香味的形成,做了分析性研究。
作者提出了“可持续的茶叶种植”观点,对茶树的“入侵者”进行了辨析,并提出了茶树虫害的物理防治措施,作者还提出了“追求环境友好的生物战”方法,茶生产和制作过程中出现的使用农药驱虫等行为,产生了破坏生物圈的结果,作者提出了改进措施,并对引发损害消费者权益行为和茶生产环境的恶化等全球性危机充满了忧虑。
纵观全书,作者梳理了茶叶发展的历史,茶文化传播的效应,茶贸易引发的战争和茶叶对人体的益处,充分铺排了茶在古今中外时空跨越的历史,并对未来茶产业的发展充满期待。作为资深语言学家和茶文化研究者,该书作者用二十余年的时间,查阅了大量与茶相关的历史文献资料,精通多种语言的优势,使作者资料收集到的语言描述更具有权威性,行文中常见其远离传统史书晦涩的风格,风趣幽默的行文格调又让该书具有明朗畅快之风。书中配发了数量可观清晰而有意义的插图,图文并茂,增强了读者对茶发展史的直观感觉。该书通过深入分析一片树叶的发展史、文化史和由此引发的贸易战争史,旁征博引,论据充分,让这本茶著作能很快渗透到阅读者的心灵。
翻译者用近四年的时光,精心翻译,反复打磨,终于让这本研究茶文化的辉煌巨著与中国读者见面了。这是一本既适合学者研究,又有益茶商、茶人珍藏参照的巨著,还是散发着语言光辉和茶香的佳作。本书像一饼老茶,散发着沉蕴多年的味道,让读者感受茶文化的多重魅力,知晓一片树叶背后洋洋大观的历史,非常值得阅读!
(本文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著名散文作家、中国人民大学科技哲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