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跌烂面 文/刘述涛 在吉安人的方言中有“跌股”一说，意思是跌份、掉份，失面子、丢脸。 而遂川没有人会说跌股，跌股也不在遂川人日常的语境之中，倒是“跌苦”这两个字，经常有人会说。但“跌苦”同“跌股”又不相同。你是蛮跌苦。你好跌苦。它更多的是指一个人的生活境遇，指他背时倒运，烧水都要烧爆锅。就像山歌里面唱的，跌苦的表哥，落魄的时候，他再高大，在人屋檐下，他也只能认命低头。 不是跌苦，那遂川人用什么来表达跌份，失面子呢？ 跌烂面！ 面什么？是一个人的面子、脸面，是一个人在社会行走的尊严与骄傲。把面都跌烂了，那是何等失面子的事情，这同“跌股”有异曲同工之妙。在遂川人的语境里，经常会说：你不要阿阿堆堆，木牯蔸样，尽做一些跌烂面的事情。 你要死去跌烂面，介还陪着你去跌烂面？ 好意思，跌烂面。 跌烂面哟，真的是蛮跌苦，你还好意思哇。 把面都跌烂了，你还哇？ …… 这样跌烂面的话句还有好多好多。只要你在遂川的地界上行走，你就容易听到“跌烂面”这三个字。
跌烂面。会跌烂的，是我的脸面，也有可能是你的脸面。那要看事情的前因后果。但一般来说，跌烂面，都是求而不得，才伤和气，才让人沮丧，让人觉得委屈，觉得很失面子。 社会之中行走，求人， 就没好事，好事也不用求人。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大大小小的事无数，又怎么可能不求人？不用求人的人，应该是神仙，神通广大。可再神通广大，哪怕像孙悟空那样，会七十二变，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遇上降不了妖，还照样要求观音菩萨，求如来佛祖。所以哇，该跌烂面时，还得跌烂面。该吃闭门羹时，还得吃闭门羹。而我却是天生的不爱求人，到现在年过半百，仍希望。通过自身的努力，能过上不求神拜佛，不用看人脸色，扛人饭碗的生活。老话讲，扛人碗，属人管。都属人管了，靠人家脸色给你饭吃，你还想不跌烂面？ 世上容易跌烂面的人，除了求人容易跌烂面，就是分不清酒座上的话，客套话，场面上的话的人，尤其是爱把别人的话当了真，记在了心上，这样的人，也容易把面跌烂。
我一位表弟，常同一些朋友在酒座上来往。每当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喝酒的人就豪情万丈，拍着胸脯对表弟说，你，有什么事，找我，我给你办了！等到有一天，表弟真的有事，想到这位朋友，一个电话过去，对方却是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有了下文。 表弟的媳妇说，你以后千万千万别再做这样跌烂面的事情，酒座上的话，也能信？表弟却仍是不肯相信，天底下竟然会有这样的酒友。 同样不能信的，还有场面上的话。一位农民，就听了一位老板站在摄像机前，拉着他的手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这位农民把这句话烙在心里，动不动就同村里的人哇，老板说了，我的事就是他的事！一天，一位村民就将他的军，哇：你不要跌烂面了，这位老板就随口一说，哪还记得你面黄面白了。这位农民不信，找上门去，老板的竟真的不知他是谁。这位农民走出大门，恨恨抽了自己几个嘴巴，一边抽，一边说，我让你没脸没皮，尽做跌烂面的事，跌烂面的事。说着，说着，这位农民就蹲了下来，流眼泪。 像这位农民一样，太把人看重，反而容易跌烂面的人和事还有很多。也足见任何一个地方的人，最看重的还是面子。只是，真正注重面子又有什么用？自身的能力不够，也支撑不起一张脸面。与其这样，还不如像《一代宗师》里的那句台词：有些人活在世上，活成了面子。也有些人活成了里子。而只有里子，地能赢得真正的面子。所以说，跌烂面，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没有能力把跌烂的面重新拾起来，化成一股力量，有继续走下去勇气和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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