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78岁男，78岁女，圆月夜，相互欣赏对方的心跳
开场白
铁打的人生舞台，流动的角色转换。
这就是我对人生的理解和总结。我为什么会得出这么一个结论呢？请听我聊完下面的故事。
一、78岁女，小名叫绿柳
78岁的绿柳，脑梗复发。她常念叨：“都过去了20年了。我以为平安无事了。殊不知又复发了。这一次的复发，落下了后遗症。让我四肢无力，特别是两条腿，行走困难，步履蹒跚。
加上小便失禁，刚想尿就要尿出来，因为行走受限，常常将裤子尿湿。
幸亏你想得周全，买来了一把沙发型的马桶，与我常坐的靠椅组合起来，看似仍然是靠椅，其实是马桶。
只要我想方便，站起身来，掀开盖板，就能方便。我方便完了，你就立刻处理干净，一点异味也没有。
你是一个特别细心的人。你总坐在我的身边，打开手机，让我跟你一同逛网上商场。
看到适合我使用的商品，不管有多贵，都毫不犹豫地选中付款。别的且不说，单单纸尿垫一项，你就替我换了许多的款式，让我自己能替换。
我自己能替换纸尿垫，这对你来说只是一种方便而已。但是，对于我来说，意义非同一般。
因为，以前每次替换都需要你帮忙，现在不需要你帮忙了，我就自己能解决，这是对我心理上最大的安慰。
你想没想过，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能够做到自己能自理了，哪怕是极微小的自理，都会从心底升起自豪感。
这种自豪和满足，让我看到了生活的希望。决心与病魔抗争，渴望生活的美好。”
我说：“绿柳啊，你这样想就对了。人活到什么岁数遭什么样的罪，那是谁也估计不了的。不过，只要有一线生机，都不能倒下。正如你刚才所说的，要有对生活的渴望，鼓起和病魔斗争到底的信念和勇气。”
和病魔作斗争，那不是说说而已，那是要经受病魔每时每刻的折磨和摧残。
当她情绪低落的时候，我除了安慰她，就是更加细心地服侍她。让她别钻牛角尖，调整心态，开心过好每一天。
【再要强的人，一旦生活不能自理，自尊心就会受到严重的摧残。如果，没有真心实意体贴她的人守候在身边,要坚持不懈地与病魔作斗争，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二、“我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人，老了，就没有了争强好胜的资本。”
这是绿柳常挂在嘴边的话。好汉不提当年勇，这是自然法则，谁也抗拒不了。
她脑梗复发住院的那些天。病房里都是女病人。护理病人的家属也是女的，唯独是我一个男的服侍她。
虽然男女有别，可是在那个特殊的病房里，男女有别这一点已经淡化了，或者说已经不存在了。
男女有别，说到底就是大小便的问题，当她要小便的时候，我就把便盆放到她的被子里，结束之后，又将便盆拿出来，到卫生间清洗干净之后，放到床下备用。
上卫生间就成了一个大问题。虽然说医院是个特殊的环境，男女有别已经在淡化。
但是，我一个老头子，总不能背着她进到女厕所，或者把她背到男厕所，这都不合适啊。
那怎么办呢？
幸好，卫生间里，男厕和女厕之间有一个公共角落，可以容下蹲一个人的空间。
我就用轮椅将她推到那个位置，将她扶下来，坐在我自带的马桶上方便，我就挡在她身前，这样就规避了男女的尴尬。
在住院期间，医生使用的针灸机我看准了牌子，回家就给她置办了一台，按照说明认真地给她理疗。
医生说，吸氧对脑梗的康复有帮助，我们的孙子就在床头为她安放了一台制氧机。
养病和护理病人，双方的日子都不好过，但是也得过。我除了按时给她服药理疗之外，就是给她做适当的按摩和肢体锻炼。
最主要的是跟她聊天，转移她的注意力，尽量舒展她的心情。
就这样，平平淡淡过了三个月之后，她的脚上有了点力气，可以搀扶着她走几步了。
【我看着她高兴的样子，她当年风风火火的矫健身姿，在我眼前闪动。我感叹人生的无常。】
三、“我真的成了三岁小孩啦，正应了人们常说的那句话，我真的返老还童了。”
当她能够多走几步的时候，她就扶着轮椅到公园广场去慢走。走不动了，就坐上轮椅，我推着她走。
她能够自已进食了，可是，她战战巍巍的手，总不能把食物准确地喂进嘴里。我就替她在胸前围上餐巾，防止胸前沾上食物。
她自我调侃：“我真的成了三岁小孩啦，正应了人们常说的那句话，我真的返老还童了。”
她每时每刻都忘不了年轻时的事情，总说做梦都没想到我会得这种病，真是生不如死啊！
我总会安慰她，不要这样想，既然病了，有人陪伴，就好好地养病。
她说：“我就是在考虑到你说的这个话。现在有你陪伴，万一没有人陪伴呢？我的日子可怎么过呢？你为我想过了没有？”
她这么一问，我的脑海里不由得出现了这样的画面：一个瘫痪在床的老奶奶，身边没有人守候，那是一种什么处境啊？真的不可想象。
我对她说：“你不会过到那一天的，你放心就是了。万一我朝你前走了，虽然丢下了你，但是还有我们的儿子、孙子，任怎么说他们都会想办法守候你的。”
她就说：“你倒是这样想，我也这样想，不过，你好好地回忆一下，从我病倒在床已经一年多了吧。除了到我病床前问候一声外，有谁来守候过我一天？”
我想想真的还没有。我说：“他们都忙，各有各的事，不过，你不也和他们视频过几次了吗？”
她不禁苦笑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活着是个臭鸭蛋，没有人理，没有人问。不过，当我死了，他们就热闹了，就成了香饽饽了。你说人啊，怎么这么奇怪？活着不管，死后大办。这有天理吗？”
【我对生不养，死厚葬的现象确实深恶痛绝。可又无回天之力。现实就是这样，活着的时候不管不问，死了才来哭丧，这有什么用呢？】
四、味同嚼蜡，怎么办？
眼下最棘手的问题是，她没有了味觉，不想吃饭了，给她肉食，她反而恶心、呕吐，通过多种多样的尝试，都无法让她开口进食，只是喝水维持体能。
这怎么能行呢？
我除了用“人是铁，饭是钢”这个老掉牙的道理劝她吃饭之外，就开动脑子想办法，怎么才能让她动嘴吃饭呢？
我突然想起，她喜欢吃饭团。我就把肉食焙干磨成粉，配上调料，掺进松软的大米饭里，揉成饭团。
果然，这一招凑效了。
开初，她只是吃一两嘴，后来，能吃十多嘴，再后来，能吃一二两了。
慢慢地进食问题解决了，她的体能明显地增强了，脸上的笑意也多了一些。
我突然偶感风寒，身体倦怠，急得她一个劲地催促我上医院。
她说：“你可不能倒下，你知道吗，你病了，我担心啊。万一你，”
她突然改口：“呸呸呸，没有万一，你肯定会没事的。我相信你肯定会没事的。你是不会把我丢下不管的，你说是不是啊？”
我说：“以前，你不是这样大惊小怪的样子，怎么现在变成这样小心小肝的了呢？”
她眼睛里含着泪水，紧紧地拉着我的手，生怕一放松我就没了似的，悠悠地说：“孩的爸，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爱上了你，我就把我的一生托付给了你。
我没有看错，这一辈子，我俩虽然没有大富大贵，可是，你时时刻刻把我放在心上。你是我的天，你是我的地，我这一辈子，知足了。”
说着说着，她竟然嘤嘤地哭了起来。
我依然高烧不退，伸出发烫的双手，同样紧紧地抓住她的双手，咽了咽口水，说：“少是夫妻老时伴，我俩做到了。
我第一眼就相中了你，决意同你生活一生一世，我做到了，你也做到了，我俩谁也没有辜负谁。
你放心，年轻时，我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吃下你做的一碗酸辣面，发一通汗，就没事了。”
她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俯下身来，用额头试了试我额头的温度，说：“还这么烫。”
她离开一会后，端着一碗酸辣面，战战巍巍地来到我的床前。我赶忙起身，双手接过那碗滚烫的酸辣面，眼含热泪看着她饱含深情的双眼。
【我和她，真真正正是一见钟情，相爱到永远的患难夫妻。】
尾声
中秋夜，儿孙们照例各忙各的，我夫妻二人，与他们的视频通话结束后，相互依偎在一起，看着在云层中匆匆穿行的圆月，谁也不说话。
不过，我俩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
【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就是最大的满足了。】
结语：人海茫茫中两个陌生的男女，就因为相互对望了一眼，就走到了一起。一直走到了人生的尽头，还能够听到对方的心跳，那是何等幸福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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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寺溜老者
图：头条提供的免费正版图片
（作者：阮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