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借书

      从我们家到图书馆的距离跟我们单位到图书馆的距离差不多一样远，步行三十分钟左右。我借书和还书的时候，——基本上是一个月一次，都是坚持步行过去的（除非碰到下雨天气）。我这么傻里傻气地坚持，又这么罗里吧嗦地说，只不过是想表达一个意思：对于借书，我心底里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严肃的敬畏感。

      读书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在我这里，有意义到了必须很肃穆以待的地步。我读书主要靠在图书馆借阅，每次四本，一个月借一次。那些我在古旧书店和旧书摊儿上淘到的书，不过是作为填充的一部分罢了。它们其实只占我读书的很小一部分，绝大多数的书，还是要从图书馆来借。

      公共图书馆，就是为大家免费提供阅读鼓励大家借阅的地方，有这样便利的资源，不用只能说明你不够明智。我对图书馆的依赖性很强，我把它比作我的精神餐馆。我发现，人不能不吃饭，也不能不读书。疫情期间，图书馆关闭了好长时间，那一阵子我的确有点手足无措，苦闷了好一阵子。最后，把家里的书翻出来读第二遍，甚至还把鲁迅先生的几篇小说——《祝福》《孔乙己》《阿Q正传》和《狂人日记》抄写了一遍。果然是读一遍不如抄一遍，感受更深刻。

      我在图书馆借书的办法比较笨，就是在书架子上一本一本地往过翻阅。——倒不完全是我不会在电脑上索检，而是我也不知道这一次自己要借哪些书。我借的书，都是自己在逐一翻阅的过程中，猛然发现的，就是我们常说的“邂逅相遇”。真的，这种“邂逅相遇”找到的好书，真的会给人以“怦然心动”和“流连忘返”的感觉。比如，去年七月份我借到的山东青岛七零后女作家连谏的中短篇小说集，就很好。我读女作家的书不太多，尤其青年女作家的更少。能借到这本书（上、下两本），纯属意外。当时因为图书馆快下班了，我急急忙忙地来不及细致挑选，就匆忙拿了它们。没想到，读了之后，真的有意外之惊喜。那种感觉，就跟你走路的时候捡了一个金元宝一样喜出望外。还有上一次借书的时候，借到了山西作家王祥夫的散文集，真好，有汪曾祺先生的那种散淡平和。这两个人的作品，是让我读书中印象最深刻的两位，新发现，新收获。

      借书读书这个事情，有时候也跟买彩票一样，很多时候有点碰运气的成分。读到一本好书，你真的有喝了一壶好茶，或者说结识了一个好友一样的感觉。读了一本不好的书，你真的会后悔不已。比如，我有一次借书是看到作者是一个留美博士后写的书，书名叫《请客》。这书，读了之后让我有悔死了的感觉，实在太烂。另外，你如果听那些热火朝天铺天盖地的宣传的话，可能就会有上当受骗的感觉。现在的人喜欢赶风，不只买药，就连读书也一样。人家说茅盾文学奖作品好，自己就赶快去买，还要给人显摆自己买了作家签名的。——这样的书，如果是货真价实的，那倒真是不错。可惜，现在的很多茅奖作品名大于实，你真有上当受骗的感觉。

      一九八一年三月十四日，病中的中国作家协会主席茅盾致信作协书记处：“亲爱的同志们，为了繁荣长篇小说的创作，我将我的稿费二十五万元捐献给作协，作为设立一个长篇小说文艺奖金的基金，以奖励每年最优秀的长篇小说。”

      显然，茅盾先生设立此奖项的目的和要求很明确——优秀的长篇小说。可是，近些年的茅盾文学奖作品真的能达到优秀的作品不多。比如李洱的《应物兄》，和格非的《人面桃花》（江南三部曲我只读了这一本，就已经足够让我后悔了）。他们俩都是茅盾文学奖作者，都在大学任教，可以说是学者型作家。你如果真的读了这两本书的话，不知道你们什么感觉，我就是一个印象：没有洋起来，没有土下去。他们俩的风格比较像，小说有点儿想模仿《红楼梦》的意思，也有点效法《废都》，但是失败了。什么意思呢，就像既想写一个故事，又想卖弄一下自己的学问。结果，学问叫人一看就是个半拉子，那些所谓的诗词，比街头碎语差不多。讲故事吧，又散碎的酸不啦叽的叫人牙疼。其实我倒是觉得，作为学者型作家，就安安稳稳写有关学术的，或者学术圈子里面的故事，没有必要半遮半掩地又是卖弄又是写没有趣味的故事。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感觉。读书这事情，每个人的认知层次不同，角度也不同，也会有自己的看法。我是一个写作爱好者，我就要从一个写作者的角度来阅读。就是说，我读每一本书，就想从中有所收获。读了这样的书，一无所获，而且真的有吃了《卖柑者言》中的一个柑橘那样感觉。也正是这个原因，我才到处在旧书摊儿上买世界经典文学作品，那些作品要深刻的多。

      我借书有一种探测发现的味道。就那么一本一本的翻阅，看作者，看出版社，看作品内容。在查书的过程中，我自己都有一种感觉：作家其实是很可怜的，尤其在你没有弄出名堂之前，就像我这个挑剔的读者，连借他们的书都不敢。可能不只是我，很多人都不会去借一个寂寂无名的人的书阅读的，更不要说买了。但是，有些大作家在有了名气之后，就有吃老本的嫌疑，也写一些水货作品。

      所以，借书其实是一件很有难度的事情，不能随意不能随便，否则就是对自己时间和精力的不负责任。也正因为如此，我都是坚持步行来回。还书的时候，我会在路上慢慢地回味一下这一次借来的书大致有了哪些收益。借好了书之后，路上就有一种得到新东西的急迫的新奇感和激动感。

      阿根廷国家图书馆馆长，著名诗人，作家，“作家中的考古学家”博尔赫斯说，“世界上如果真的有天堂，天堂应该是图书馆的模样。”每一次向图书馆走和从图书馆出来，我都有这样美好的感觉。我经常跟朋友们说，如果一个人一生一定要交两个朋友的话，那么一个应该是图书馆，一个应该是体育馆。后者强健我们的体魄，前者丰富我们的精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