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一支秃笔,像父辈扛一架木犁,在广袤的文学原野上耕耘。” ——周海峰 ![]() 在周海峰四十多年的文学创作过程中,故乡一直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故事发生地。在这片厚重的黄土地上,留有他的辛酸和汗水,记录了他的喜怒哀乐,承载了他的青春和梦想,所以仔细阅读周海峰的小说,您能够感受到蕴涵其中的浓郁的乡土气息。本文拟就从民俗风情、传说故事、方言俗语、非物质文化遗产等方面分析其作品中的乡土文化情结。 民俗风情 “文学就是人学”,文学作品要反映社会生活, 就离不开写人。而人与人相处就需要一定的规则。民俗就是其中的一种具有规范约束作用的文化形式。 民俗,是依附于人民的生活、习惯、情感与信仰而产生的文化,是来自于人民、传承于人民、规范人民,又深藏在人民的行为、语言和心理中的基本力量。可以说,民俗培育了社会的一致性,增强了民族的认同,强化了民族精神,塑造了民族品格。 ![]() 在作者的作品中,就有多处这样的民俗文化记录。小说《十六的月亮》中关中平原正月十六日晚为本年度娶过门的新媳妇“送娃”的习俗,《村神》中众神婆求雨的情景,《耍故事》中传统婚俗中女子妆扮开脸的情景,《菩提树》中牲口交易市场的交易员用捏手的方式进行交易的情景……这些民俗中,有很多是应该传承发扬光大的,但实际上却被人们遗忘抛弃的,甚至相关文化书籍都缺乏记载的。 作者之所以将这些民俗融入到自己的文学作品中,一方面是文学创作的需要,为了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塑造人物形象,刻画人物生存的社会环境。参与民俗活动时,必然显示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和矛盾冲突;另一方面,能够拉近了文学作品与现实生活的联系,展示了最真实的社会景象,可以让读者对当时当地的民俗风情有一个大致的了解。把民俗文化融入到小说中,不仅丰富了小说的内容,同时有利于民俗文化的传承。 民间故事 民间故事,是一种未经都市文化熏陶的、无文字记载的口头传播文学。民间故事之所以能够流传,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它们契合了当地人的某种思想和信念。因为其扎根民间,所以更接地气,更能体现农村文化的原生状态。 文学作品中的民间故事有两种形式,一种是故事原型脱胎于民间传说,一种是在文学作品中插入民间故事。但不管是怎样一种形式,这些民间故事出现在文学作品中的时候,都已经不再是民间口口相传的版本,都受到作者不同程度的改编。经过提炼加工的传说故事,更具有代表性、戏剧性,更符合故事情节的需要,更能体现作者的主观情感和态度。 前者如小说《肖河泪》,下乡知青陈露和回乡知青渭平的故事,就是作者在当地民间传说的基础上形成的。《邻居》中知恩图报的老狼,有现实生活的影子,但更多的是虚构,是作者对冰冷残酷的现实社会的控诉。而关于后者《肖河泪》中知青陈露讲述的肖河传说,青草哥哥和露珠姑娘的遭遇更像是在讲述她和渭平的故事,表露自己的心声。《荒年》中关于响石潭的传说,则是父亲对“我”的期望…… 从生活中汲取营养,把生活幻化为艺术,是周海峰先生创作的原则。也正因为他一直坚持深入生活,结交不同阶层尤其是社会底层的朋友,倾听他们的心声,感受生活的气息,把握到时代的脉搏,所以创作出了接地气、有活力的文学作品。 方言俗语 方言是不同地域文化的承载体。方言的功用,不仅在于交流,更在于传递蕴涵其中的文化信息和价值。因其浓郁的地域文化色彩和所蕴涵深刻的社会人情风貌,成为古今中外文学作家独具特色的创作元素和重要的表现手法。同时,方言还具有珍贵的史学及语言学研究的导航价值。对于文学作品而言,研究其中使用的方言,能够更好的帮助我们理解作家意图,发掘人物特点,挖掘作品技巧与内涵。 ![]() “下苦(音夫,干苦力)”“勾勾蛋(鸡蛋)”“夜黑(昨晚)”“踢踏江山”“料杈”“吃得瞎,使得扎”“背的牛头不认脏”“将来要能成事,把鼓背到我家门前来打”“红萝卜调辣子,吃出没看出”“癞蛤蟆跳门槛,蹲沟子伤脸”“驴槽里出了个马嘴”“口里念的阿弥陀佛,怀里揣的乳牛犄角”“候老鸦㞎到嘴里,那还要接端”“土地爷哄娃娃吃货,没神气了”“烙好的锅盔叫别人咬马”“提着磨镰水罐罐到河滩,给鳖上汤哩”“老百老,装睡着,贼娃到地里偷豆角,叫人拿住没看着”“脖脖,盖盖,绿红袄袄绿带带,前门狼,后门鬼,拿住脖脖一条腿。”等乾县地域特色十分明显的方言词汇、歇后语(俚语)也让人非常熟悉。 以上作者所引用的这些方言承载了关中人对社会、文化、人生的经验和感受,反映了关中人对世界的独特认知方式,蕴含了古朴的民俗风情和悠久的文化传统,通过这些方言可以了解关中地区独特的人文特征和文化意境。同时,方言的使用能拉近文学作品和读者之间的距离,使读者产生亲切感,在争取读者情感方面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非物质文化遗产 非物质文化遗产是中华民族文化的根基与灵魂,是中华民族“共享记忆”的重要纽带,不仅承载着我国优秀传统文化的民族精髓,而且也是中华民族发展至今弥足珍贵的精神财富。做好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和发展对于保护我国文化的多样性,提升我国国民文化认同和文化自信,提高我国文化软实力方面发挥着积极有效的作用。文学作品作为现代社会的主流文化传播形式,为全面推动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记录、保护、传承与弘扬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在小说《荒年》中,作者记录了乾县非物质文化遗产中的割牛绳和土织布(纺线),因为饱含对父母的敬爱之情,所以作者不仅真实地再现了当时的情景,而且呈现出诗情画意。 爸手艺精熟,小股胚绳割得粗细匀称,就像长长的韭叶面条……拧车吱扭吱扭黄雀一样叫着……绞车咣当咣当飞响,小股绳拧合时的劲儿催得滑子鱼儿般向前滑去……爸敏捷地解下合好的绳往地上一丢,绳像长蛇般蠕动着,慢慢地在爸手中盘成一个棕色的花环。 妈纺线的姿势很好看。妈用右手中指和食指推着纺车拐儿,左手的几根手指把大白蚕儿似的纱条拆叠成白色的蝴蝶。随着纺车嗡儿嗡儿小鸟一样的叫声,又长又细的线儿从“蚕儿”口中吐出,手指中的“蝴蝶”就像银线牵着的风筝缓缓飞起。飞到一定高度,妈把纺车拐儿用手指稍稍一回,“蝴蝶”吱地往下降,只听“吱——”一声,线儿已缠在铁锭上。纺车不停摇动,妈不断放飞“蝴蝶”,铁锭上的线团慢慢地胖大了,直到变得像个切掉缨子的白萝卜。 除此之外,乾州浇汤挂面、蛟龙转鼓和耍故事(社火)等物质文化遗产也进入了作者的小说里,恕不一一列举。 通过对这些文本的阅读,我们不仅可以补充完善自己对于这些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认识,更能够感受到作者对于自己生活过的这片土地,对自己的父老乡亲的浓浓之情,从而明白文学创作的初衷和归宿。 历史记忆的民间叙述 在作者的小说中,叙述了很多的历史过程,但这些历过程并不被地方志书所记录,或者即使记录也是干巴巴毫无温度的一行文字。而忘记历史则意味着背叛,所以只能由小说来记录,因为“小说是一个民族的秘史”。对于文学作品中的这种历史记录,我们姑且称之为“历史记忆的民间叙述”。 ![]() 《那泪光模糊的近视眼》《脚下的小路》等小说中记录了上世纪七十年代民办教师的真实生活。因为学校没有灶,所以民办教师在学生家里轮流吃饭,所以村民们说“老师一天吃一个娃”。民办教师每月只发给一元五角的补助,生产队的工分手册记同等劳力的中等工分,除了正常教学外,节假日,民办教师必须参加队上义务劳动,如有短缺就要扣除工分。《肖河泪》中因为没有食用碱面,便让娃们端着碟儿碗儿下到沟底,在滩地刮取芦苇根部白霜似的碱末,女人们再给刮回的碱末掺上荞秆灰蒸煮饭食的情景。《菩提树》中修建羊毛湾水库时:为了争夺优胜红旗,民工们白天干一天,晚上加一班,啃着干硬的玉米面饼子,喝着河中挑来的凉水,不少人头晕眼花,胃中作酸。小伙子们强打精神,拉土上坝有气无力。姑娘腰疼腿酸,拉土稍不留神,连车带人就滚入沟里。一些姑娘怕了往回跑,又被持枪民兵揪了回来。姑娘们无可奈何,一边哭泣,一边唱心里的歌:提起羊毛湾、眼泪擦不干。这一幕幕通过民间叙述形式记录的历史,因为发自作者的肺腑,带有作者的体温,所以显得更加的真实,更加的逼真,更加值得我们去珍惜,去反思。 以上文字,是我对周海峰小说阅读思考之后,关于蕴含其中的乡土文化情结的点滴认识,因为个人水平有限,难免有不妥之处,权做抛砖引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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