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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10月11日，广西隆林县公安局看守所。 坐在记者对面的刘雪身穿一套白色休闲T恤衫，面容较黄，唇上的口红已经褪色。这位身高一米五八、娇小玲珑的女孩，很难和“犯罪嫌疑人”联系起来。刘雪在接受采访时，讲述了她在斩草除“根”之前的一段恋情： 2000年5月1日，在隆林县某幼儿园做幼师的刘雪，在朋友聚会的户外活动中邂逅在该县某中学任教的青年教师郝志俊。郝志俊个头较高，面带羞涩，说话文绉绉的，举手投足显得很有书生气。大家在一起叽叽喳喳打闹，郝志俊一个人默默地在一旁为同伴们烤羊肉串。 那次郊游活动，刘雪对温文尔雅的烤羊肉串的小伙子一见钟情。后来她听同伴说，郝志俊写得一手好文章，是本县小有名气的“笔杆子”，更加令刘雪怦然心动。 之后，刘雪频频约会郝志俊。有天周末晚上，郝志俊应约到广场的草坪上看风筝。刘雪旁敲侧击地试探道：“现在好像有很多东西都过时了是吗？比如有了手机，传呼就过时了；有了电脑，写信就过时了。”郝志俊看着她默不作声，像在等待她的下文。刘雪被他深邃的眼睛看得慌乱无比，自己想表达什么意思全忘了，信口说道：“求爱也可能过时了。”郝志俊听后，咧嘴微笑起来，刘雪很懊悔“自作多情”。 刘雪本想对“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单相思就此打住，但她一闭上眼睛，“笔杆子”的身影就闪现在跟前，一种热乎乎的东西在她心中涌动着，折磨得她寝食难安。 一周后，她鼓起勇气给郝志俊寄去了一个包装精致的礼品盒，里面装着她亲手绣制的“布娃娃”。 一天，刘雪正和同事们一起忙着筹备“六·一”晚会，她收到了郝志俊的一封回信。信里只有一首短诗：“在太阳升起之前/你我必须两分离/沉痛的是你的心/迷茫的是我的眼。”刘雪喜出望外，“笔杆子”终于以诗的形式向她作了含蓄“回应”，她激动地捧着那篇诗稿奔向郝志俊所在的中学，在校门外等他下班。 那晚，在郝志俊的单身宿舍，刘雪下厨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灯光摇曳着红葡萄酒，两人目光相撞。刘雪从他火辣辣的眸子里似乎读懂了什么，不禁脸红心跳。郝志俊看着眼前亭亭玉立、脸蛋泛红的刘雪，上前抓住她的手，两人紧紧相拥。草率的一夜情正式掀开了他俩的恋爱序幕。 刘雪一开始就是动了真情的。在她眼里，郝志俊很勤奋、有理想，工作之余研读法律。男友的一个眼神、一种身体语言，都让她魂不守舍热血沸腾。刘雪为了支持男友的事业，从不要求他陪着逛街、散步。为了与心上人比翼双飞，中专毕业的刘雪业余时间也参加了广西师范大学自学考试。 在热恋的两年中，刘雪和郝志俊一直同居。她晚上到他宿舍过夜，第二天早上赶回幼儿园上班，两人的工资在一起使用，她感到这段日子相处得非常甜蜜、幸福。 郝志俊在收获爱情的同时，也时来运转。2002年春天，他被调到县委办公室工作，男友的升迁让刘雪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人”，她把业余时间大都放在照顾男友生活上，洗衣做饭、打理家务，为男友仕途平步青云做了个“准贤内助”。 就在刘雪朝思暮想头戴婚纱步入红地毯时，她并不知道一切只不过是一张“空头支票”。 记者电话采访了男主人公郝志俊，在两个多小时的交谈中，他从他的角度对这段“情事”进行了补充叙述： 相处时间久了，郝志俊发现和女友之间的裂痕开始“显山露水”，有些矛盾甚至“不可调和”。郝志俊是一个崇尚“自由”的青年诗人，不喜欢女人的“约束”。而刘雪却告诉他：“我要用我的爱筑就一道无形的铜墙铁壁，任何女人休想穿越这道墙。”刘雪用行动实践着自己的“爱情理念”。只要有空就要和他“粘”在一起，她几次向他索要宿舍钥匙，他每次都借故推脱，刘雪生气了：“你不给配钥匙，就证明对我不是真心的！”无奈，郝志俊只好给她配了一把。 有了钥匙的刘雪，在郝志俊单身宿舍进出自如，她要让他周围的女人都知道郝志俊有女朋友了，这样一来，郝志俊的宿舍很少有朋友特别是女性来玩，有一次，楼上的一位女教师到郝志俊宿舍去拿学生期末成绩单，正好被刘雪撞上。那晚刘雪逼问郝志俊“她到底是谁？”让郝很不耐烦。他想若是将来结了婚，岂不是要被刘雪“追问”一辈子？ 2002年夏季，郝志俊出差到南宁学习。刘雪不知他什么时间回来，每天傍晚都在他宿舍等，整整等了一个月，郝志俊对女友这种“痴情”感到“受不了”。 刘雪一遍又一遍地问：“你喜不喜欢我？” 郝志俊每次回答只有一个字：“嗯！” 日久天长，刘雪对郝志俊的“看管”也越来越紧。经常检查他的衣领，闻他身上的味道，以检测他是否和其他女人“有染”。有时还翻箱倒柜、搜寻“蛛丝马迹”，这令郝志俊很反感，但他对女友的盘问从来不予理睬，郝志俊发觉自己与刘雪“性格不合”，认为刘雪属于性格刚烈型。与他的“温文尔雅”相差甚远。 随着裂痕的不断加深，郝志俊开始有意躲避刘雪，企图通过冷落来渐渐疏远淡化这段感情。但刘雪却吃了秤砣铁了心，仍旧激情似火地热恋着。为了检验男朋友的感情，刘雪除了刻意打扮外，还故意搭乘男人的车去找郝志俊，激发他的醋意。而郝志俊的反应平淡，并没有她所期望的那样“酸溜溜”。 “我已经是27岁的大龄姑娘了，我们结婚吧！”刘雪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催促郝志俊“办喜事”，郝志俊敷衍说“没钱买房”。其实他一直在寻找机会向刘雪摊牌，但他又不敢轻易提出分手，怕刘雪“想不开做傻事”。于是，郝志俊很少回自己的单身宿舍，到处“打游击”找地方借宿，他想让刘雪的爱“自生自灭”，慢慢“淡出”。 有一天，刘雪到郝志俊宿舍，无意中从柜子里翻出一张购房发票，顿时喜出望外，认为郝志俊既然已买了新房，则预示着婚期不久将至，但她左等右等不见他报告“喜讯”。 2003年春节将至，郝志俊答应刘雪春节带她去拜见他的父母，令刘雪兴奋得彻夜难眠。然而除夕之夜，刘雪收到了数十个朋友电话和手机短信祝福，却不见男友的一句问候，从正月初一至初三，不仅没见郝志俊影子，而且连手机也打不通。刘雪终于明白了：男朋友偷偷买的那套新房，未来的女主人肯定不是她。 她找到郝志俊大哭大闹一场，指责郝志俊一直对她感情“欺骗”。郝志俊抓住这次机会，正式提出与刘雪断绝恋爱关系。然而，刘雪怀孕了。郝志俊顿时傻了眼。 “我和你开玩笑的，相恋两年多了，怎么会分手呢？”郝志俊马上安慰刘雪，他害怕刚刚弃教从政，“怀孕风波”处理不好会严重影响他的仕途。 刘雪主张将孩子生下来，在她看来，有了爱的结晶就能拴住男人的心，郝志俊一改过去的冷漠，极尽温柔、好说歹说劝她去将胎儿打掉。见说不服刘雪，郝志俊抛出了杀手锏：“如果你真心爱我，就打胎；如果你不爱我，就随你的便。”这一招“激将法”立竿见影，刘雪为了证明自己的爱情，在母亲的陪同下到医院，极不情愿地做了人流。 刘雪满以为这样的身心付出以后，郝志俊会回心转意重新点燃爱的火焰。但是她后来发现自己非常“幼稚”。郝志俊对打胎后的刘雪又开始冷若冰霜，甚至给她写了一封绝交信。刘雪给郝志俊打了一个电话试图最后一次与他沟通，不料遭到一番奚落。刘雪的心情达到冰点，精神彻底崩溃，发疯似地在大街上狂奔乱叫。她买了两瓶安定片，想以死了断一切，被及时发现送到医院抢救脱险。 经过这次风波后，刘雪似乎突然“醒悟”了。她告诉郝志俊：“强扭的瓜不甜，我尊重你的选择。”这让郝志俊非常感动。 2003年2月11日，是刘雪28岁生日。她给郝志俊打电话说：“我们相恋两年多，虽然也有些争争吵吵不愉快的事，但对我来说，这段时光永远珍藏在我心底。”刘雪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也很温柔。她表示希望这个生日郝志俊能陪她一夜，既是给他俩的关系打上一个圆满句号，也给她留下温馨美好的回忆…… 被感动了的郝志俊如约而至。他做梦也想不到，刘雪不仅为他准备了丰盛的晚餐，也准备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早已压在枕头底下，今夜她要真正的“一刀两断”。 这天晚餐，刘雪将自己的卧室布置得很温馨。还特意买了一支初恋时饮用的品牌葡萄酒，和郝志俊喝着、聊着、轻声细语，泪眼朦胧。刘雪小鸟依人般扑倒在郝志俊怀里，哭成了泪人：“阿俊，你知道吗？女人一旦付出真情，就覆水难收啊！我现在度日如年，梦中还在呼唤着你的名字……” 郝志俊联想到刘雪确实为自己付出不少，不管怎么说，她是真心爱他的。感动、内疚及酒意令郝志俊意乱神迷，两人再次发生了关系。事后看着郝志俊呼呼睡去，刘雪心潮起伏，过去的一幕幕在脑海里重现，一种被欺骗、被抛弃的屈辱淹没了她。半夜里，她几次准备动手，打算拿出匕首割断他的喉咙，然后与他同归于尽，但郝志俊睡觉时一直搂着她，使她不得动弹，为了怕惊醒身边这个男人后“失手”，刘雪一直等待着时机。 这一夜，刘雪的泪水打湿了枕头。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她透过窗户，看见凌晨的曙光渐渐显露。刘雪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错过这个机会，将来她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上人和其他女人相拥走上红地毯了。她轻轻挣脱郝志俊的怀抱，伸手从枕头下摸出了匕首。就在这一刹那，她改变了主意：不要他的命，但要斩草除“根”废了他，让他不能再有别的女人。想到这儿，刘雪一把掀开被子，对准郝志俊的下身狠命地扎去…… “哎哟……”郝志俊从美梦中惊醒时，发现鲜血喷出，染红了床单。刘雪吓愣了，跳下床鞋子都顾不上穿，穿着睡衣手持那把带血的匕首冲出门外，在路上拦住一辆出租车，向公安局急驶…… “我……我……我把他命根子割了！”刘雪投案自首后，要求值班民警紧急呼叫120抢救郝志俊。她带着公安人员和救护车，向案发现场奔去。 当120赶到时，发现郝志俊的下身已经连根切断离身，鲜血喷涌不止，郝志俊已经昏迷过去。医生赶紧抢救，并将断掉的部分消毒后放进一个容器冰冻，连人带“器”急送当地医院，然后又转送到右江民族医学院附属医院。 当郝志俊苏醒后，发现自己成了一个“太监”。他放声痛哭：“我不是男人了！我不是男人了……” 据医院泌尿外科梁主任介绍，伤员收入医院时伤情危急。当天下午6时15分开始“连接手术”。这时断掉的部分离体整整12个小时，按照医学常识切割离体8小时内，还有连接上的可能。但现在早已大大超出了间隔时间，当时不少人主张放弃手术，认为再植的成功概率不到十万分之一。 “只要有百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要把根留住！”院领导紧急组织最精湛的专家会诊，制定手术方案。 在经过两个半小时的高难度手术后，“命根子”完全再植。但两周后，皮肤又出现坏死。2月26日，郝志俊再次被推进手术室。医师将坏死的皮肤及痂皮削剪后，发现“命根子”仍然可以保留生长。这让悬在医生心上的石头轻轻地放了下来。 3月17日，医师再次给伤员实施皮瓣转移植皮术及膀胱造瘘术。4月21日，医生第三次为郝志俊做尿道成形术。至此，伤员的生理功能基本恢复。 住院两个多月来，提心吊胆的郝志俊轻轻舒了一口气，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自信”的笑容。4月25日他完全康复出院。 “我会不会留下后遗症？”恢复男儿身的郝志俊心有余悸地问医生。 医生说：“从医学理论上讲，你今后完全可以像正常男人一样娶妻生子。” “这件事在心理上留有阴影吗？”2003年10月12日，记者拨通了郝志俊的手机。 他说，他现在心理上反而感到很轻松，因为刘雪的一刀斩断的不仅是“命根子”也彻底斩断了一段“孽缘”。郝志俊还向记者表示：他今后还会继续寻觅爱人，追求幸福，但绝对不会再轻率地“使用”命根子，他要为失而复得的“它”负责。 2003年10月19日，广西百色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认为：刘雪因恋爱不成生怨恨，割掉郝志俊“命根”致他重伤致残，其行为已构成故意伤害罪，鉴于她犯罪后能投案自首，依法可从轻处罚。一审判处刘雪有期徒刑13年，剥夺政治权利3年；赔偿附带民事诉讼郝志俊的损失123990元。 这起案件带给人们的沉重不言而喻，令一个柔弱红颜恶向胆边生并最终造成严重后果的原因其实很简单，无论是行凶的凶手还是受害者，都在这场悲剧里有着无法推卸的责任，他们对爱情的偏执、自私、粗暴和不负责任都是案件发生的根源。爱情是人生永恒的主题，但是给它一个美丽的诠释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因为爱情而举起了凶器，不惜以自己的青春和人生作为代价，让爱情这个本应是人生最美好的情感露出了血淋淋的狰狞面目。究竟是什么导致了这场悲剧？是爱情本身出现了问题还是人对爱情的理解出现了偏差？ 恐怕这个案件足以回答这些问题，并足以成为深刻的教训。 （因可理解原因，文中人名均为化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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