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编辑：徵 蔚  我读《霍乱时期的爱情》 文／ 石昌林
爱情是什么？爱情是一场霍乱瘟疫。沉浸在爱情中的人们，如同一群感染霍乱疫病的病人。 《霍乱时期的爱情》是一部关于爱情的百科全书。马尔克斯用他那一贯的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超凡入圣的文字驾驭能力为我们讲述了在霍乱疫病与残酷战争交织的艰难年代里，小城青年佛洛伦蒂诺·阿里萨在对初恋情人长达半个多世纪的不懈守望与漫长爱恋后，最终重获爱人费尔明娜·达萨倾心的故事。 这是一部华丽炫目的作品，写尽了对人生、爱情、老年和死亡的思考；这是一部关于爱情的伟大史诗，穷尽了所有爱情的可能性：忠贞的、隐秘的、粗暴的、羞怯的、柏拉图式的、放荡的、转瞬即逝的、生死相依的…… 《霍乱时期的爱情》被誉为“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爱情小说”。 小说的故事情节很简单，儿童摄影师赫雷米亚·德圣阿莫尔——一位来自安的列斯群岛的流亡者选择在60岁时自杀——为的是不再变老。他的挚友胡维纳尔·乌尔比诺医生在清晨来到他的工作室，在警察和实习医生的配合下，经过仔细检查之后确认了自杀。因为检查得太过于仔细，乌尔比诺医生错过了他一生中的第三次星期日的弥撒。回到家里的乌尔比诺医生发现自己心爱的宠物鹦鹉正停留在一株芒果树的顶上，他和仆人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无法将鹦鹉劝说下来，因为要和妻子费尔明娜·达萨前去参加学生拉希德斯·奥利维亚医生从医二十五周年的纪念午宴，他便下令让消防员前来帮忙。参加完宴会回到家的乌尔比诺医生发现鹦鹉还停留在芒果树上，便试图自己攀爬梯子去抓住鹦鹉，结果坠梯而亡。 佛洛伦蒂诺·阿里萨选择在当天夜晚——前来吊唁的客人全部走后向新寡的费尔明娜·达萨表白心迹——“'费尔明娜，’他对她说：'这个机会我已经等了半个多世纪，就是为了能再一次向您重申我对您的忠诚和不渝的爱情。’”“'你滚开！’她对她说，'在你有生之年，都别再让我看见你！’”费尔明娜被佛罗伦蒂诺的唐突，以及自己内心深处所触发出的情感吓退。 “她第一次哭了，她为丈夫的死而哭，为自己的孤独和愤怒而哭……到了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想得更多的竟是佛罗伦蒂诺·阿里萨，而非她那死去的丈夫。” 小说把极具容量和吸引力的故事情节安排在一天时间内完成，确实独具匠心，也展现了作家高超的文字驾驭能力。《霍乱时期的爱情》创作的直接起源，是马尔克斯在报纸上看到了一则新闻：一对来到四十年前的故地，重温蜜月旅行的老人，竟被载着他们出游的船夫用桨打死了，为的是抢走他们身上带的钱。 他们是一对秘密情人，四十年来一直一起度假，但各自都有幸福而稳定的婚姻，而且子孙满堂。作家将这个故事与父母年轻时候的真实爱情糅在一起，为自己笔下的虚构小说奠定了时间跨度与张力结构。但是，马尔克斯更为重要的创作契机源自他个人对爱情的理解和对拉美文化的认识。 《霍乱时期的爱情》作为马尔克斯最为满意的作品之一，作为一部被世人推崇备至的爱情小说，如果仅仅只有那么简单的“一天”，肯定是不能被读者接受的。实际上，这部小说最为浓墨重彩的是他对于爱情细节的描写。下面，就让我们静下心来，仔细领略马尔克斯那伟大的笔墨为我们带来的深入骨髓的细节刻画吧。 一次偶然的机会，17岁的邮电局学徒佛罗伦蒂诺·阿里萨在给女主人公的父亲送电报时，看见了正在家里教姑妈读书的费尔明娜·达萨，女孩也恰巧抬眼看了看是谁走过窗前。“正是这样偶然地一瞥，成为这场半世纪后仍未结束的惊天动地的爱情源头。” 费尔明娜成了阿里萨心目中的“花冠女神”。他每天坐在花园中一张不易被人发觉的长椅上，假装读一本诗集，偷偷地看着心爱的姑娘从身旁走过，他用饱含爱慕的双眼追随着他的女神，他写出了满纸诗情的情书，在夜晚，他浪漫地演奏小提琴……在鼓足勇气把情书递给费尔明娜等待回信的日子里，“他开始变得寡言少语、茶饭不思、辗转反侧、夜夜难眠……腹泻、吐绿水，呼吸沉重，常常昏厥，像垂死之人一样冒着虚汗……以至于母亲以为他患上了令人谈之变色的霍乱。”
13岁的费尔明娜还是至圣童真奉献日学校的学生。初次相见阿里萨，“他那弃儿般的眼睛，牧师般的装束，神秘的行动，都引起她难以遏制的好奇心，但她从来没有想到，好奇也是潜在的爱情的变种。”费尔明娜接到阿里萨的来信并回复给他，在两年多的信件往来中，他们彼此倾心，私自定下婚约。 洛伦索·达萨——费尔明娜的父亲，是一个大字不识、明面上靠贩卖骡子为生实则是从事不法交易的商人，他给自己定下的唯一目标，就是让女儿成为高贵的夫人，虽然这条路漫长而没有把握，但他自信自己的勤劳和坚韧。在知道女儿的恋情后，洛伦索找到了阿里萨，“请别挡我们的路。”他试图拆散两人，但没能成功，“就在那个星期，他带着女儿去旅行了，为了让她忘掉一切。” 不得不承认，洛伦索是一个很有心机的人。一年多的旅行改变了费尔明娜，“此刻，她再也没有心思爱这世上的其他什么人，而且骡背上的长途跋涉弄得她浑身灼痛，困得要死，更何况还在闹肚子，她唯一渴望的是找个僻静的地方，痛快地哭上一场。”费尔明娜回到家里后，父亲把家里的生活钥匙交给了她，“她感到自己受到了一股升腾的勇气的召唤，足以撼动这个世界。”“年满17岁的她坚定地接过这个权力。她知道，她所赢得的每一份自由都是为了爱。” 费尔明娜把自己打扮成马德里妇女的模样，带着女仆来到市场上。她边玩边买，“她知道她不只是在为自己买，也是在为他买……细棉布用来做新婚之夜的床单，天亮时上面会浸染上两人幸福的气息。每一件精美的物品，都将在他们的爱巢里共同享用。”就在费尔明娜讨价还价、边玩边买时，阿里萨正紧跟在身后，“她比离开时长高了，线条更加分明，身材更加丰盈，一种成熟的矜持使她的美更为纯净。”偶然间，费尔明娜一回头，“在距离自己的双眼两拃远的地方，她看见了他冰冷的眼睛、青紫色的面庞和因爱情的恐惧而变得僵硬的双唇。” “他离她那么近，但与那时不同，此刻她没有感到爱情的震撼，而是坠入了失望的深渊，在那一瞬间，她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对自己撒了一个弥天大谎。她惊慌地自问，怎么会如此残酷地让那样一个幻影在自己的心间占据了那么长时间？” 回到家的费尔明娜让仆人给阿里萨带去了绝交信：“今天见到你时我发现我们之间不过是一场幻觉。”她退还了他的电报、诗和他送的已经风干了的山茶花，并要求阿里萨归还她曾送给他的信件和礼物。 一部伟大的小说，必然是一部关于人性的深刻探索和真实表现。很多人对费尔明娜的情感变化不甚了解，有说“见光死”的，有说“佛罗伦蒂诺因爱太深而失去了自信，让女主瞧见了他邋遢的一面”的……其实，从人性的角度看，回来后的费尔明娜早已不是原来那个“在睡梦中被小提琴独奏的小夜曲惊醒而颤抖”的情窦初开的少女，在经历了艰难的漫长跋涉、见过太多的病痛死亡后，费尔明娜成熟了，她需要一个能带给她安全和温暖的人。 在父亲的撮合下，费尔明娜嫁给了胡维纳尔·乌尔比诺——一位有着长长姓氏的刚刚从法国留学回来的医生——一个显赫家族的唯一继承者。“从来没有人想过，安居在这样一座坚实牢固的房子里的夫妻，会有什么理由不幸福。”“安全感、和谐和幸福，这些东西一旦叠加，或许看似爱情，也几乎等于爱情。但它们终究不是爱情。因为她也并不坚信爱情当真就是她生活中最需要的东西。”“有好几个月，费尔明娜·达萨总是在早晨打开阳台的窗子，思念着那个在空荡荡的小花园里窥视她的孤独幽灵。”家族制度的折磨，婆婆的无端指责，丈夫的软弱让费尔明娜非常痛苦，她时时想着摆脱，想要有个自己的房子；中年时丈夫的出轨，甚至让她绝望地出走过。“这就是生活。而爱，如果真的存在，则是另一回事，另一种生活。”“他是个完美丈夫：从不会捡起地上的任何东西，也从不关灯，不关门。黑暗的清晨，如果他发现衣服上缺了一颗扣子，她便会听见他说：'男人需要两个妻子，一个用来爱，另一个用来钉扣子。’”“他们终于彻底了解了对方，在结婚将近三十年时，他们变得好似一个人被分成了两半。”“如果再让她选择一次，她还是会从世间所有的男人中选中她的丈夫。”“不知道这些是不是爱？这又何尝不是爱呢，只是形式不一样罢了。”
阿里萨伤心欲绝，下定决心接受母亲恳求叔叔得来的远方的工作机会，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在这个过程中，男主角失去了自己的童贞。在以后的几十年中，确切地说是五十一年九个月零四天，阿里萨在努力工作中逐渐由一个内河船运公司的小职员成长为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当然这与莱昂十二叔叔——老董事长兼总经理的用心良苦有关。在这五十一年九个月零四天中，他一方面无时无刻不思念着费尔明娜，一方面又在一个个情人中流连忘返。几十年里，他和数以百计的恋人发生过关系，其中多数是寡妇。阿里萨始终倔强地认为自己为费尔明娜保持了童贞…… 一部直击灵魂的作品，必然是对人性的深刻解读。在东方文化的理解中，阿里萨保持的“童贞”也许就是自由之身吧——精神上的“守身如玉”，灵魂上的“从未出轨”。他时时刻刻都在和不同的女人做爱，在他看来是为了保持自己良好的性能力状态。 萨拉·诺列加，一位皮肤白皙头发乌黑的四十岁女诗人，唯一一个让阿里萨尝到苦涩滋味的女人。他们于安的列斯群岛赛诗花会上认识，在两人感情最好的时期，还联手写了一首关于貌合神离的爱情的诗：“灵魂之爱在腰部以上，肉体之爱在腰部以下。”并拿去参加了第五届花会。“她痴迷于朗诵，以至于做爱时还常常扯着嗓子背起诗来。她以18岁所能付出的全部疯狂与热情爱着他，而他却在婚礼的前一周逃避了自己的承诺，将她抛弃在绝境，成为被人耻笑的新娘。或者用当时的话来说，成了被人用过的未婚姑娘。”“她在圣牧羊女疯人院里度过了自己的一生，整日不停地背诵淫秽的旧诗句，以至于人们不得不把她隔离，以免她让其他疯女人更疯。”
奥林皮娅·苏莱塔，一个屁股上翘娇小玲珑的在市场卖小玩意的年轻妻子，在一次大雨中被阿里萨用车送回了家，“从最初猎艳以来，这是他唯一一次感到自己被爱情之箭射穿了。”不幸的是，她在被丈夫发现后用刮脸刀割断了喉咙，这在阿里萨心中留下了很久的悲伤，“玫瑰花开的时候，只要四周无人，他就摘下一枝放在她的墓前。” 阿美利加·维库尼亚，一个十四岁的寄宿学校学生，七十四岁的阿里萨的最后一个情妇。作为女孩的校外监护人，他每周六接她出来，周日下午送她回学校，“他以慈祥祖父般的温和，狡诈地牵着她的手，逐渐把她领向自己的地下屠宰场。对她来说，这一切都是在顷刻间发生的：天堂的大门为她敞开了，花蕾瞬时绽放，令她漂浮于幸福的境界之中。”一年后，当阿里萨获知了费尔明娜丈夫去世的消息，立即断绝了和女孩的关系。女孩在绝望中自杀。 作家笔下的不幸爱情与死亡，已经远远超越了单纯的爱情主题。 七十六岁的阿里萨重拾起青年时代的勇气，“他用了三天时间来记住键盘上字母的位置，又花了六天时间学会如何一边打字一边思考，最后用了三天时间，在撕碎了半令纸后，打出了第一封准确无误的信。”当费尔明娜收到这封亘古未有的用打字机打出的信时，“那是对人生、爱情、老年和死亡的思考，这些想法曾无数次像夜间的鸟儿一般扑闪着翅膀掠过她的头顶，可每当她想抓住它们时，它们就惊飞四散，只剩下散落的片片羽毛。如今，它们就在这里，清晰明了，正如她自己原本想表达的那样。 “我真想离开这个家，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永远不再回来。” “乘船去吧。”佛罗伦蒂诺·阿里萨说。 费尔明娜·达萨沉思地看了他一眼：“嗯，这是有可能的。” “我们这个年龄的爱情已属荒唐，”她叫喊道，“到了他们那个年龄，那就是卑鄙！”两人的交往遭到了费尔明娜·达萨女儿的反对。 “一个世纪前，人们毁掉了我和这个可怜男人的生活，因为我们太年轻。”“让他们见鬼去吧！”她说，“如果说我们这些寡妇有什么优势的话，那就是再也没人能对我们发号施令了。” 当地船厂造出的第一艘轮船——佛罗伦蒂诺·阿里萨为纪念光荣的前辈，将它命名为“新忠诚号”。“新忠诚号”与其他老式或现代的内河船都不同，它在船长室旁设有一个宽敞舒适的加舱，包含一间摆放着色彩喜庆的竹制家具的客厅，一间全部用中国图案装饰的双人卧室，一个同时装了浴缸和淋浴设施的卫生间，一个十分宽阔地吊着蕨类植物的封闭瞭望台，还有一套安静的制冷系统，使整个环境免受外界的干扰，而且始终保持着春天的气候。佛罗伦蒂诺·阿里萨在下令建造这个“总统舱”室时，内心就确信，迟早有一天，这里会成为他和费尔明娜·达萨新婚旅行中幸福的世外桃源。 这一天终于来了，费尔明娜·达萨以女主人和夫人的身份占据了总统舱。 “午夜过后，音乐停下来，旅客的喧闹声也消散了，变成了枕边的窃窃私语，只剩下两颗孤独的心留在黑暗中的瞭望台上，随着轮船急促的喘息声跳动。”“于是，他伸出冰冷的手指，摸索着黑暗中的另一只手，找到它时，他发现它正在等待着。”“如果我们一定要干那种见不得人的事，那就干吧。”她说，“不过要像成年人那样。”
轮船到了黄金港靠岸后，旅客们一下船，他们就离开了自己的避难所。“可他们却从未想过要走出舱室。”“他们之间的感觉并不像新婚燕尔的夫妇，更不像相聚恨晚的情人，他们仿佛一起越过了漫长艰辛的夫妻生活，义无反顾地直达爱情的核心。” 返航时，为了不让轮船搭载其他旅客，佛罗伦蒂诺·阿里萨命令船长升起标志霍乱的黄旗，轮船宣布进入隔离，在紧急状态下航行。谁知感染了霍乱的轮船不被允许靠岸，他们在返回即将靠岸时，巡逻队命令他们离开海湾。 “我们走，一直走，一直走，重回黄金港！”船长被佛罗伦蒂诺·阿里萨那灵感的巨大力量震慑住了，他看了看弗洛伦蒂诺——看到的是不可战胜的决心和勇敢无畏的爱。这份迟来的顿悟使船长吓了一跳——原来是生命，而非死亡，才是没有止境的。“见鬼，那您认为我们这样来来回回的究竟要走到什么时候？”她问他。 “一生一世！” 在五十三年七个月零十一天以来的日日夜夜，佛罗伦蒂诺·阿里萨一直都准备好了答案。 最后，让我们再一次把目光聚焦在这部光芒闪耀、令人心碎的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爱情小说吧，作品不仅表达了“经历爱情的折磨是一种尊严”，更重要的是展现了哥伦比亚的历史。 战争和霍乱威胁着拉美人民的生命，而人为的破坏加剧了人与自然的对立，人的社会孤独感使人与人之间缺乏理解信任，心理距离拉大。其实，作家笔下的不幸爱情与死亡，均源于生存意识的社会孤独感——小说中人物的社会孤独感折射出人类心灵的痛苦。社会孤独感与自我意识是相互依存的，阿里萨积累财产，努力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等待重回费尔明娜身边的机会，都是由社会孤独感衍生的强烈的自我意识的表现。 马尔克斯通过《霍乱时期的爱情》提出了爱情能够给孤独带来慰藉这一秘诀，已经远远超越了单纯的爱情主题。 图片来源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作者简介
石昌林：陕西省安康市汉滨区建民初中教师，安康市作协会员。工作之余，酷爱读书写作，作品见于《陕西诗歌》《中国乡村》《三秦散文家》《瀛湖》《陕西工人报》《陕西农村报》《华侨报》《西安日报》《安康日报》等。 往期精选 段恭让 白忠德 邓汉章 罗旭初 孙德科 朿宝荣 李爱霞 胡遵远 顾盛杉 崔启昌 昆 仑 史 波 李 静 杨 强 唐桂英 米兰花 刘马陵 谭文群 凤尾竹 吴远红 张小鱼 梦而诗 刘旭平 冯 彪 莲 生 刘军英 王宝群 润 隆 喝 茶 张晓强 孙传志 吴风平 秦岭人家 王 飞 水云天 秋日私语 南友锋 谢亚红 徵 蔚 张兴军 马永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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