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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事如烟
我常常想念那炊烟，想那用木柴做饭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在记忆中是依山傍水的时光，没有华丽的衣衫，也没有丰富的食物，土坯垒起的家家户户，看着不昂贵，却安稳地静卧在小山脚下。当乳白色的炊烟一缕缕升起，节奏缓慢，呼吸均匀。尤其是黄昏时分，映衬在夕阳里，整个村庄看上去都袅娜起来了。 一次梦里，我沿着那蜿蜒的山路，不停地走啊走，也不知疲倦。山路两侧的森林，时而枝繁叶茂，绿意盎然；时而风声凛冽，白雪皑皑。路遇坟茔我也不惧怕，我知道那都是旧时的邻里，我甚至知道谁埋葬在了哪里。一路之上，都是令人安详的土地。我终于走到了那个魂牵梦绕的小山村，放眼望去，整个山村依旧还是昔日的模样。忽然天色渐暗，黄昏来临，我看到那炊烟又袅袅的升起来了。炊烟升起，我该回家吃饭了。于是，我开始奔跑，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家了。 这是一个怀旧的梦。 惊醒后发现，我原来正躺在城里柔软的床上，正惆怅着梦中的一切。我居住的楼房，离旧时的村庄，早已远隔千里。是啊，想想那些用木柴做饭的日子，都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可这梦中的炊烟，飘散在我的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我的出生地，一个简朴的村庄，虽贫穷，却山青水秀。我在那里，品味到了最初的人间烟火。当我在菜园里摘下黄瓜那样的可以生吃的蔬菜时，也在灶火里木柴燃烧的过程中，逐渐懂得了有更多的食物需要成熟。我淘气，顽皮，我会把土豆甚至树上刚结好的还有些青涩的沙果，放在热度还没有散去的灰烬中，怀着一份希望，等待着烧熟后的它们，能否变得更美味一些。不知道这样的做法，是不是可以代表我童年时最天真的梦想。可我知道，那时的炊烟袅袅，对于贫穷的人们来说，就意味着温暖，意味着温饱。需要睡眠时，当我的母亲把我轻轻放在了最热乎的炕头，我享受到了最温暖的母爱。当黄昏已来临，我依然在外面四处玩耍时，那燃起的炊烟就是亲人无声的呼唤。不管是稀粥，还是窝窝头，我都即将有饭可吃。 如今想来，别说物是人非，只说这做饭用的灶火，都已经是发生几番变化了。 记得刚进城时，住上了砖瓦结构的平房，我们一家人不知道有多快乐，尤其是母亲，这伺侯全家吃饭的最劳累的人，她是最开心的。进了城，母亲再也不用去山里砍柴，也不用使劲抡起板斧，把砍回来的树木再一点点劈成木拌儿。我们开始用煤炭烧炉子，这看似比从前幸福的烟火，渐渐的，就给家里的生活开始增添了负担。去山里砍柴，付出的是体力上的辛苦，而我们每年用掉的煤炭要以吨来计算，这不仅仅需要搬运，更需要金钱。如此一来，当父母把微薄的收入数来数去的时候，总是先把这一项和烟火息息相关的生活支出扣出来。这是一份精打细算出来的烟火，也正因为这样，小时候的我，多了一项让父母感觉我非常懂事的任务，就是拿着小土篮子，在运煤车走过的路上，去捡掉下来的煤渣；运送桦木的火车到达站台时，我也会随着一窝蜂似的人群，冲到站台去扒过桦树皮。 和村庄里的炊烟相比，我觉得这进了城的炊烟其实没那么好，色彩不那么乳白，变得有些浓烈，有些黑暗，有时还会呛人，让人无法呼吸。从烟囱里飘散出来的姿态，也不那么轻盈，绝对不是袅袅二字可以形容的。可这两样不同的炊烟，也有相同的秉性，它们都是通过炉火给我们带来了温暖，让我们拥有了人们常盼望着的，老婆孩子热炕头那样神仙般的日子。 也许幸福的生活是随着炊烟行走的吧，后来，我们住上了高楼大厦，远离了火炕，又远离了黝黑的煤炭。我们开始用电，用煤气，用我们看不见从哪里传输过来的热度，去闷好一锅米饭，去翻炒想吃的菜肴。只是这时，我们已经开始淡漠炊烟，不必为了节俭，每顿饭都在家里做，下馆子，上酒店，都是家常便饭。可无论在哪里吃，我们总是会发一些牢骚，如今的饭菜远没有用木柴做出来的饭菜好吃。于是，我们又梦想着可以三五结伴，或是更多的人，像旅游一般地去行走，去寻找山村的炊烟。 时光流转，我们也真的只有在梦中才会再有炊烟袅袅的日子了。回望我梦中的那个小山村，犹如在城里寻找夜空的星星，依稀可见，却触摸不着。可是那个小山村，我是真的回去过。祖父去世以后，如他所愿，我们把他葬在了山里，也就是在那条回山村时必经的路上。有一年，趁着去祭祖，我特意回过山村一次，尽管那里已经没有亲人居住，但我还是想去看看我的出生地到底有什么变化。如同我的年令，我的皱纹，已掩盖了我儿时的脸庞一样，小山村也不是从前的模样了。我住过的地方，土坯房，柴禾垛，篱笆院，几乎全被红砖碧瓦所替代。我不认识村里的人，村里的人也没有一个人认识我，我的确像一个偶然来此的游客，在村子里四处好奇地转了一圈，我还特别留意了一下如今的灶台是何模样，也大多数用电用煤气，家家户户的院子里，再也不需要柴禾垛了。山依旧在，水依旧流，只是那用木柴做饭的日子真的已在记忆中了。 我在我居住过的地方呆立了很久，我觉得自己多么幸运，曾经在朴素的山村生活过。难怪人们都说，往事如烟，当我一步一回头地离开山村时，我仿佛又看见了夕阳西下，炊烟升起，只是我相信，无论我离开了多久，走的多远，这些悠悠的往事，依然能伴随着炊烟袅袅，再次走入我的梦中。 【在线编辑：林兆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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