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家档案 马文佳，男，出生于七十年代，喜欢把岁月写成诗歌，更喜欢用文字描绘岁月。
 您那里下雪了吗？
文/马文佳
【图片摄影：北羽】 您那里下雪了吗？ 是否还有大片大片的雪花，翩然坠下，轻轻打湿您的额头，落满您略显花白的头发。 屋檐下的冰凌，是不是每到中午，又悄悄开始融化，成排的冰溜子，是否还在用流泪重复儿时的记忆，像我对您的思念，泪如雨下，滴答，滴答。 您那里下雪了吗？ 是否还有凛冽的寒风，嘶吼狂刮，恶意的钻进您单薄的衣服，侵袭您瘦弱的身体，冻红您那慈祥的脸颊。 窗户上的冰凌花，是否还被天工雕刻得惟妙惟肖，如诗如画，窗棂上还有我小时候不懂事的指痕和唇印，整个玻璃满是涂鸦。 您那里下雪了吗？ 是否还有更大的风雪交加，一次又一次封堵了院里的小路，您一遍又一遍地反复清扫，脊背满是冰霜，疲倦地倚在门口等我回家。 行囊上的风尘，被您熟练地抖下，您端上美味佳肴，安然地坐在一旁，欣慰地看着我把您做的，热乎乎的饭菜，一口一口的咽下。 您那里下雪了吗? 是否还有火红的木炭，塞满炉膛，您一次又一次地拨着油灯，穿针引线，把最清贫的日子一针一针绣成茧花。 柔柔的月光，满屋铺洒，像一束束悠长的思念，悄悄扑到您的窗下，永远的牵挂，不知不觉清瘦成天边的月牙。 妈妈，您那里下雪了吗？ 那成窜的辣椒，是否还是挂满院墙？买好的冻货，是否又装满圆缸。那秸秆串成的盖帘儿，冻满的豆包，是否还像从前那么金黄？那热气腾腾的杀猪菜，是否还有我从小最爱吃的血肠？年关临近的腊月，您那里是否还能依稀听到爆竹的清响？那个曾经拥挤的集市，是否现在已是熙熙攘攘？我还想牵着您的衣襟，央求您领我去买过年的水果糖。 妈妈， 您那里下雪了吗？ 那爆竹浓浓的火药味，又开始弥漫在整个村庄，我仿佛又依稀又嗅出年味的清香，那个时候，我常常偷偷地撕着日历，盼着年三十儿的到来，小时候的我，对过年是那么的渴望。我盼着整个村子，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洁白的雪地被映成一片红光。每家大门都贴上挂签和对联，寓意日子红火，新春吉祥。我盼着兜里还能揣着妈妈在集上买的高粱糖，再抓上一把瓜子和花生，一溜烟的跑向小河子里的天然滑冰场。我肆意地打着出溜滑，划着爸爸做的爬犁，一次又一次在小朋友里窜梭过往，幸福地享受着童年快乐的时光。 直到肚子已经哗哗作响，才发现兜里的好吃的被一扫而光，我不经意地抬起头，才发现喊我回家吃饭的妈妈，早已站在等我的岸上。 我不情愿的爬上河岸，妈妈一边为我打扫身上的尘土，一边把温暖的手捂在我冻红的脸上，不时的用雪揉搓我的双手，怕我的小手再次冻伤。 回到家里，一推开门，才发现那热乎乎的团圆饭，早已摆满桌上，我狼吞虎咽地一顿神吃，嘴巴还没来得及擦，就迫不及待地向外跑，妈妈一把拉住我的手，为我擦干净脸上模糊的油腻，一边埋怨我没有吃相，一边让我换上省吃俭用，为我准备的过年新衣裳。 我幸福地提着妈妈亲手用罐头瓶自制的灯笼，和一群孩子一路燃放爆竹，一路走街串巷。出门时妈妈嘱咐我，接神时别忘了回来给老祖宗上香。 小的时候，妈妈就教育我，养成不忘祖先的习惯，每个年三十的年夜饭，整个村庄的鞭炮声，都会像爆豆一样响彻云霄，噼里啪啦连成一片。这个时候我便会急匆匆地跑回家，先给祖先摆好贡品，然后，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给祖先作揖叩头，拜祭完祖先，才能回到饭桌上，等着妈妈端上亲手为我包好的饺子。年三十的饺子，妈妈包的时候，总有几个里面要放上几个硬币或者是糖块，妈妈说谁吃到带糖块和硬币的饺子谁最有福，以后的日子甜甜美美，富足有钱。 不知为什么每次先吃到硬币的都是我，后来才明白，是妈妈在煮饺子的时候，特意把带糖块和硬币的饺子做上记号，等捞出来端上桌，就放在我面前，难怪年年都是我先吃到硬币和糖果，年年做家里的有福之人，长大以后才知道，生活之中，妈妈总是把最好的都留给我。 妈妈！您那里下雪了吗?那爆竹的火药味儿里，我依稀又听到新年的脚步，村庄里又开始升起了袅袅的炊烟，家家户户又开始备齐年货，那腊月里零星的鞭炮声，仿佛又让我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然而，现在的我，心里却是如此的失落，我知道那个最疼我的人走了，从此再也没有一家人都聚在一起团团圆圆的年夜饭。 妈妈！我知道，您那里一定也下雪了，因为每片雪花，都是一份无根的思念化成相思的泪滴，再凝结成六瓣的雪花，从天上而来。妈妈，那雪花可是您的泪花，每当您流泪的时候，那雪花便翩然坠下，从天堂轻轻而过，来到人间，带着您的思念和牵挂。 可是，妈妈！您走后的每个年三十的夜晚，我还想提着您亲手用罐头瓶为我做的小提灯，翻遍整个世界寻找您，可我找遍每个写满儿时记忆的角落，也不曾找到您的慈祥。 妈妈！您知道吗？我真的好后悔，小的时候我是那么的不懂事，我不该偷偷地把日历一页一页撕下，让您老的那么匆忙，不经意间错过了和您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妈妈！我不再央求您花掉仅有的积蓄，每个春节为我做一套新装，我只想您还生活在我的世界里，每个年三十，我还能吃到妈妈亲手做的年夜饭，每次回家里，第一眼就能看见您盘腿坐在炕上。
【图片摄影：北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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