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走着（5---8） 文/水洼月光（黑龙江鸡西）
五 那天，你飞快跑回家，想让母亲给几毛钱买零食。原来在此之前，你和邻居家的小姑娘，还有不少街坊邻居一起，在街边围观人家卖棉花糖，要知那时，卖棉花糖可是个稀罕的事物呢。你们看了好久，应该是把原理和要领都给研究得差不多了，实际上是馋得够戗了，于是不知道哪里来的豪气，你回头，信心满满地对小姑娘说自己能买，然后便和她一道兴冲冲地跑了回来。你让小姑娘在胡同口等你，你说自己马上就回来。然而，你把诉求讲给母亲后，却遭到了拒绝。当时的感觉，就像夏天里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不仅你满心的期待就要落空，还会让你在女孩子那里失了颜面，多么的令人难以接受啊。接下来的情节便很狗血了，无非就是你哭哭啼啼地央求，母亲则不断地给你讲着道理。那次你哭得很伤心，但最终也没有如愿。当时你还是个小屁孩，怎会理解家里的日子过得正拮据呢。那天母亲一直在炕上絮着棉被，一片片白色的棉花被扯开，用手一下下拍匀，再絮在棉被上。记得那件事情的尾声是，你问了母亲这样一个问题：棉花糖可以用来絮棉被吗？ 那天，上午八九点钟的样子，大人们都去上班了，胡同里十分安静。你在家门口玩着，爷爷奶奶也在附近，他们或坐在小木凳上歇着，或手举着半导体听着。这时，胡同里来了个卖雪糕的，听着那十分诱惑的吆喝声，不知怎么的，你突然做了个不同以往的举动。你把自己好不容易攒的零花钱拿了出来，给你们仨人一人买了块雪糕吃。这个行为并不符合你当时的做法，因为通常都是你从大人们那里得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可是你就那么做了，而且一点都不后悔。因为那天，你突然就意识到，爷爷奶奶苍老的形象，在你的记忆里已经是很久远了，好像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然而，一切事物会永远保持原样吗？答案当然否定。当某种恐慌感企图在心底升起的时候，你的反应是赶紧去压制它。于是你就想，生活好像也没有要改变的迹象呀，好长的时间过去了，不还是这样好好的吗，再过去挺长时间的话，也还是会一如既往的吧。但尽管这么想了，你还是毫不犹豫地买了雪糕给爷爷奶奶吃，你觉得这就是对他们好，你必须对他们好的。对于那天胡同的样子，少年有着格外清晰的记忆，陈旧参差的房屋，还有不太平整的泥土地。那天，空气格外的清新，光线从狭长的天空投下，照在对面一溜铁路公房的粉刷墙面上，暖暖的黄色，竟有些耀眼，多么生动的一幅老照片。平凡的生活，温馨的瞬间，当时我忽然就想，若时光能长久定格，日子能稳稳不变，多好。 那天，是一个周末的下午吧，你和她一起，漫步在校园外的小路上。时值晚秋，小路冷清萧索，可你俩却似乎一点儿也没有这样的感觉。在你们的眼里，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天与地，草与木，围墙与房屋，处处都和你们的心情一样，像是镀上了一层明媚的光彩。你们有说有笑地走着，共同的话题似乎好多好多，说都说不够。你们拾起路上的落叶，那是杨树的叶子，你们拿叶柄做着小时候的竞技游戏，可是明显的，快乐与谁的输赢并无关系。偶尔你们也牵起手，却也是羞涩而腼腆的。一路走着，你们的心里都是满满的，抑制不住的欣喜与幸福，只因为你们内心的相互靠近，只因为你们各自的生活即将为对方而心甘情愿的改变。小路漫漫，时光柔软，那是一个正好恋爱的季节。 每一个那天，都是一种温柔，都是一种灿烂，它们就像是时光曾经的影子，牢牢地投射在你的记忆里，你走过，你回头，那时的感觉依然深刻。于是你明白了，那么多那么多的那天，其实都不曾离你远去。它们就栖在岁月的彼岸，在那里随时等待着你去拾起，等候着你主人般的召唤。 走着，走着，在花季里走着，于姹紫嫣红之间徘徊，聆听那些花开的声音，见证它们纯情的告白。娇羞玲珑的花儿，像是在那里脉脉含情地等待，不禁令人爱慕，惹人怜惜。浓艳炽烈的花儿，开得是那样的惊心动魄，让人为之震撼，为之喝彩。另有那些默默无闻的小花，也是不甘寂寞的，它们散落在草丛里，幽幽地吐露着芳香，极可爱的样子，像是欢笑，又像是闺密间在私语。绚丽的花开，是生命的怒放，只在一场约会的到来。你懂了，于是便也成了这花中的一朵，也燃烧起了青春，燃烧起了爱。究竟是花儿的一种颜色，一种味道，还是一种姿态，给你如此深的感动呢，想不明白了，只知道，此时你的心在盛开，此刻的人间最精彩。 六 过去，是个好沉重的词。那么久的时间，那么多处地点，那么多段故事，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种心情，那么多般感受，都压在这两个字上，负担在你心里。 可是过去又很轻，轻得不及一瞬，轻得不如一片鸿毛，轻得不够一丝一毫，轻得让人难以捉摸，虚幻又飘渺。 过去很远，仿佛是刚才，仿佛是昨天，可是当你想要回头看看，想要触碰，想要听见，想要挽留，却发现要比登天还难。你与过去之间，不是一扇门，而是一堵墙，墙把你和过去隔绝了十万八千里。 过去如水中月，镜中花，只存在梦里，存于思念里。梦里，过去变得不真实，变得光怪陆离。记忆里，过去慢慢地褪着色，渐渐地变浅。过去像落入渊中的石，你越想抓住，它沉得越深，过去又像脱缰的马，一声长嘶，绝尘而去，永不回头。 那些青涩的，柔软的，苦难的，美好的时光，不断与你交错而过，成为过去，成为经历，它们只在你的记忆里留下片片光影，留下种种滋味，却是不可磨灭，难以消除。人生如戏，你的舞台也是一换再换，你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少年，青年，中年，暮年，一一经历，一一往矣。 想到了过去，你可能会笑出声来，想到了过去，你也可能会流出眼泪，想到了过去，你可能有好多好多的话要说，想到了过去，可能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低头沉默。 走在人生之路上，活在现实里。你的脚步是这样的，前脚迈出，踏进未来，于是未来变成了现在，你的后脚拔起，从现在脱离，于是现在又变成了过去。过去会越来越多，你也会从少年变成青年，从青年变成中年，再变成老年，岁月渐渐改变了你的容颜，也改变了你的心。 想到过去，总是禁不住会心痛，想到过去，总会有种无力的感觉。过去是你来时的路，有你所有的故事，有你所有的感受，但它们只会在你的生命里出现一次，然后便舍你而去，让你再也看不到，摸不着，过去的所有，都是一次性的，过去的点点滴滴，都被岁月写成了你的自传，那是一本只有你才最懂的书。 现在，在你的用心经营下，会变得温馨，幸福，浪漫，可爱，富有激情和力量。当它转瞬而逝，成为过去，它也不会就此磨灭，它会因为曾经的光彩，而一直闪亮在你的记忆里，鲜活在你的生命中。执着，是岁月里开出的最美的花，深情而执着地对待生活，是对自己的最负责，对亲人的最爱，是人性的最美。 过往，总会有许多令自己后悔的事情，无法弥补，每每想起，心中不免纠结，不免隐隐地痛。而有的时候，你又会为另外一些事情，为在当时做出了正确的决择，得到一个较好的结果而庆幸不已。有时你会想，人生若是不犯错，总是对，该有多好。或者能够对错相抵，也是可以勉强接受的。这样纵使没有对，但也不会有错，没有欢喜，但也不会有纠结啊。然而再细想，你就不干了，坚决不干了，这样的人生还有意思吗，况且，谁又能把自己的人生走出一条直线，不左不右，不偏不倚呢。 过去是你一个人的过去，自懂事时起，至辞世时终，只要还活着，便产生过去，产生记忆。生活里，只有你才有最深的感触，你才最懂你自己。那么多的情绪，那么多的秘密，都藏在了你的过去里，你若不说，别人又怎能想得到，实际上，有多少人会对别人的事情那么的好奇。有时，你也会把一些过去给彻底地忘记，不过那也别太惋惜，真的没什么，忘记就忘记吧，终究它们也是要消失的。风尘为刀笔，刻画了你的眉眼，百味成汤，营养了你的心灵，然后便淡了风霜，化了雪雨，终会悄悄地弥散在岁月里。 走着，走着，在秋天里走着，不觉间生出了一种寂寥又伤怀的心情。静静地，凝望一株菊花的凋谢，一树黄叶的飘零，一阵秋风的萧瑟，一泓秋水的冷冷清清，云淡处，一行大雁正南去，草叶间，几只秋虫正悲鸣。是谁伴着孤独的身影，是谁在轻霭中吹起了笛声，是谁将思念散在了风里，是谁把落日染成了如血般殷红，谁是人间的愁怅客，何必也要一同画进这幅暮秋的丹青。 七 现在，你正在电脑上打着字，不时还想想心事。现在你又停了下来，在想，周围的人都在做什么呢？世界那么多的人，此时都在做些什么呢？ 芸芸众生，均在忙忙碌碌之中。这个世界，不仅有人类，还存在着其它数量众多的生命体，更有多得令人恐怖的非生命的物质，它们都在时间的驱使下，遵循着各种各样的空间规律，不停歇地运动着，改变着自身的状态。实在令人感叹，现在只是短短一瞬，却能容纳得下这么一个巨大的，一刻不停刷新着的空间。 活在时间里，看头顶日月交替，看川流不息，看风速掠过，看指间沙去，这便是你的现在。活在现在，听着心跳的声音，嗅着野花的气息，品着泉的甘美，琢磨着万千思绪，这便是时间里的你。 如果有人问你，现在过得怎么样，你该如何回答呢？不同的人，对于此刻生活的感受，应该是不同的。有的人说现在很美好，有的人说现在不太好；有的人说现在很闲逸，有的人说现在很辛苦；有的人说现在很精彩，有的人说现在很平淡，总之不尽相同。其实也不可能相同的，虽然人们存在于同一个世界，但却散布在各自的小环境里，差异地活着，形形色色，迥然不同。 但无论如何，现在带给你的感受，却是最真切的，因为未来尚未来到，而过去的体验，也会在时光的消磨下慢慢变浅，只有每时每刻，我们对自己正在存在，世界正在运转的感受，才最为真实，最为深刻。能够拥有生命，能够真实地感觉着现在的存在，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呢！感觉着自己正存于天地间，与万物同在，感觉着自己正处于人世间，与所有人同呼吸，共生存，感受着这一刻的爱与被爱，思念与被思念，品尝着生活的各种滋味，于是你深深地感受到了，这便是你的人间，便是你的世界。 时间就像风一样，轻轻地从我们的世界里穿过，即使我们不动，在空间里保持静止，但相对于时间来说，仍是在运动的，更何况做为一个生命体，为了生存的需要，又怎么能不动呢。每时每刻，我们都在演绎着自己的故事，也都在看着听着别人的故事，我们的故事由我们自己做主，我们的故事也是不由自主。别人的故事，让我们知晓了人间百态，世事无常。 现在注定会来，从未来而来。无论是可以预见的，还是突然的，不管是幸福还是不幸，是快乐还是悲伤，现在也一定会来，不会提前，也不会迟到，刚好就在那一时刻，便降临在了你的身上。 现在也注定会去，向过去而去。不管是幸福还是不幸，是快乐还是悲伤，现在也一定会去，不会提前，也不会延后，刚好就在那一时刻，便舍你而去，不可挽留。 现在总是这样，一分一秒地来，又一分一秒地去，我们身处于一个变化之中的现在，我们不断地跟一个个新的过去说着再见，又不断地迎接着一个个新的未来。现在只在我们的世界有着瞬间的停留，我们的品味，感受，还有体验，都在身上倏然滑过，刹那定格成为人生经历，至于接下来的感觉，那就是下一个现在的事儿了。 有时，时间的流逝，也会让你感到茫然，感到抓狂，感到忧虑和恐慌。时间，会不断侵蚀你的生命，让你能做的事情越来越少。时间，会不断地把身边的人或东西带走，让它们不再属于你。在时间里失去的，永远也不会找到，时间里走远的，永远也不会回头。时间能吞噬一切，昔日也不会重来，似乎你什么都做不了，只有无奈和感慨。 可是，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每一分的现在都是应该被珍惜的，因为眨眼的功夫，现在就会被我们消费掉，然后离我们而去，永不回来。过去已经过去，未来尚须等待，唯有现在可以把握，深情地活着，将爱融于生活，便是最好地善待自己的现在，善待自己的人生。同时，时间是流动的，现在也是必然会失去的，只要你珍惜了，努力了，便也不会遗憾。以喜悦之心迎来每个清晨，以淡然之心送走每个黄昏，不负岁月，不负我心。 走着，走着，在暗夜里走着，努力向着你的前方而行。很喜欢顾城的这句诗：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我们生存的世界，也是挺公平的，一半是白昼，一半是黑夜，虽然白昼过了就是黑夜，可是黑夜过了，不也就是白昼了吗。所以，即使是漫漫的长夜，也是有着盼头，有着希望的。世上没有无尽的夜，只有无望的人。在暗夜里，为了黎明的曙光，你要努力前行，即便黑暗之后依然黑暗着，你也不要放弃，仍要坚持。即便好像什么都没有了，也不要怕，因为你的生命本身，就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就是一盏照亮前路的灯。 八 未来，当我们念起这个词的时候，感觉自己身前就像有一层薄纱似的，纱的后面，就是神秘的未来。未来是什么样的呢？我们总是对它充满了好奇，充满了幻想，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然而只有等到一个个未来来到你眼前，最终成为现在的时候，谜底才能被揭开。回想一下吧，是不是当初你想像的样子？ 未来是必然的，未来又是偶然的；未来是模糊的，未来又是清晰的；未来是现在的结果，是一个个不断老去的现在，未来又是现在的涅槃，是一个个新生的现在。 人生无常，以后的生活可能会好，也可能会不好，所以有时我们会期待未来，有时也会担忧未来，这是理性。但在感性里，人们赋予未来的，往往更多的是美好的意愿。于是，因为有了未来，我们就有了希望，有了不一定的未来，我们就可以去幻想。当现在的生活很幸福美满时，你会憧憬，未来也许会更好的吧。当现在的生活不如意，或者遇到了困难，你便会把许多希望寄托给未来。心里想着，只要克服一下，挨过这段可能就好了。是的，这个时候的未来，就意味着希望，无论现在怎样糟糕，未来却是可以不这样的，未来是可以好起来的。有时，在一个差不多可以预见的未来，有一些事情不太好，由此，你的心里有了忧虑。可是，有时你又会转念这么想，未来毕竟还是没有来到嘛，不见得就一定那么悲观，事情也许还有转好的可能吧，于是你的心里就有了宽慰，也许事情还真的就此改变了呢。未来是不能准确预测的，这就是未来的魅力。 未来究竟会怎样，谁也说不好，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也许一切事在人为。可能大智慧的人，会有远见，可能大神通的人，会有预知，但我们普通人，对未来只保持一些神秘感便好，无须去算命测字什么的，庸人自扰。该来的谁也挡不住，不该来的强求也没用。我们不要消极地等待未来，要做一个主动走进未来的人，踏实走好现在的路，然后才可能去拭目以待一个更加美好的明天。 有时未来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本总也翻不完的日历。可世上哪会有那么便宜的事儿呢，未来一旦来到，未来便就少了。我们的人生，终归是有限的，就像进度条一样，人生之初，全是未来，人生终了，便只剩过去。 在生存的空间里，我们可以向上向下，向左向右等各个方向移动，但在时间里，我们却只有一个方向，那就是向前。未来在前面向我们招着手，我们只能老老实实地，一步一步走过去，不能快也不能慢，更不能穿越。时间只给了我们一条路可走，那就是不断地迈向未来。 今日分别，何日再见呢？再见之时，只在未来，再见之时，你我皆改了模样，再见之时，今日已经不复，再见之时，世界又是一翻光景，再见之时，你会拍拍身上的灰尘，笑道，昔我往矣，今我来兮。 未来，有一朵花会开，很美很美的花，值得你期待和向往，吸引着你情不自禁地向那里走去。未来是还未翻到的书页，是故事的未完，是你人生的下部，是你人生的后来，未来就是你生命的全部动力，因为那里会有美好，会有幸福，会有阳光雨露，会有爱。 走着，走着，在晨风里走着，身心沐浴着那刻的宁静与清新。新的，一切都是新的。晨曦之中，你所有的感知都是那样的敏锐，你感觉到了环境的清爽舒适，你感觉到了世界像是又一个新的开始，你也感受到了自身蓬勃的力量。如果说人在中午时会联想到现在，在黄昏时想到过去，那清晨时，你想到的一定是未来。每一个早晨，都脱胎于漫长的黑夜，它是你的世界里，一片光明的伊始，一份希望的诞生之时。怀着深深的激动，对着初升的黎明大喊一声吧，“你好，世界，我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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