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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风雨中的绿柳 | 大嫂(1---5)

 兴凯湖文化在线 2023-02-26 发布于黑龙江


 作家档案

风雨中的绿柳,本名:张芹,1983年12月26日出生,吉林省桦甸人。由于先天的身体残疾,使我与学校无缘。从七岁到十岁在家通过自学,认识了文字,便与文字结下了不解之缘。十三岁开始写作至今,《桦甸日报》发表了处女作《让生命灿烂如花》。《又相逢》《不再相见》《风中的承诺》《做人当自强》等在全国各大报刊杂志均有发表。我视文学为自己的生命,无论多少风雨,我都会挚爱下去,直到生命的终结。


      

 大嫂(1---5)


           /风雨中的绿柳(吉林桦甸) 


她不是我的本家大嫂,叫她大嫂,其实她的年龄比我的母亲大一两岁,只是因为她的夫家的辈份比较低。

在农村一般很少知道女人的名字,特别是长辈,要是有啥事去谁家,父母都会给我们说这家男主人的名字,所以至今,我也不知道这位大嫂姓啥名甚。

从我记事起,好像村里人只要一提起大嫂的家,就都直摇头,大嫂的公公婆婆长年卧病在床,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家里还有一个疯小叔子。谁家里要是摊上这么三个人,也好不到哪儿里去。

大嫂的公公婆婆长年卧病在床,太阳出来了,两个人就拄着拐杖,摇摇晃晃的出来了,找个墙角或麦草漯子就坐下了晒太阳,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公公还拘偻着腰,本来就矮小的身躯,显得更矮了,而婆婆高大的身材,眼睛却是浑浊的,终日里凭感觉在用手摸索着自己身上的跳骚,抓一个给嘴里喂一个。

听老人们说,大嫂的公公小时候也是出生于一个富人家里,家里有房有田,他还是村里少有的几个上过私塾的人。婆婆年轻时也算个美人呢,只是一直不生孩子,就这样抱养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就是大嫂的老公。有了抱养的儿子后,婆婆倒好像来劲儿了,接连生了一儿一女。只是自己生的这对儿女,不知道为甚,都大脑有毛病,女儿嫁到外村了,我只见过她一次,年轻轻的,也是披头散发,穿个棉衣,也能扣子系错位置,两片衣襟一面长一面短的,孩子抱在怀里,却是头朝地腿在上。

不管怎么说,女儿是嫁出去了,可疯儿子是父母的心头肉呀,好几十岁的大人了,还和父母睡一个被窝。每天就是跟在父母后面出来晒太阳,家里家外的活一把也不会干,一说话就只会嘿嘿一笑,屎尿有时也拉在炕上。

我小时候在村里上学,村里前前后后有过好几个疯子,我们见了疯子都会远远的跑开,只害怕疯子追上来打我们。但是我们独独不怕大嫂的疯小叔子,他的目光呆滞,不管春夏秋冬,都是跟拉着鞋子,手抄在袖筒里,常常是冬天还穿着单衣,夏天却穿着棉袄,他看见人只会嘿嘿嘿的笑,但是从不追着打小孩子。

要是遇到这么一家人,这日子可咋过呀,村里人都这样说。

有生产队的时候,大哥是队上的会计,打得一手好算盘。可生产队解散了,自家的地,要自己家人来种,大哥就显得力不从心了,大哥瘦小的身材,哪儿里能够担得起一家人的重担。

而大嫂长得人高马大的,这也应了那句:旧社会财东家给孩子定亲,专门选那些丰乳肥臀人高马大的女子。大嫂是干活的好劳力呀,常常可以看到大嫂驾着车辕,而大哥和孩子们跟在后面,遇到上坡了给搭个手加把力,车就呼呼的过去了。

眼看着孩子们一个个都在长大,家里用钱的地方越来越多,而村里的男人们也大都卷起铺盖出门打工去了。大嫂就劝大哥说:“娃他爹,不行了你也出去打工吧,人家当大工挣大钱,咱没技术力气小,咱当小工,挣一分是一分,这家里吃的,地里种的,孩子上学,老人看病,哪一样能离的了钱”。好说歹说总算是鼓动着大哥愿意出门打工了,可大哥出去了没几天又回来了,说没有工地愿意要他。大嫂急得往一个个包工头的家里跑,好话说尽也不起作用,无奈之下,大嫂给人家下了保证说,农忙了你家地里的活我来干,人家看她家实在可怜,看大嫂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就答应收下大哥在他的工地打工,只是工资要比别人低。

大哥打工去了,大嫂一人扛起了家里的全部农活。从起猪圈、拉粪到地、再把粪扬开、扶犁耕地、撒种、除草、灌水施肥、收割、打麦、扬场、装袋上包,这些男人们干的活,大嫂一个人干的虎虎起劲儿。

忙完地里的活,大嫂就去村里的砖厂,和男人们一样,推着板车拉砖块,男人们热了,赤着上身,拉着板车嗨吃嗨吃地,大口喘着粗气,而大嫂,一个女人,凭借着自己人高马大,每天像牛一样,干着和男人一样的活。

砖厂里那么多泥坯子在太阳底下晒着,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就会让它化成泥水,所以天气预报对砖厂老板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听说大嫂的公公会观天象,老板便叫大嫂把公公带到砖厂,负责每天给老板提供天气预报,兼干些杂活。就这样,大嫂每次去砖厂,板车里拉着公公一起来去。在公公成功的预测了几次大雨后,老板就更相信他了,一次正是农忙,砖厂打工的都给老板请假要回家去收割,老板就问公公最近天气,公公看了看说不会下雨,老板就把工人们放假回去了,可第二天就来了一场暴雨,把砖坯子全部泡汤了,吓得公公躲在家半个月不敢出门,气得老板直骂“狗日的",并扬言说要让大嫂和公公两人的工资也泡汤。

正好婆婆生病急需用钱,大嫂就鼓起勇气去和老板要工钱,老板说我的砖钱谁赔?大嫂说:“人又不是神仙,谁能把天气预报测的回回都准,就算失误是我公公的,我每天拼命给你干活,你凭啥扣我的钱?”老板还要讲歪理,大嫂一把拉开自己的衣领,露出了肩膀上的道道血红的勒痕,老板这这这这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邻居按说也是公公辈的亲兄弟,可兄弟家人强马壮,兄弟的孩子要盖房子,中间要打院墙,本来长方形的院墙,硬被砌成了个直角梯形,使大嫂家的院子变成了一个收紧的口袋,越扎越小,大嫂去和人家讲理,人家直接把她推出门外,理都不理她。

她到处托人,花钱给疯小叔子说了一门亲事,好像女方也是个重度残疾,就图个大嫂家的人面软心柔,答应了把女儿嫁过来,也算是甩包袱。可巧村里唱大戏,丈母娘从门前过,和在门口晒太阳的婆婆打招呼,婆婆就给给小叔子说:去把你丈母娘拉到咱家来吃饭。疯小叔就过去拽着丈母娘的的确良衬衣不撒手,生生的把丈母娘新新的的确良衬衣给扯了个大口子,肉肉也露出来了,门前过来过去的人那么多,丈母娘羞的满脸通红,愤愤的走了,亲事也吹了,彩礼钱也打水漂了,残疾女儿准备再卖一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俺的故乡,有了基督教,似乎年代已经很久远了。我记得小时候去外婆家,那还是七十年代,毛主席是我们的大救星,这个观念还深深的扎根在每一个中国人的心中,可是每每到了夜里,外婆总是拉着我和几个舅舅,偷偷摸摸地跪在床上,向上帝祈祷,念诵经文。我那时还小,还不懂得这些经文的含义,只是跟在外婆的音调后面哼哼,直到若干年后,当我真正的打开了圣经读本,才知道我当年念诵的是:

亲爱的的主耶稣基督啊,您教导我们,在有仇恨的地方,要播种仁爱。在有伤害的地方,要播种宽恕。在有猜疑的地方,要播种信任。在有绝望的地方,要播种希望。在有黑暗的地方,要播种光明。在有悲伤的地

方,要播种喜乐。

我们在天上的父,

愿人都尊您的名为圣。

愿您的国降临,

愿您的旨意行在地上,

如同行在天上。

我们日用的饮食,

今日赐给我们。

免我们的罪,如同我们免了人的罪。

不叫我们遇见试探,

救我们脱离凶恶,

因为国度权柄荣耀,

全是父的,直到永远,阿门.

后来,当我试图弄清楚基督教传到我们那里的时间,老人们告知我,好像是从奶奶的奶奶那阵就有了。解放后,虽说政府取缔了教堂和神职人员,但是在乡村,在民间,在地下,甚至在骨子里,基督教的教义教规已经深植于信徒们的灵魂中。

而相对于我们村的基督教教友比较稀少,那么大嫂的娘家所在的村子,则是基督教的大本营,全村男女老少,人人都信基督教,大嫂的哥哥更是他们片区教会的会长,这也可以解释我心中的疑虑,为什么大嫂会嫁到这样一个家庭。

耶和华说:“你们要彼此相爱,我怎样爱你们,你们也要怎样相爱。你们若有彼此相爱的心,众人因此就认出你们是我的门徒了"。

就像圣经所讲的:“上帝为了拯救我们的灵魂,不愿我们沉沦地狱受永远的苦,便差遣他的爱子耶稣基督道成肉身,降世为人,并且担当了世人的罪而被钉死在了十字架上"。也许这样的解释,还不足以使人信服,但是信仰的力量,再加上道德和本性的善良,还有心中的那份执着,就可以做出常人做不到的事情。

公公和婆婆更加衰老了,以至于每天出来晒太阳的只有疯小叔子一个人了。

公公婆婆在床上疼的哼哼直叫,大嫂拉着架子车,给架子车上铺好棉被,今天带公公去看病,明天带婆婆去看病,把家里可怜的钱很快就造光了。去不起大医院,就请村医吧,村医说治不了这病,求了好多回,村医就说我给你些针管子,你自己回去给老人打针止疼吧。扎针,老人疼的直喊,大嫂就在自己胳膊上先练,有多少苦,有多少疼,大嫂从不给人说,见人总是微微地笑着,一脸祥和,像盛开的白莲花。

遇到日头暖和的天气,大嫂就用架子车把公公婆婆拉到门前晒太阳,自己在家里大洗,从被子褥子,到衣服裤子,拆洗了用开水烫,连席片也拉出来晒在绳上。给公公婆婆用热水擦洗身子,自自然然,大大方方,就像是自己的婴儿。后期公公的大便解不下来,脸憋得通红,大嫂就用手上套个袋子,一点一点的给出抠。这些即便是亲女儿也未必能做到的,大嫂则一直坚持着,似乎很平常。

在家里,任何时候都要求孩子对爷爷奶奶恭恭敬敬,吃饭,一大家人在一起吃,谁也不许嫌弃谁。大嫂的两个儿子,任何时候都是安安静静的,在外面也不要惹事,在家也不能大声喧哗。

村里面常常有兄弟之间打架,或是夫妻之间打架,有时候闹动的声音很大,很远就能听见。但是在大嫂家,从来听不见这种声音,人们看到的仿佛一直都是大哥大嫂随和的微笑,和他们的孩子静静的来去上学。大哥大嫂自然也是村里最虔诚的基督教教信徒,到了做弥撒的日期,无论是刮风还是下雪,他们都风雨无阻,端端正正的跪在教堂,念经或是听神父讲经。公公去世了,为给公公办丧事,欠了一些债。

大嫂的两个儿子初中毕业,小儿子考上了高中,大儿子没有考上。看到家里很穷,两个儿子相约要一起去广东打工。大嫂把两个儿子叫到跟前,对小的说:“虽说咱家里穷,但只要你能考上,妈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你把书读下去”。然后又对大的说:“咱家里这个样子,你是个老大,你就出去闯闯吧,妈把你交给你小舅,你跟着他去广东打工。

送大儿子出门那天,临别时大嫂给儿子包里塞了一个小型圣经读本,让儿子带好,告知儿子:“不管到了啥地方,一定要多做善事,不可为恶,没事了多读读圣经。你只要多做好事,把圣经带上,到那里都会有教友和好人帮助你。

而这段时间,大哥的咳嗽却一天比一天严重了,气喘的不行。大嫂默默地一个人终日里,来往在地里和砖厂之间。

大哥的身体出状况了,整夜整夜的咳嗽,有时给人的感觉,心和肺都快要咳出来了。安葬完公公后,已经欠了一些债。大哥的病,大嫂看在眼里急啊,来到这个家有二十年了,无论有多大的压力,无论在人前淡定或是焦虑,总是想着回到家,还有一个疼爱自己的老公和自己说说话。

想起刚嫁到这个家,说实话那时自己的心里还是有些不愿意。虽说娘家父母给自己讲了很多道理,说什么基督教人家的姑娘只能嫁给基督教人家的男子,说什么在人世间受的苦,主在天上看的清清楚楚等一大堆的道理,但是当真正来到这个家,看到公公婆婆这个样子,还有一个疯疯癫癫的小叔子,心里真是疙疙瘩瘩,非常灰暗。是老公的爱心,一点一点的化解了自己心中的冰雪。

每次收工回家,老公怕弟弟吓着她,总是拉着她的手,两个人一起进出;老公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老公看了很多书,晚上给她讲故事,有圣经的、也有鬼怪的,还有历史演义的,老公打得一手好算盘,特别是老公对疯弟弟的爱心,每次吃饭,老公把弟弟领回来,给弟弟把手洗干净,摆好凳子,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起初,她还有些不适应。

一次她路过村里另一家门前,听人说这家也有个疯子,她就多看了一眼,只见这家在门前建了一个小小的铁皮屋子,小的几乎只能容下一个人,铁皮屋有一个小小的窗口,门缝下一条粗粗的铁链出来,缠绕在一棵大树上,上面一个大大的铁锁。顺着窗口看进去,黑屋子里一双眼睛也正在看着自己,只看到那人的眉毛又粗又长,几乎盖住了眼睛,胡子拉碴,脸脏的好像多少年没有洗了,吓得她心口腾腾直跳。回到家,看见老公正给疯弟弟剪指甲,疯小叔子虽然也穿的破旧,但至少是干净的,他的目光是呆滞的,但是基本不攻击人。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了,这个家的唯一的一个健康正常的人悉心照顾的缘故,而这个人就是自己的老公。

大嫂想到自己从小听父母讲的圣经故事,圣经教育人要彼此相爱,耶和华说:你们要彼此相爱,我怎样爱你们,你们也要怎样相爱。而自己老公不正是这样一个人吗,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主让我们每个人来到人间,就是要我们来播撒爱。

而当这一切都释然了,心中也豁然开亮了。

只是眼前这日子,已经借债了,老公的病怎么办?大嫂想来想去,只有卖粮食了。【未完待续】

兴凯湖文化在线作家诗人方阵:(添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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