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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2丨廖名春:《清华简〈尹诰〉研究》

 独角戏jlahw6jw 2023-02-27 发布于江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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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第一辑

历史文献学

清华简《尹诰》研究

廖名春

清华大学历史系

【原刊于《史学史研究》2011年第2期】

摘 要:清华大学藏简《尹诰》篇是失传了的《咸有一德》,但不是古文《尚书》中的《咸有一德》,非常重要,其内容目前可以基本疏通。由其内容来看,其中已经有建立在“君权天授”、“天人合一”基础上的民本思想,这是孟子思想的源头。从其内容上也可以说明清华简《尹诰》篇不伪,其史料价值非常珍贵,古文《尚书》中的《咸有一德》则确系伪书。

关键词:清华简;尹诰;尚书

新近公布的《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第一册中,有一篇称为《尹诰》的竹书,颇为重要。此篇竹书共有简4枚,简背有次序编号。简长45厘米,3道编。满简书写31至34字,共112字。清华大学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的整理者对该篇竹书已作了很好的释文和注释;作为先睹者,笔者也曾有两文做过初步的探索;近几月来,网上的讨论更是火热,将《尹诰》篇的探讨推向了高潮。本文拟在上述工作的基础上,对《尹诰》篇的内容、思想及其史料价值,作一系统的研究。其不当之处,敬请批评。

一、清华简《尹诰》篇的释读


《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第一册《尹诰》篇的释文为:

惟尹既及汤咸有一德,尹念天之败西邑夏,曰:“夏自绝其有民,亦惟厥众,非民亡与守邑,厥辟作怨于民,民复之用离心,我捷灭夏,今后胡不监?”挚告汤曰:“我克协我友,今惟民远邦归志。”汤曰:“呜呼,吾何祚于民?俾我众勿违朕言?”挚曰:“后其赉之,其有夏之金玉实邑,舍之吉言。”乃致众于亳中邑。

“惟尹既及汤咸有一德”一句的“既”字,我曾做过讨论,以为当读为“暨”,是与、及、和之义。《尔雅·释诂下》:“及、暨,与也。”《公羊传·隐公元年》:“'及’者何?与也,'会’、'及’、'暨’皆与也。”“惟尹暨及汤”,也就是“惟尹与汤”。“暨”、“及”复词同义。

《礼记·缁衣》所引作“惟尹躬及汤”,郭店楚简和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本《缁衣》篇“躬”都写作“”。裘按以为系“允”字繁文,并疑今本“躬”字也可能是“”之讹字。裘说是。“允”,介词,犹“以”。《墨子·明鬼下》引《商书》曰:“百兽贞虫,允及飞鸟。”孙诒让间诂:“王引之云:允犹以也,言百兽贞虫以及飞鸟也。”所以,“躬及”当为“允及”,“允及”相当“以及”,“既(暨)及”与此义同。

“尹念天之败西邑夏”:“念”,今本《礼记·缁衣》引作“躬”。“躬”与“念”古音相近,《诗·邶风·谷风》:“我躬不阅。”《礼记·表记》引“躬”作“今”。今本《周易·蹇》卦六二爻辞:“王臣蹇蹇,匪躬之故。”上海博物馆藏楚简本和帛书《二三子》引“躬”也都作“今”。所以,“躬”与“念”可以互用。不过,《礼记·缁衣》的“躬”当为假借,而清华简本的“念”方为本字。为什么?因为《礼记·缁衣》所引“惟尹躬天见于西邑夏”讲不通。所以当年郑玄作注就不得不改字为训:“'天’,当为'先’字之误”,以为是“伊尹言:尹之先祖,见夏之先君臣”。但即便如此,郑玄也还是不放心,又指出了所见异文:“'见’或为'败’;'邑’,或为'予’”。现在看来,郑注“'见’或为'败’”说是正确的,今本之“见”,清华简本正作“败”,“见”当是因“败”字左旁“贝”形近而讹。但郑注“'天’,当为'先’字之误”说,比照清华简本,显然有误。至于“'邑’,或为'予’”说,当是形近而讹。所以,《礼记·缁衣》所引“惟尹躬天见于西邑夏”当依清华简本作“尹念天之败西邑夏”,是说伊尹思考“西邑夏”为“天”所“败”,被上天会抛弃的问题。

“夏自绝其有民,亦惟厥众”:所谓“绝”字,原作“”,整理者隶作“”。张新俊以为有可能从“弦”得声;苏建洲则进一步隶为“”,训为“虔”,为杀、翦除、灭绝的意思。其说可从。“厥”,我曾说当读为“蹶”而训为挫败。“惟”,表原因,相当于“因而”。王引之《经传释词》卷三:“惟,犹以也。”并举《书·盘庚中》的“亦惟汝故”、《左传·僖公二年》的“亦唯君故”、《诗·狡童》的“维子之故”为证。《荀子·子道》:“及其至江之津也,不放舟,不避风,则不可涉也,非维下流水多邪?”《说苑·杂言》“维”作“唯”。“非维下流水多邪”即“非因下流水多邪”。简文“夏自虔其有民,亦惟厥众”,即“夏自虔其有民,亦惟蹶于众”,是说夏自己伤害了其百姓,也因而挫败于众,为众所颠覆。

“我捷灭夏,今后胡不监”:“捷”字原作“”,网上有读为“翦”的,似乎更好。“胡”,原作“”,网上有读为“曷”的,也可接受。简文“厥辟作怨于民,民复之用离心,我剪灭夏,今后曷不鉴”,这是说:没有百姓的支持就不能巩固政权,夏桀得罪了百姓,百姓就以离心离德来回报他,我们因而消灭了夏桀,君上您怎能不引以为鉴?“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伊尹认为上天之所以抛弃夏桀,就是因为夏桀“自虔其有民”、“作怨于民”而为民所“蹶”,为民所颠覆。所以警告商汤要汲取教训,引以为“鉴”。

“我克协我友,今惟民远邦归志”:“远邦”,也就是远国。“归志”之“归”,当训为“不返”,也就是离、出走之意。《左传·庄公二十七年》:“凡诸侯之女,归宁曰来,出曰来归。夫人归宁曰如某,出曰归于某。”杜预注:“归,不反之辞。”杨伯峻注:“出者,见弃于夫家。来归者,来而不再返回。《宣十六年·经》云'秋,郯伯姬来归’,《传》云'出也’,是其例。”简文的“远邦归志”,当指远方之国的背离之心。而“民”则可读为“泯灭”之“泯”。“民远邦归志”,即泯灭远方之国的背离之心。简文“我克协我友”,是说要尽力协和自己的友邦,这是一面;“今惟泯远邦归志”,则是另一面,对于远方之国,现今一定要泯灭他们的背离之心。这是伊尹贡献给商汤的对内对外之策。

“吾何祚于民”:“祚”,原文为“”,当读为“作”。“吾何作于民”,即“吾作何于民”。“汤曰:'呜呼,吾何作于民?俾我众勿违朕言?’”商汤向伊尹问计:对“民”,我要干些什么,才能使他们“勿违朕言”,听我的话?这是就上文伊尹提出的协和友朋,泯灭远方之国背离之心提出的问题。

“后其赉之”:“赉”字原作“”,张崇礼以为本为“李”字。其说是。不过,“李”仍当读为“赉”,训为“赐”、“与”。《尔雅·释诂上》:“赉,赐也。”《书·汤誓》:“予其大赉汝。”孔传:“赉,与也。”简文的“后其赉之”,当是伊尹劝商汤要分财于民,以使“我众”听命,“勿违朕言”。

“其有夏之金玉实邑,舍之吉言”:“实”,原文为“日”,张崇礼读为“牣”,为充实、充牣之意。其说可从。《说文·牛部》:“牣,牣满也。”《玉篇·牛部》:“牣,满也,益也。”《诗·大雅·灵台》:“于牣鱼跃。”毛传:“牣,满也。”《正字通·人部》:“仞,通作牣。”《史记·殷本纪》:“益收狗马奇物,充仞宫室。”《文选·司马相如〈上林赋〉》:“虚宫馆而勿仞。”郭璞曰:“仞,满也。”“舍”,我曾读为“予”,训为给予。《墨子·非攻中》:“施舍群萌。”孙诒让闲诂:“舍、予声近字通,施舍,犹赐予也。”《九店楚简·宜忌》:“毋以舍人货于外。”整理者曰:“'舍’,读为给予之'予’。”“言”,黄杰以为当读为“焉”。其说可从。因此,简文当作:“其有夏之金玉牣邑,予之,吉焉。”所谓“予之”,即上文“赉之”。其所以称“吉焉”,是因为此举可以收服民心,“俾我众勿违朕言”。

“乃致众于亳中邑”:“致众”即聚众,我已有说。“亳中邑”,刘云据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说以“中”为语词,“亳中邑”即“亳邑”。案:马氏说或可讨论。《诗·周南·葛覃》:“施于中谷。”毛传:“中谷,谷中也。”《小雅·小宛》:“中原有菽。”毛传:“中原,原中也。”依此,“亳中邑”即“亳邑中”也。

按照上述考证,《尹诰》篇的释文可订正为:

惟尹暨及汤咸有一德。尹念天之败西邑夏,曰:“夏自虔其有民,亦惟蹶众。非民亡与守邑,厥辟作怨于民,民复之用离心,我剪灭夏。今后曷不监?”挚告汤曰:“我克协我友,今惟泯远邦归志。”汤曰:“呜呼!吾何作于民,俾我众勿违朕言?”挚曰:“后其赉之。其有夏之金玉牣邑,予之,吉焉。”乃致众于亳中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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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壹)》书影

二、清华简《尹诰》篇的思想


依据上述释文,我们再来探讨《尹诰》篇的思想内涵。

清华简《尹诰》篇思想的起点是“君权天命”论。“尹念天之败西邑夏”,伊尹认为,殷商取代“西邑夏”夺得天下,实质是“西邑夏”为“天”所“败”,为上天所抛弃。所以,能否得天下,关键就在于“天”,就在于天命。这应该是当时人们的普遍认识。但在《尹诰》篇中,伊尹的这一思想只是表层的,只是一个发生学上的逻辑起点。

“天之败西邑夏”而成就了商汤,原因就在于“天”与“民”同欲。换言之,这也是一种“天人合一”观。从这一观念出发,民心的向背就成了能否得天命的关键。这是伊尹深层的认识。

“非民亡与守邑”,得不到“民”的支持,则不能“守邑”,就会为“天”所“败”,以夏桀为代表的“西邑夏”、“有夏”的覆灭正证明了这一点。“夏自虔其有民”,其君“作怨于民”,结果“民复之以离心”。因此,商汤“剪灭夏”,推翻了夏桀的统治,其实质是夏桀“蹶众”,为民众所颠覆。“今后曷不监”,如果商汤不汲取夏桀的教训,重走夏桀的老路,也会象夏桀一样覆灭,所以,必须得引以为鉴。这就是《诗·大雅·荡》所谓“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这种政治哲学,也就是《荀子·王制》所引《传》曰“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的精神,是先秦颇具代表性的重民思想、民本学说。

这种建立在“君权天授”、“天人合一”基础上的民本思想应该是孟子民主思想的源头。孟子说:“桀纣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孟子·离娄上》)“失其心也”,近于伊尹所谓“民复之以离心”;“失其民”,近于伊尹所谓“蹶众”;“得其民,斯得天下矣”,近于伊尹所谓“非民亡与守邑”。不过,比较起来,孟子的思想更激进,他抛开了“君权天授”说,直接强调君权民与,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孟子·尽心下》)“得乎丘民而为天子”,较之“天之败西邑夏”说,显然已经有了发展。

不过,孟子尽管强调“得乎丘民而为天子”,但他同时也持“天”与“民”同欲的“天人合一”观。在《孟子·万章上》的记载里,孟子与其弟子万章做了详细的讨论:“万章曰:……'舜有天下也,孰与之?’曰:'天与之。’……曰:'敢问荐之于天,而天受之;暴之于民,而民受之,如何?’曰:'使之主祭,而百神享之,是天受之;使之主事,而事治,百姓安之,是民受之也。天与之,人与之……《太誓》曰:“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此之谓也。’”这里表面讲君权是“天与”,是“天”给的,但实际上却是“民与”,即是百姓给的,由百姓定的。“天受之”,百神享不享,谁也不知道,这是虚的。但“民受之”,事治不治,百姓安不安,却是实实在在的。虚依实而定:“事治而百姓安”就是“百神享”,“民受之”就是“天受之”,“人与之”就是“天与之”。所以,“天”与“民”实际是一回事,孟子讲“天与”,落脚点在“民与”。而伊尹讲“天之败西邑夏”,落脚点也在夏桀“蹶众”。两者的逻辑完全是一致的。所以,伊尹的“天命”论完全是为其民本思想服务的,其“君权天授”的实质是君权民与。

既然“民”是如此重要,那如何去争取民众的支持呢?这是清华简《尹诰》篇讨论的第二个问题。伊尹对此的回答是“后其赉之”,建议商汤要将夺得有夏天下的好处拿来与民分享。“其有夏之金玉牣邑”,非常富裕,但仍亡国,原因就是其财富不能与民共享,贫富分化,招致民众离心离德。商汤要引以为鉴,就必须反其道而行之。“予之,吉焉”,能将利益与民共享,就能“克协我友”,团结自己的盟友;就能“泯远邦归志”,消除、泯灭远方之国的背离之心,使“我众勿违朕言”,达到争取民心的目的,所以说“吉焉”。商汤“乃致众于亳中邑”,在“亳中邑”聚众大赉,这显然是采纳了伊尹的意见。

由此看,清华简《尹诰》篇实际讲了两个问题,一是“非民亡与守邑”,强调民为国本;二是强调利益与民共享,以“赉”民争取民心。懂得这些,再来看篇首的“惟尹暨及汤咸有一德”一句,就能获得新的启发。

《礼记·缁衣》郑玄注:“君臣皆有壹德不贰,则无疑惑也。”《晚书·咸有壹德》孔氏传:“言君臣皆有纯一之德。”从上文的考释看,这些解释恐怕都属凿空之论。简文所谓“一德”,当是与民同利之德,就是与民共享共有而不专利独占之德。简文一开篇就说“惟尹暨及汤咸有一德”,实质是标明主题,赞扬伊尹与商汤都有与民同利之美德。下面就用具体的例证说明伊尹如何反思夏桀失民而亡国的教训,提出了与民同利,与民共享共有以得民的治国方案,这一方案马上被商汤所接受并获得了实施。所以,这里的“一德”,显然并非泛泛之论,而是有特定内涵的概念,与下面文章的展开有着密切的逻辑联系。懂得这一点,才能把握住清华简《尹诰》篇的真精神。

三、清华简《尹诰》篇的史料价值


网上近来有文质疑清华简《尹诰》篇的真实性,笔者这里可以略为一辨。

首先,作者认为清华简《尹诰》中伊尹所论与“咸有一德”无关的说法是不能成立的。从上文的考证可知,伊尹反思夏桀失民而亡国的教训提出了与民同利的治国方案,这正是对“一德”内涵的印证。而商汤“乃致众于亳中邑”,马上接受并将其付诸实施,更是伊尹君臣“咸有一德”,皆有与民同利之德的表现。所以读懂了简文,就不能说下文伊尹所论与篇首“咸有一德”说无涉。

其次,作者认为简文“惟尹暨及汤咸有一德。尹念天之败西邑夏”是袭自《礼记·缁衣》和郑玄注说不可信。《礼记·缁衣》的“惟尹躬及汤”,“躬”实为“允”字之讹。后人如果伪造,怎么会刚好将其写作“既”呢?“既”读为“暨”而与“及”同训,“躬”为“允”字之讹而与“及”同训,两者义近互用,这是我们最近研究的成果,伪造者又如何知晓?“惟尹躬天见于西邑夏”句也如此。郑玄当年就读不通,只好改字为训。如果“尹念天之败西邑夏”是后人改通的,又怎么知道要将“躬”改作“念”?“躬”、“念”音近而相通,这可不是瞎蒙就能蒙得出来的。所以,读懂了两者音近换用和义近换用的异文,就肯定不会说清华简《尹诰》篇是伪造的了。

《礼记·缁衣》篇所引《尹诰》,其“自周有终,相亦惟终”8字不见于清华简《尹诰》篇,颇为难解。笔者怀疑此8字当为错简,本来就非《尹诰》篇的文字,因错简混入《尹诰》篇引文“惟尹躬天见于西邑夏”之后。虽然郭店楚简本《缁衣》和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本《缁衣》都没有《尹诰》篇的这一条引文,但以这两种楚简本《缁衣》与《礼记·缁衣》篇对照,可以发现《礼记·缁衣》篇确实存在错简的现象。如两种楚简本皆无《礼记·缁衣》本首章。郑玄《礼记注》就发现:“此篇二十四章,唯此一'子言之’,后皆作'子曰’。”显然,《礼记·缁衣》本首章“子言之”章当从别篇窜入,故称呼与其它二十三章有异。而篇名为《缁衣》,“好贤如缁衣”章自应居篇首,此为古书通例。又如《礼记·缁衣》“禹立三年”章“《诗》云:'赫赫师尹,民具尔瞻’”10字,两楚简本《缁衣》都在“下之事上也”章,《礼记·缁衣》“禹立三年”章引《诗》有3段,而“下之事上也”章却无引《诗》,显然,《礼记·缁衣》“禹立三年”章的10字是错简,是“下之事上也”章的简混入了“禹立三年”章。这样的例证还有一些,恕不繁举。因此,以《礼记·缁衣》篇所引《尹诰》“自周有终,相亦惟终”8字不见于清华简《尹诰》篇,就怀疑清华简《尹诰》篇为伪,并没有多少说服力。

至于其论证大量使用默证、丐词,属于方法论的问题,限于篇幅,本文就不一一辨证了。清华简《尹诰》篇不伪,其史料价值非常珍贵。

《史记·殷本纪》称“伊尹作《咸有一德》”,《书序》说同。《礼记·缁衣》篇两引《尹吉》,郑玄注:“'吉’,当为'告’。'告’,古文'诰’,字之误也。'尹告’,伊尹之诰也。《书序》以为《咸有壹德》,今亡。”郭店楚简和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本《缁衣》篇,“尹吉”都作“尹诰”,足证郑注之确。

《尹诰》篇虽为《商书》之一篇,但向无师说,可能在郑玄后不久就亡失了,其内容基本上无人知晓。今“晚书”中有《咸有一德》篇,孔颖达疏以为“是伊尹诰大甲,故称'尹诰’”,是据“晚书”《咸有一德》而立论。从清华简本看,该篇中伊尹与之对话的其实是汤。孔颖达以为是“诰大甲”,实是上了“晚书”《咸有一德》的大当。这也说明,“晚书”《咸有一德》确属伪书,而清华简本,才是久佚的真正的《尹诰》或《咸有一德》。

其篇名《缁衣》称为《尹诰》,是名从主人,因为“'尹告’,伊尹之诰也”。《书序》以为《咸有壹德》,既是以首句“惟尹暨及汤咸有一德”而名,更是揭示该篇的主旨,赞扬伊尹君臣与民同利之德。这一点,没有清华简《尹诰》篇的出土,我们是不可能明白的。

从思想史的眼光看,《尹诰》篇所保存的伊尹建立在“君权天授”、“天人合一”基础上的民本思想,特别是伊尹提出的利益与民共享,以“赉”民争取民心的思想格外夺目。孟子主张“得其心,斯得民”,而伊尹则主张以“赉”民来得民,相较之下,其得民的方法更为具体、直接,更具操作性,其意义不应低估。

因排版限制,注释从略。如需查阅或引用,请阅原文。

图片全部来自于网络

排版:胥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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