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梓的诗歌10首
希望所在
雨水，无休止地倾注大地
汇入每一条河流每一个湖泊
阴沉的天空，无数灰喜鹊：
湿漉漉的翅膀划过，击碎
凝重的空气，却又迅速弥合
原野上，被熄灭的篝火还在
冒出青烟，不甘心失败的命运
匍伏的古老村落，在高山脚下
点燃灶膛里的荆薪，炊烟升起
熏染了黄昏死寂的时辰……
黑夜，把你的面纱再次戴上
尽管掩盖贫血、苍白的脸
我已经听见：森林深部
无数草芽破土而出的音乐
仿佛黎明前的声声呐喊
在迎接那自由奔腾的马蹄
（2018.12.31）
梅花
我希望你，静止成窗外一株梅花：
当我凝望时，用你火焰形的心脏
投影我眼睛的寒潭，用你
隐约的清香，系住我的梦境
挽救黑色漩涡中倾斜的船身
给我白雪的吻，覆盖枯裂的伤口
悄悄融化，流淌进我体内的沟壑
让我迎向你伸展的纤枝，静默接受
阳光般的触摸。在春风未到的
日子里，我会寸步不移陪伴你
不用担心你的离去，带给我
一场数九寒天的悲哀，就像现在
（2019.1.1.）
冬至
这是冬至。我看到一群诗人
在继续用文字创造世界，更多的
鹧鸪或麻雀飞向天空，挑选
每一根高压电线，寒风灌注人间
……枯叶翻飞，飘向地面，还有
更低处的河流、沟壑和裂谷
锅里煮着水饺，沸腾而饱胀
不停冒气泡。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告知他家女儿几天后出嫁的消息
将摆下酒席，广邀亲朋好友……
是的，这是冬至——
光阴从我身边飞跑而过
（2018.12.26.）
喷泉
在孤寂的花园的中心
一道清冽喷泉腾空而起
幻化出阳光的虹影，吸引
我的视线。我突然记起
脑海中也曾有过这样的闪现：
夏天，当你走向我，阳光里
你的身体打开了诗歌的盒子？
我后来再也没能见到——
那个夏天很快结束，你背转身去
把我留在今天的记忆中，难道
就是为了让我在此刻想起你！
（2019.1.1.）
你的双眼
现在，听我说
如果你还心疼我
请别让我看到
你的双眼，它们
溢满忧伤的色彩
就像两个
永远无法交汇的
热带湖泊
而多年生长的水草
又把它们变成
两块泪汪汪的
绿翡翠
（2019.1.4.）
如果你还爱着我
在这忧伤的河流奔涌的漆黑夜晚
在世界上僻静的某一个角落里
在墙壁上的影子传出一声清醒叹息的
破晓时分，在风狂乱吹过的荒芜原野
在红珊瑚彻夜燃烧的冰冷海底
在白雪覆盖的孤独山巅
在野兽哀嚎，游荡的
原始森林……响起一个幽灵般
战栗的声音：如果你还爱着我
如果你还爱着我，如果你
还爱着我，如果你还爱着
我，如果你还爱着……
然后，就再也悄无声息
仿佛它从未出现过一样
（2018.12.28.）
谁在深夜写诗
谁在深夜写诗，听见无声的音乐
谁独自一人：把悲伤不停抛掷
像把燃烧的烟头扔进漆黑草丛
但是腾不起一片火光。又是谁：
从往日记忆中迸射出一道喷泉
像把冻土层凿开一个幽深窟窿
传来一声悠长的鸣响。还有谁：
在星辰打盹的时分，搅动天空的
湖面，打捞出湿漉漉的诗句——
像水草一样披于身上，想象自己
是一条不小心跌落人间的鱼！
（2018.11.25.）
幻想
光明，充满整个房子——
这不过是一个被孤独感包裹的人
所产生的幻想，他实际仍身处黑暗
一盆仙人掌开出淡黄色花朵——
不是现在，也许在明天早上
或黄昏……但此刻最好睡去
耐心等待第一缕晨光
踩着昨夜的露水而来，走进
一面漆黑镜子的中心，将他唤醒。——
他终于抱着心爱的诗歌睡去，像个婴儿
（2018.12.30.）
鹦鹉
你有绚丽炫目的外衣
和动听的啼鸣，会说人话
精美的鸟笼子——你的窝巢
狭窄空间的振翅，上冲下俯
在每天的特定时刻，发出
投林般的刺耳聒噪。只有白痴
才会认为，这是美妙的诗歌
而经验丰富的琴师——
瞬间听出你的浅薄和虚假
（2018.12.31.）
这夜晚使我愤怒
这星月消匿的夜晚，
寒风在歌唱冬日的得意，
阴霾的天空打起了瞌睡；
在一棵全是枯枝败叶的
老树上，蹲守着
众多羽毛漂亮的怪鸟，
它们在集体狂欢，鸣叫声
此起彼伏、此消彼长，
——它们有铺满天鹅绒的窠巢，
适合歌唱优等生活和成功日子，
可是它们再怎么起劲鸣叫，
也不能使我感动——
在这个被风鼓满的人间，
我已经敏锐地察觉到
一定有某种隐潜的力量：
可以测量出时间的深度
并且留下真正的诗歌……
只不过，这夜晚使我愤怒！
（2018.12.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