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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都说是一入红楼梦难醒，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对于《红楼梦》，太多的人读起来就再也放不下。一读再读之后，就会在心中产生千百种情愫，互相冲击，澎湃不止，对宝钗的敬，对黛玉的怜，对湘云的爱，对探春的赞，对凤姐的惧，对贾母的亲……还有对大观园的憧憬，那种欲罢不能、欲说还休的感觉，实在无以排遣的时候，你可以来这里——“红楼心语”！ “红楼心语·浅斟细语”栏目是每一位红迷朋友的家园，在这里你可以愉快地开启属于你自己的梦想航班，尽情地抒发你对《红楼梦》的喜爱之情。 “红楼心语·浅斟细语” 热诚欢迎你的加入 从宝珠到鱼眼睛（五） 作者：火烧彤云 贴身奴仆 贾府里的大多数人都远着邢夫人，但有一种人是紧贴着邢夫人的，那就是邢夫人的贴身奴仆。在主子中间没有朋友，但有贴心的好奴仆，那也是一大幸事。 林黛玉多愁善感，心胸狭窄，但是她遇到了一个好奴仆紫鹃。紫鹃可不盲从主人，更不挑拨是非。她甚至以高于黛玉的姿态，劝导黛玉，绝不惯着黛玉的小性儿发展。比如，宝黛口角，她指出，黛玉过于浮燥、耍小性儿，要承担七成责任。正是因为紫鹃不断的正确劝导，黛玉的狭隘性格才没有进一步发展。后来，黛玉的小心眼彻底改掉，视宝琴为妹妹，和大家的关系都变得非常好。 封氏丢了女儿，家境衰落，丈夫又出家了，寄居在父亲家，又被势利的父亲挤兑。她也是在经济和情感上双受打击，可好在有两个丫鬟，三人抱团取暖，一起做针钱，贴补花销，互相安慰。她在艰难的岁月里也得到了一丝温暖。 邢夫人可就没黛玉封氏这么好的运气了！王善保家的掌管邢家的开销用度，显然是最受邢夫人信任的贴身奴仆。可她在看到主人被众人远离、没有朋友的情况下，不是像紫鹃那样努力劝导黛玉与众人搞好关系，而是利用邢夫人的权势，进一步挑事来为她自己获利。 第七十四回的上半回回目叫《惑奸谗抄检大观园》，“奸谗”就是指王善保家的向王夫人所进献的奸侫的谗言。也就是说，这人一肚子坏水。当王善保家的在王夫人面前长篇大论地出馊主意的时候，凤姐一言不发。 凤姐见王夫人盛怒之际，又因王善保家的是邢夫人的耳目，常调唆着邢夫人生事，纵有千百样言词，此刻也不敢说。 王善保家的平时就经常调唆着邢夫人生事，还充当了邢夫人的耳目。凤姐防她比防邢夫人更甚。这种人明面上处处维护主人的利益，实际上无事生非，害人害己害主人，绣春囊事件就是最好的明证。查抄大观园是王善保家的的主意，结果没有查出绣春囊的主人，反而得罪了大观园里的所有人，包括上夜的婆子。特别是司棋与潘又安的恋情曝光，使邢夫人陷入了难堪的境地。邢夫人找了个借口，把迎春迁出了大观园，并打了王善保家的。探春起初还以为邢夫人只是故作姿态地惩罚了一下王善保家的，其实邢夫人还真不是做秀，迎春都搬出了大观园，岫烟自然也得搬离大观园，那么岫烟每月二两银子的月钱也就没了，这份支出自然也就落到了邢夫人个人的身上，那邢夫人能不生气吗？ 由此，不难想像，王善保家的平时在邢夫人面前搬弄了多少是非，害得邢夫人招来了更多的白眼。只是都不如绣春囊事件闹得这么大、这么直接伤面子而已，也就没有让邢夫人意识到这种人的危害。 邢夫人作为嫁入京城的大家闺秀，身边只有王善保家的这种人奴仆吗？恐怕未必。但是，她太信任王善保家的，以致于只要有她在，别的奴仆的正确的、合理的建议提都不敢提。邢夫人偏听偏信，也就成了偏执、“左性”，“儿女奴仆，一人不靠，一言不听”。“儿女奴仆”指的是她的晚辈和发表正确建议的奴仆，而不是指王善保家的之流。 邢夫人身受经济压力和感情伤害的双重苦楚。在婚姻问题上，娘家人因为经济压力不理解她。在友情方面，她因为多疑、贪婪等性格、品格上的缺陷，使得婆家无人与之为友。身边的奴仆还屡屡挑事，使人们更加远离她。邢夫人心中的苦闷无处排解，孤独感、无助感十分巨大。这样的处境把她推回了丈夫的身边。
彻底转变 邢夫人意识到，在多妻制下，她在感情上的权益得不到维护，那么她希望不要再丧失经济上的收益。只要能维持住邢夫人的身份不变，她就能在长房里经手钱财。于是，邢夫人不再为纳妾的事劝阻丈夫。不仅如此，邢夫人还从一个多妻制的受害者变成了维护者，这是极具戏剧性的转变。鸳鸯抗婚是最典型的例子。当凤姐把贾母对贾赦好色成性、纳妾太多十分反感的情况告诉邢夫人时，邢夫人的第一反应不是左右为难，而是为丈夫的荒淫无耻辩解。 邢夫人冷笑道：“大家子三房四妾的也多，偏咱们就使不得？我劝了也未必依。就是老太太心爱的丫头，这么胡子苍白了又作了官的一个大儿子，要了作房里人，也未必好驳回的。”（第四十六回） 把大户人家三妻四妾作为纳妾的理由、哪怕要母亲心爱的丫头也理所应当，这样的说法，笔者相信邢夫人不是第一次跟别人说了。自打邢夫人从规劝丈夫纳妾转变为维护丈夫纳妾起，邢夫人就已经不是一个有着正常情感的女人了。她和贾赦的夫妻感情实质上已经破裂，在这桩名存实亡的婚姻里，她从妻子变成了维护贾赦猎艳的角色。 贾赦一看，妻子发生了180°的大转变，自然是欣喜不已。维护本身就是支持的表现。邢夫人既然支持丈夫纳妾，那就能帮助丈夫纳妾。贾赦看中了哪个丫鬟，以往还得自己出马去找她的主人讨要，或者寻找合适的仆人去打招呼，现在干脆全部交给邢夫人办，既省事又得力。而邢夫人如此卖力是有条件的，那就是可以打着丈夫的旗号敛财。钱一过手，她就极力地把大量的钱财扣住，理由是平时贾赦开销太大，她得开源节流、积攒钱财，在贾赦大把花销的时候进行补贴。 邢夫人这么做，贾赦知道吗？应该知道。邢夫人公开这么说，总有人传到贾赦的耳朵里。贾府的传言比风还快。但是，贾赦不予细究，其他人也就对邢夫人无可奈何。贾邢二人各取所需，互相利用。一个取色，一个取财。这桩婚姻成了一种长期的、另类的财色交易。此时的邢夫人已变得无良可耻，但这还不是终点。 邢夫人自为要鸳鸯之后讨了没意思，后来见贾母越发冷淡了他，凤姐的体面反胜自己；且前日南安太妃来了，要见他姊妹，贾母又只令探春出来，迎春竟似有如无，自己心内早已怨忿不乐，只是使不出来。又值这一干小人在侧，他们心内嫉妒挟怨之事不敢施展，便背地里造言生事，调拨主人。先不过是告那边的奴才；后来渐次告到凤姐“只哄着老太太喜欢了他好就中作威作福，辖治着琏二爷，调唆二太太，把这边的正经太太倒不放在心上。”后来又告到王夫人，说，“老太太不喜欢太太，都是二太太和琏二奶奶调唆的。”邢夫人纵是铁心铜胆的人，妇女家终不免生些嫌隙之心，近日因此着实恶绝凤姐。（第七十一回） “铁心铜胆”这个词非常精炼，它表达的是邢夫人在变成“嫌隙人”之前的情况。邢夫人毕竟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家闺秀，不是是非不明、容易被人挑拨的人。正是因为她是这样的人，所以以前她身边的“小人”，也就是费婆子、王善保家的之流，挑事是挑事，但是挑拨她与王氏姑侄的关系，这还是不敢。鸳鸯抗婚之后，贾母和邢夫人的婆媳关系日趋冷淡，邢夫人心生不满，“小人”嗅到了机会，开始步步挑拨，从二房的奴才说到凤姐，又从凤姐说到了王夫人。邢夫人虽然在明面上还是很注意和王夫人的关系，但心里已经对王氏姑侄怨恨满满，连兴儿这样的二门上的小厮都知道： “如今连他正经婆婆大太太都嫌了他（凤姐），说他'雀儿拣着旺处飞，黑母鸡一窝儿，自家的事不管，倒替人家去瞎张罗’。若不是老太太在头里，早叫过他去了。”（第六十五回） “黑母鸡一窝儿”指的是王夫人和王熙凤姑侄俩连同她们身边得势的仆人。邢夫人把他们统称为一窝黑母鸡，可见有多怨恨他们。
宝珠蜕变 邢夫人的心胸越变越狭窄，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经只要看到一点与二房有关的事就联想多多，心里不痛快。南安太妃要见女孩子们，贾母只叫了探春没叫迎春，这么小的一点事，邢夫人也不舒服，仅仅因为探春是二房的小姐，她也不想想，贾母还没叫惜春呢，尤氏怎么没有不舒服？ 贾母为什么不叫迎春惜春叫探春呢？贾母所叫的史湘云、薛宝钗、薛宝琴、林黛玉这四个女孩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她们都是一等一的才女。贾府三艳里，探春的文才是最好的，所以贾母选择了她。元春省亲里的一项重要活动就是题咏、做诗。要是太妃也要求大家做诗、题咏的话，那么才女们就可一展才华，绝对不会掉链子。 五个女孩之中只有一个是贾家小姐，为什么贾母宁愿叫四个外姓亲戚、也不把名额多留点给贾家人呢？因为贾母要以此加固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的联盟关系，所以叫了史家人和薛家人。林黛玉的身份有些特殊，她和贾宝玉一样，都是贾母贴身带大的孩子，都是贾母的代表，所以贾母不会不叫她。 为什么不多叫几个人呢？因为贾母知道，南安太妃、北静王妃会送见面礼给她们，人叫多了，好像贪图人家的礼物似的，不合适。 这事并不复杂。心胸狭隘的人看什么事都很狭隘。 费婆子向邢夫人求情，要求放了被周瑞家的捆了起来的她的亲家。邢夫人觉得自己逮着了一个好机会，可以报复一下凤姐，故意当着很多人的面向凤姐求情，给了凤姐一个好大的难堪。这事被贾母知道了，贾母越发厌恶她。当时，凤姐周围的很多人不知道情况，但早晚会知道。知道了之后，多数人也会觉得邢夫人太过分。邢夫人就这样变得一天比一天面目可憎。 贾宝玉说过，女孩儿未出嫁，是颗无价之宝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的不好的毛病来，虽是颗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珠子了；再老了，更变的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 宝珠是指未沾染上不良世俗风气、有着美好情操的女子。死珠子指的是沾染了不良世俗风气的女子。少女从宝珠变成死珠子，大多发生在婚后，所以宝玉用结婚作为一种粗略的阶段划分。这并不是指女子一旦结婚就会马上发生变化。鱼眼睛则是指不但沾染了世俗不良风气、而且继续变得不合常理、甚至品格败坏的女子。 在《红楼梦》里，从宝珠蜕变成鱼眼睛的典型人物莫过于邢夫人了。邢夫人出身于姑苏富户，是大家闺秀。她聪明美丽，大方得体，受过良好的教育，追求至美至善的事物，尽管有多疑的性格缺陷，但仍不失为一颗无价的宝珠。因为邢家有财无势，为了让邢家有政治上的依靠，邢家不惜让大女儿，也就是邢夫人，嫁入贾家，给贾琏做继母。 邢氏嫁入贾家后，良好的修为、出色的才干使她完美地承担起将军夫人和当家媳妇的角色。她的姣好容颜、青春气息也一度吸引了好色的丈夫贾赦，两人有过一段短暂、甜蜜的幸福生活。 然而，贾赦喜新厌旧，贪淫好色，他的感情很快就从妻子身上转移到了别的女人身上。看着年青小妾一个接一个地进门，与贾赦生下孩子，邢夫人出于女人的本能情感，劝阻丈夫纳妾。贾赦根本不理睬妻子的要求，还对妻子大为光火，夫妻二人闹僵。 另外，邢夫人携带大笔嫁妆风风光光地嫁入贾家后，邢家开始衰落。没多久，邢家穷到了祖屋都保不住、一家人被迫到庙里去租房子住的地步。邢家兄弟极不争气，只知道吃喝享乐，伸手向邢夫人要钱。 邢夫人身受感情伤害和经济压力两重苦楚，步入了生活的低谷。邢夫人变得贪婪吝啬，疯狂敛财，以备娘家之需。她贪起钱财起来不顾他人的处境，只知道一味地索要钱财，再加上生性多疑，使贾府众人怨气满满。此时的邢夫人因为生出“许多的不好的毛病”，已无光彩宝色，从“无价之宝珠”变成了一颗“死珠子”。 在这样的情况下，邢夫人的贴身奴仆不是安慰、劝导邢夫人、拉近邢夫人与贾家人的关系，而是出于私利挑拨生事。于是，贾家人对邢夫人更加讨厌，谁也对她的处境产生不了同情心。人们和她打交道都是小心翼翼，能离她多远就离她多远。 个人简介： 火烧彤云，湖南省长沙市人，建筑工程造价工程师，自幼喜欢《红楼梦》，爱思考，爱写作，追求美好高尚的精神世界。 欢 迎 来 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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