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和她每天上下班都走同一条街，基本上是同时出门和回家。 她骑着一辆小巧而漂亮的自行车从街上轻盈的驶过，飘起来的裙子好漂亮，一派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遇熟悉的人她微笑点头，或打个招呼。而他，穿着一身脏兮兮的工作服忙碌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让他感觉好遥远，遥不可及。 他知道她看不见他，或者压根就不会看他。她是一名小学教师。而他，则是在城里打工的农民。 躺在租住屋的床上，他的眼前总是浮现她的身影。她的一颦一笑，她飘起来的长发，让他想起了曾经和他好过的但是已经远嫁的女生。
想着想着，他的眼睛便湿了，脑海里便冒出了许多奇奇怪怪的念头：哪天有坏人把她拦住，想调戏她，他上去解围，三拳两脚把坏人打跑。或者，哪天她被车撞了，他冲上去背起她往医院跑。或者，她骑车不小心摔倒了，他飞跑过去把她抱起来……这样他就能接触到她，和她说上几句话，甚至可以仔细看她，他从来没有正视看她。 很多次，他都想肆无忌惮的好好看她，但每次见到她，却没有勇气看，而把头埋得很低。一段时间以来，他都在心里自己折磨着自己，他为自己有这么多诅咒她的想法而自责，他觉得自己是个很无耻的人，简直不是人，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依旧经常看到她、注意她、观察她，有时远远的见她骑车过来了，他会停下脚步，假装在地上寻找什么东西。待她到了近前，才抬起头看上一两眼。想不经意的再看时，她已经骑着车子走远了，远去的背影犹如洁白的云飘走了，不知要飘去何方？ 有一天下班时，他看见她没有骑车，竟然步行回家，这是少见的，万一遇上坏人怎么办？ 于是跟踪保护她的想法突然蹦了出来。 他尾随她，悄悄的跟在她后面，不敢过快又不敢过慢，怕跟丢了又怕她发现，走过几条街，她进了一个漂亮的小区，好在保安没在，他跟进去，只见她进了一楼的一个有围墙的院子。
他在门前徘徊了一会儿，正要离开，忽然发现门旁的墙上贴着一张“出租房屋”，顿时喜出望外，心跳便开始快了起来，没有任何犹豫，举手敲门。开门的是一位古稀老人，他估计应该是她的父亲。 老人打量着他问：“请问，你找谁？” “不，不找谁。”他支支吾吾着说，“我看你们家里有房子出租？ ” “有，有！你要租？” 他“嗯”了一声，点点头。 “那你先看看吧。”老人把他领进一间空房子里。屋里很干净，可能是久未住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气和霉味。 “你看，合不合意？” “行，行，挺好的。”他连声说。 谈好了价钱，老人问：“你是几个人住？” “没别人，就我自己。”他说。 老人显然有些诧异：“这么大个屋子，就你一个人啊？” 他笑了笑，说：“我喜欢宽敞的房子，明天搬来行吗？” “行，随时搬来都可以！” 他回到原来的租住处，房东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搬出去，阴冷着脸说：“交完的那仨月房租不退。” “不用退。”他说，“我搬走了，你爱租给谁租给谁。” “好，好！”房东的脸上立刻露出笑来，“有时间过来玩啊！” 第二天，他扛着一套行李，一人的物品东西也不多，搬进了她家的出租屋里，陆续又添置了生活用品。 他每天按时上下班，别人都不加班他加班，只为攒钱，如果可以和可能，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会极尽全力。他的日子也过得很简单，下班回来就钻进屋里，没有电视，也没有收音机，他就看书。
他很少出门，只是每天要到她的家里去提水。只要她在家，他去提水的频率多得多。 有一次看见她回来了，他去提水，刚把桶放下，拧开水龙头，忽然想起锅里的面条可能已经扑锅了，急忙奔回去收拾。还没等收拾完，就听见她在喊：“水满啦！” 他转头去看，只见她拎着一桶水站在门口，微笑着看着他。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他不好意思接过水桶，脸一下子红了。 一句清脆悦耳的“水满了”，好像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让他愉快了好多天，干什么都特别有劲。可他一直后悔的是，当时怎么就没有说声“谢谢”呢？ 后来，只要知道她在家，他打水时就会把桶一放，拧开水龙头就走，而她就总会喊“水满了”。有时他故意在屋里拖延，只为再听到那一声“水满了！” 日子像一条小河，不紧不慢的向前流淌着。 她恋爱了，结婚了。商定婚事时，因为一套五千多的珍贵文史资料，和男朋友闹起了别扭。最终，男朋友也没有同意买。 婚礼前，她收到了一份神秘的礼物，是一小女孩交给她的。小女孩说：“是一位叔叔让我转交的。”她打开精美的包装盒子，里面放着的正是那套文史资料，而且还是精装版，扉页夹着的一张纸上有四个字“新婚快乐！”
她想遍了所有认识的人，也不知道是谁送的。这礼物对她来说比金子还要贵重。 她不敢相信这套资料正是自己想要的，出版社、作者、价钱都没有错，难道还有人会比自己更了解自己吗？她把资料包好锁起来，只在需要用时才小心翼翼的打开，她的心里藏着一份难言疑惑是谁送的？也藏着快乐和幸福。 她结婚的第二天，他就搬了出去。 几年后，她离婚了，又回到以前的家里。她不能生养，尽管又谈过多次，却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也就作罢，终究没有再结婚。她父母过世以后，她一人住在那所大房子里。 他又来她家租房子了，还是单身一人，只是青春年华已不在。 又过了许多年，他和她都老了。有一天，他对她讲了上面的故事。讲完，他叹了口气说：“我一直住在不远处，关注着你，还想再听一声清脆的'水满了！’” 她静静地听着，眼泪慢慢地流了下来。 （注：图片为随手拍）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