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突然羡慕了一下一位朋友。早上7点出门,在一天繁重、痛苦的工作后,晚上9点到家,依然能自己做饭、细致打扫,即使第二天也要6点起床,对所有杂事不嫌烦,也不觉得累。 这种「只要时间安排得过来,没有累不累感觉」的人,和我完全是两个极端。我在很累的一天之后,最多只能安排一件不想做的事,洗了头就没精力换床单被套,叠了衣服就不理会还有三个脏杯子。 我好像总是考虑过多,会想到「这件事我想不想做」「做起来开不开心」,而生活中、工作中,总有很多不想做不开心却不得不做的事。我会基本做完,但在其中产生大量内耗,精神的痛苦远超事物本身带来的痛苦。 有时候我也想,要是能没有这样的内耗,我能毫无波澜地,不考虑「想不想做」,只是把该做的事按部就班做完,那效率该多高啊,那多好啊。 但那样,也必然会损失对日常的感知力。对一些事物失去恨的时候,同等地,对另一些事物的爱也会减少。 这样想来,我就这样也行。 如果要说30岁左右,自己有什么大变化的话,就是真正接受了自己的局限性。 27岁之前,我常常陷入微弱的恐慌中:选择了一条路,就是放弃了其它所有路。失去选择权的不安,对人生之路越走越有限的害怕,常常攫住我。 这几年,这样的不安在渐渐减退。 我有点接受了这样的观点:如果不放弃所有其它的可能性,去选择一条路,是无法前进的。也接受了,在一次一次的选择中,人才渐渐成型,成为自己。 渐渐接受自己是有特质的,有些事情是做不了的,有些路是走不上的,而同时,有的事情是擅长的。如果要一直保持敏锐,对周围事物有觉知,就会有更多痛苦与内耗。也想告诉自己,痛苦是无法避免的,或者说,避开往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不如去渡过它。 就这样,觉得没那么羡慕了。 不仅没那么羡慕比我钝感,比我专注,比我有效率的人。甚至不那么羡慕比我敏锐,比我灵动,比我不确定性更高的人。 大约是因为最近关注了一下刘亚仁事件。 我之前只看过他的《密会》,最近又看了几部他的电影,真的挺好。他的演技,是在高潮处略略往回收,不会太用力表现得过度、解释得过度的类型,而在一些很难更改的肢体语言、习惯表情处,却注意得很到位。 从小就受到良好教育的人,行走坐卧,都与极度贫困人群不同。同样是贫困的少年,走得也不同。《密会》里的钢琴天才少年,坚定沉浸纯粹,有一股冲劲,一步是一步,走得坚定;《燃烧》里拖拖拉拉、晃晃悠悠、歪歪扭扭,好像不知道做什么,不知该往何处去似的。 他20多岁就功成名就,有不少代表作,拿了很多奖,能感知到《82年生的金智英》中韩国女性的困境并公开声援,出了柜。 最近的新闻,是他不仅涉及异丙酚和大麻,还有毒性很高的可卡因和K粉,在深渊的最底层,很难完全戒掉,人生可以说难有回头路了。 异丙酚是帮助睡眠与放松,其它都是兴奋神经的。工作需要清醒,焦虑时希望调动起超越临界的好状态、新想法,一有休息时间却无法放松、无法入睡,又在乞求另一种药物。他的神经系统应该已在完全紊乱了,在两种深渊中来回冲刺。 我的睡眠问题,相比而言只能说是轻度的,都常常觉得处于深渊、太痛苦。不敢想象比那痛苦十倍百倍是怎么样的,可能,宁愿去死——这么一想,对于他所拥有的其它的一切,也都不羡慕了。 不管什么工作,天赋只是一开始的1%,后面99%都是痛苦与孤单。要熬过去,其中滋味复杂,也很难与别人说。 所有看上去光鲜亮丽、功成名就的人,都付出了代价。得到越多失去越多,甚至有的是他们不愿意付出,希望用现有的一切去交换的东西。 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都已经标好了价格。有些我付不起,有些我不想付。 就这样,在人生已经走了一段路的途中,得到了暂时的自洽。 可能再过十年,二十年,我又会痛苦于自己越来越多的「被固定」。希望有更多的变化,把现有的自己打碎,才能接纳新东西。 而现在,我享受这种慢慢了解自己,确定方向的过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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