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夏忆郭兄 作者:空桑 今天中午在单位吃饭,偶然听一个同事说大郭上周去世了。我惊讶万分。大郭是人们对郭兄的昵称。大者,块头大也。此外,在经常交往的同事圈子里,郭兄的年龄也算是大的,虽不是最大,也是年长其他人不少。 我称郭兄实际上有点高攀之嫌。因为从年龄上说,郭兄大我20岁。从职级上讲,郭兄是我原来单位的领导,副厅级干部,而我则是他并不直接领导的下属。我称之为郭兄主要是基于情感上的。大郭人高马大,能饮善谈,幽默机智,不摆架子,亦不谄上凌下,同事们不管是下属还是工勤人员都愿意与他交往。他也常常参加各种酒局,是酒局中当之无愧的中心。 我与大郭除了彼此认可对方人品外,还有更深一层渊源,那就是我们都喜欢写点东西,有时候也会彼此唱和互动一下。大郭是2009年退休的,退休后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夏日里常与三、五好友,到松花江边一些人迹罕到的偏远地界儿去野浴,垂钓,吃刚钓上来的江鱼,喝浓烈醇厚的老酒。深秋时,则在哈尔滨飘落第一场雪后与老伴儿飞往鹏城(那里有大郭的女儿一家),初春时,在冰雪消融、松江水暖后,再飞回哈尔滨,过着候鸟一般的生活。有时还全国各地走一走,如自驾回山东老家,或到江西、福建等地游玩。每到一处必吟诗作赋,好不惬意。郭兄为人胸怀宽广,颇有文才。退休后,又特别研究过诗词格律,加之悟性高、境界佳,其诗品味不俗,耐人玩味。 这五六年来,我因身染沉疴,息交绝游,与郭兄暌违倏忽数载。初期还保持电话和微信联系。疫情以来,世路艰难,联系也就是少了,但对郭兄的微信我始终关注,不过最近大半年吧,看不到郭兄更新微信朋友圈,我还以为郭兄另开了一个微信号呢。今日方知,郭兄罹患肺癌,竟于上周辞世。感伤之余,难以成文,就将早年间与郭兄的诗文酬和的文字按照时间顺序迻录于此,以誌纪念。 第一则:2011年5月18日 今日收到一位老领导发来的《游龙虎山》一诗。 “阳元挺拔入九天,阴岩包容纳百川。神工鬼斧成乾坤,千古奇观龙虎山。更有道教天师府,(短信发来少三字)一法自然。敢问越人今安在?芦溪漂流看悬棺。”余即兴以想象(因我没有去过龙虎山)回了一首疑似五律(因不懂平仄和韵部,故作诗皆为疑似)。 龙虎景色佳,奇绝冠中华。 天师传道处,丹诀付烟霞。 仙俗路本殊,凡夫莫投崖。 未有飞升体,把酒就菊花。 后记:老领导已退休有年,每年入冬都飞往广东,春暖花开时再回哈。这首诗是老领导在去广东后又出游龙虎山时写就的,当时好像是去年(2010)11月份,我现录于此。又及,去年送老领导离哈时,我亦曾打油一首。 送郭书记赴粤 (2010年11月5日) 驭风疾行彩云低,关山飞度今无奇。 岭南秋风染霜叶,朔北冬雪覆地衣。 宦海沉浮经风浪,是非荣辱化尘泥。 回眸历历南柯梦,采菊东篱坐忘机。 第二则2012年7月25日 赠郭兄 齐鲁冠带遗朔北, 虎背熊腰儒雅心。 卅载为官存公论, 两袖清风传忠勤。 唯有棋局消昼夜, 但凭诗酒论古今。 南徙北走羁旅客, 兴之所至满眼春。 后记:郭兄是我的一位退休老领导。其人祖籍山东,有行伍英气,善饮酒,至数升不醉,且喜吟诗作赋。在职时,以正直著称。退休后,做候鸟迁徙。冬则赴南粤,夏则返朔北) 第三则 2012年12月11日 前几日赴粤开会,在鹏城与退休的老领导晤面畅饮。席间,老领导示余最近的一首诗《谒王羲之》,其辞曰“自驾南游会稽山,书圣故里鹅池前。闭目低吟兰亭序,开怀高论人生观。魏碑汉隶著青史,篆草行楷写诗篇。往来代谢成古今,何惧死后化云烟。”余和一首《咏龙虎山》,意在押其诗韵,当然我还是那句话,不会作诗,不懂平仄和韵部,也没有去过龙虎山,但这位老领导去年去了龙虎山,于是我凭想象写了这首不算诗的诗。“钟灵神秀龙虎山,探秘玄牝阴岩前。三教圆融圣教序,六合统摄天师观。真君传道垂青史,南华授经有遗篇。高山流水历古今,功名利禄淡如烟。” 返程中,我又余兴未尽,在飞机上做一打油诗,飞机落地后发给郭兄。内容是:“我本金蝉子,流落在人间。不因东风起,只为偿业缘。大千藏真谛,姑射隐神仙。缘起缘还灭,果报似循环。痴爱惹烦恼,贪嗔生祸端。执着非过恶,舍得藏大奸。弃尔金钵盂,还君纯正念。心斋胜身戒,食色渺云天。度人先自度,授鱼莫若筌。世人悟此理,我去不复还。”这里有我的一些人生感悟,我觉得执着得一分为二看,不一定执着心都是错的。相反,舍得这个词我不喜欢,总觉得是在贪欲驱使下的舍,其目的是得。 外一则:2009年4月11日 这则故事虽非与郭兄唱和,但与郭兄有关。原文如下: 最近好久都没有上博客了。今天算是得闲,想来这里说说最近单位的那点事。 前一阵单位搞竞争上岗,由于正处长的岗位有限,只拿出5个岗位,且都有所内定人选,我就知趣地没有参与。不过在正式竞聘前,有天我早上送孩子,在公交车上收到一位同事的短信,这位老兄的短信是这么写的:“冯唐今日跚跚至,退长当员添新喜。根深泥土树参天,松标典范品行直。笔端常涌千秋梦,胸中轻麾百万师。今日晚霞夕阳红,明朝曙色是晨曦。”题目是“贺退长当员”。我当时就犯了嘀咕,要说是贺我吧,我还刚刚40岁,不到退长当员的年纪,这个祝贺早了20年。要说贺他自己,莫非他此次要竞聘正处级员,我想如果是这样,还是鼓励鼓励这位老兄吧。于是在公交车上即席回复一首:“好诗传千古,真情动且直。宗悫长风在,英雄尽解诗。松柏自高洁,鹪鹩恋低枝。兄有廉颇勇,争长不宜迟!”后来到单位见到这位仁兄,才知道原来是一场误会,这位老兄的诗是写给去年底退休的一位领导(即本文中的郭兄)的,可能是有种好诗共赏析的想法吧,他写完后就没头没脑地不加说明地也发给我一份,而且时间恰恰在单位竞聘前这个敏感时段,就由不得我误解了。 如今重读这些昔日文字,当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把酒言欢之情恍如昨日,而今文友星散,故旧凋零,颇让人有种悲戚无常之感。忽然想起曹丕《与吴质书》中数句:“昔年疾疫,亲故多离其灾,徐、陈、应、刘,一时俱逝,痛可言邪?昔日游处,行则连舆,止则接席,何曾须臾相失!每至觞酌流行,丝竹并奏,酒酣耳热,仰而赋诗,当此之时,忽然不自知乐也。谓百年己分,可长共相保,何图数年之间,零落略尽,言之伤心。……追思昔游,犹在心目,而此诸子,化为粪壤,可复道哉?”虽然郭兄非死于时疫,但这种痛悼文友的凄怆和哀伤,曹子桓已于1800年前为我道尽。 作者:空桑,哈尔滨人,机关干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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