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这都是可以写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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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院，建院70周年。工会主席说，你从小在设计院长大，要不要写篇纪念文章。

我记忆里的设计院，真的是可以写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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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印象最深的是分房子。每到分房子，大人们就打的破头齿烂的。曾经有同事揣着根拖把杆子去领导开会的现场，抱着不给房子谁也别好过的心，顺利地分到了一套公寓。那是我上班以后唯一一次分房子了。后来再也没有宿舍这个概念。

我爹那时候分房子是按家里人头来的，我家仨孩子，没有比某位家里有俩孩子的面积更大。因为他家分房之前接来了老人。后来他家儿子得了不治之症，有一家单位同意负担医药费，举家迁移去外省了。一对很有想法的设计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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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设计院拥有无数五十年代六十年代的大学生，他们家世优越。那个年代一般家庭成分不好的才能上的了大学。因为只有成分不好的家庭重视教育。我们院，我爹这一代有很多大地主的子女，甚至有张之洞的后代，奶妈喂奶的照片曾经是批斗他的证据。

他们在八十年代九十年代没有人穷折腾的时候，焕发了应有的魅力。他们姿态雍容，气质卓绝，审美超前。因为出差可以随时去各大城市，女设计师们打扮的十分好看。直到退休之后，仍旧是美好的老太太。

然而这并不可以抹杀曾经在那个混乱时代，他们奋不顾身地，事无巨细地互相检举。连我年幼的大姐能分辨香水的味道，都是大字报上的罪证。如果我没有从小长在这里，我不会知道这些。那些气质高雅的老人，原来是这样卑微的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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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多可怕。我们要跟同事朝夕相处，比家人待在一起的时间都多。本来应该和睦相处，本来应该互相成就。高级知识分子啊，设计院是那时候最高级别知识分子扎堆的地方。可是，他们互相检举，宛若恨不得对方就此灭亡。

可能有人会说，那个年代就是这样的。并不是。我爸，他没有做过这种事。

人是可以选择的，选择卑鄙或者选择正直。同事之间的关系也是可以选择的。当你成为一介领导，你可以选择夺取别人的成果。也可以选择在别人难的时候扶别人一把。就算是在知识分子扎堆的设计院，仍旧有人是正直的，有人是猥琐的。不因为受教育程度有任何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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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那一代设计师，现在已经走的剩不下一个两个。如果他们活着，现在，不到九十岁。其实，人生很短很短。都不会过百年。建院七十年而已，建院就在的人，还有几个。

那些凌厉的，努力的，分别早早离开。

留下的，反而是中年就病了，一直在努力养生的一些设计师。他们或者早早退出了职业舞台，没有去努力做专家，没有去拼命做设计。后来，他们老了，幸福地长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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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写什么呢。写一篇不能投稿的纪念。

这设计院七十年，曾经是无数人的人生。

太多人来过，太多人走了。

但是，工作，单位，从来不应该是他们，是我们所有的东西。做一个人，活在世上，工作不是全部。

我们应该是怎样的人呢，善良一点，快乐一点，有自己工作之外的人生，善待所有我们遇到的人。尤其是朝夕相处的同事。

还有，做一个正直的人。做一个走了以后，别人说起来，也没有什么坏话的人。

像我那，以院为家，建院元老的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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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配图是办公室的茶器。

收拾了一下带回家。

要搬家，两年后要退休，慢慢收拾吧。

一代一代人。就这样。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