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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你到底是怎样的面目|《经典常谈》之《〈诗经〉第四》解读(下)

 陋室夜读 2023-03-05 发布于辽宁
第四段是讲诗从春秋以后的诗教传统,所谓“诗教”是说它的礼乐教化功能,是通过诗来教化民众的方法。我们的先人把诗作为五经之首,并探索出一整套通过学诗、写诗来进行启蒙教育和青少年时期能力训练的卓有成效的方法。
作者首先从“诗言志”这句广为人知的话谈起。“诗”指《诗经》,“言”可以理解为“表达”。然而对“志”的理解却存在很多的说法,所以各家所说的“诗言志”含义并不完全一样。
作者在第四段和第五段介绍的是有深远影响的诗教说法,在第四段说“那'志’是关联着政治或教化的”,是说《诗经》的用途不是用来审美的,而是用于政治或做人。
第四段是讲的在政治上的用途。简单来说就是断章取义应对眼前的环境,作政治的暗示,是常用的外交用语,所以孔子说“不读书,无以言”。假如你穿越到春秋时期,成为贵族中的一员,不能熟读《诗经》,估计没有什么存在感。
第五段讲的是诗教在“做学问做人”方面。作者介绍得很明白,无需再做解释。
从第四、第五段来看,《诗经》的诗教作用起于春秋。这种传统绵延几千年,影响深远。在很长时间内,对《诗经》正统的理解在于合乎政治和做人的准则,而不是它的文学价值。
初一语文教材上册有《咏雪》一篇课文,说的是东晋谢安与其子侄辈们的一段论诗对话,对谢安“白雪纷纷何所似”的提问,谢郎对“撒盐空中差可拟”,谢道韫则对“未若柳絮因风起”。在《世说新语》还有一段讨论《诗经》最佳句的记载:
谢公因子弟集聚,问:“《毛诗》何句最佳?”遏称曰:“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公曰:“訏(xū)谟(mó)定命,远猷(yóu)辰告。”谓此句偏有雅人深致。
东晋名臣谢安问子弟们《诗经》以哪一句最佳。遏就是谢玄,这位将来以指挥淝水之战而著名的青年才俊答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这是《诗经·小雅·采薇》里的名句,是今天任何一名诗歌爱好者都可以脱口而出的优美句子。
而谢安给出的“标准答案”是:“訏谟定命,远猷辰告”,说这一句才最有雅人深致。
“訏谟定命,远猷辰告”,出自《诗经·大雅·抑》,意思是说:把国家的大政方针通报出来。在今天除了专业研究者之外,几乎没有人记得《诗经》里还有这样枯燥乏味的政治内容配上如此毫无修辞色彩的表达方式,简直没有任何文学感染力可言。
谢安那句“《诗经》哪一句最好”的问题也曾问过谢道韫。《晋书》记载:
五凝之妻谢氏,字道韫,安西将军奕之女也。聪识有才辩。叔父安尝问:“《毛诗》何句最佳?”道韫称:“吉甫作颂,穆如清风。仲山甫永怀,以慰其心。”安谓有雅人深致。
谢道韫说的句子出自《诗经·大雅·烝民》,作者是周代元老重臣尹吉甫。当时周宣王派仲山甫去齐地筑成,尹吉甫做这首诗来送别仲山甫,连带着赞美周宣王能够任贤使能,中兴周室。
从上面可以看出谢道韫的诗学趣味和谢安高度一致:符合政治伦理的才是好的诗。
从诗学趣味可以看出谢道韫超乎寻常的大气,巾帼不让须眉。也难怪谢道韫嫁给王羲之的儿子王凝之后,很不高兴,整天闷闷不乐。对谢安抱怨说谢家兄弟都这么有名气,为什么单单出了王凝之这个蠢才呢。
谢道韫在王家平淡地过了数十年,此时东晋王朝气数已尽,孙恩、卢循起义爆发了。
当时任会稽内史的王凝之已迷恋上道教,面对强敌进犯,不是积极备战,而是闭门祈祷道祖能保佑百姓不遭涂炭。谢道韫劝谏了丈夫几次,王凝之一概不理,谢道韫只好亲自招募了数百家丁天天加以训练。
孙恩大军长驱直入冲进会稽城,王凝之及其子女都被杀。谢道韫目睹丈夫和儿女蒙难的惨状,手持兵器带着家中女眷奋起杀贼,但终因寡不敌众被俘,此时她还抱着只有三岁的外孙刘涛。
她对孙恩厉声喊道:“大人们的事,跟孩子无关,要杀他,就先杀我。”孙恩此前听说过谢道韫是一位才华出众的女子,今日又见她如此毫不畏惧,顿生敬仰之情,非但没有杀死她的外孙刘涛,还派人将他们送回会稽。
谢道韫的男子气概或许有《诗经》的教化起到的一些作用吧。
所以,在古人那里,诗歌就是用来教化人的,至于有没有诗的意境根本不重要,诗经里面我们认为美的句子非常少,充满了道德说教,这才是《诗经》的本来面目。这样的诗才是孔子口中的“思无邪”,《诗经》最初的样子是以道德而不是以文学的样子出现在人们面前的。
4.解诗
前面几段说的是用诗,接下来的第6、7、8段说的是解诗。第6段介绍了出现这种变化的原因是“诗篇本来的意义,经过了多年的借用,也渐渐模糊了”。解诗的儒生跟着孔子的脚步,仍然循着诗教传统,断章——甚至断句取义地解释诗篇。这方面最有权威的是毛氏的《诗传》和郑玄的《诗笺》。
第7段说的是解诗的历史传承和解诗的方法。解诗源头在孔子,接着是毛亨和毛苌,最终在郑玄这里集为大成。他们解诗的方法就是“以史证诗”,说白了就是寻找与诗相关的历史事件来 “证明诗篇是什么时代做的,为什么事做的”,目的是合乎孔子的道德伦理进行政治教化,所以背离了诗篇原来的意思。
为什么这样来评判,在第8段,作者给出理由。因为他们在解诗的时候,都做了序。《大序》总说,《小序》每篇都有,交代解诗的思想,从这些序中可以看出他们解诗的方法和目的。到了郑玄,做的更为具体和细致。
在第9段,作者说《大序》里说明诗的教化作用,似乎建立在风、雅、颂、赋、比、兴“六义”上。前三者着重于诗的内容或者诗的音调上,这个我们在前面已经详细说明;后三者着重诗的形式上。就是说,无论诗的内容还是诗的形式,都有教化人的功用。而“赋、比、兴”本身“都含有政治和教化的意味。”那么,什么是“赋比兴”,它们怎么会有教化的作用呢?
在第10段,作者进行了解释。
所谓“赋”,作者引用《大序》里说是“直铺陈今之政教善恶”,用朱熹话解释就是,“赋者,敷陈其事而直言之也”,“比者,以彼物比此物”、“兴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词也”。
再说的简单些,赋就是平铺直叙,铺陈、排比。相当于如今的排比修辞方法。
比,就是类比。对人或物加以形象的比喻,使其特点更鲜明。
兴,就是以其他事物为发端,引起所要歌咏的内容。与诗歌内容有一定联系。
我们可以这样区分:
诗里写了门外一棵树,接着写门里一个人的行为或感觉。照传统说法,如果树是树,人是人,分开讲树和人,那是“赋”;如果拿树来比喻人,那是“比”;要是树和人之间有若有似无、不确定的关系,只是拿树来做个开头,带出人来,那就是“兴”。
也就是说,赋是通过语言的陈述铺垫达到一种气势以强调渲染,比是通过生动形象的比喻以达到加强深刻印象提高理解,兴是通过对事物的描述而后引申以达到象征隐喻的效果。
这样看来,赋比兴都起着调节人的情绪的作用。之前我们知道,诗源于徒歌和乐歌,通过乐工的收集和整理最终都成为乐歌,也就是都能伴着歌舞来唱了。这样,诗在唱的过程中,对人的行为和情绪都起到了调节的作用。这就包含了很多礼的成分在里面,“诗礼传家”就成了自然的事。所以,诗对人起到的是约束作用,而不是放纵。诗的诗教作用应该就是这样的。
好啦,我们终于讲完了《诗经》第四,现在是不是感觉对《诗经》陌生了呢?其实,我们平时阅读《诗经》篇章,主要是从文艺角度,然而,《诗经》却是“不谈文艺谈道德”的诗教传统,只是到了现在,人们更愿意从诗的本身去寻求理解,诗教传统已经被人们摒弃了。所以,读《诗经》,要注意你看到的版本或内容是从哪个角度来理解的,这一点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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