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原精舍诗编年笺注稿》10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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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下关大观楼晚望

疏星数点吐江楼，为嚼春寒手一瓯_（1）。射岸船灯初历乱，卷涛纛影并飞浮_（2）。歌呼隔岁娇鬟在，世难如山片念收_（3）。贪数过鸿向彭蠡，此生哀乐托孤游_（4）。

【笺注】

三月下旬，陈三立欲赴西山祭扫，晚间宿于下关的大观楼等待发船。此诗即写在大观楼晚望之所见与所思。在动荡的景物描写中，突出陈三立的“世难如山”的感受。

（1）“疏星”二句：江楼上空吐出来几点稀疏的星辰，为了抵御春寒，我品味着一杯茶。

“为嚼”，为品茶。嚼，玩味。宋李龏《梅花集句》其九十七：“几回醉嚼春风骨，清杀玉川文字肠。” 清吴绮《醉花阴·虎丘看梅》：“一树一倾杯，花落杯中，细嚼春冰味。

首联描写自己夜下楼中饮茶远望之状。

（2）“射岸”二句：射到江岸的船上灯光开始变得杂乱，大旗的影子落在江中，波浪翻卷，一起浮游飞动。

“历乱”，纷乱，杂乱。唐卢照邻《芳树》诗：“风归花歷乱，日度影参差。”

“纛影”，大旗的影子。宋曾巩《送陈商学士》：“城东日晚公将去，纛影未离愁四座。”

颔联写所见江面的景色，灯光乱射，旗影翻卷，使人感觉到了风物的动荡之态。

（3）“歌呼”二句：隔年的那个娇美的女子还在又歌又叫，可时世祸乱如山沉重了！——我收起一时的思绪。

“娇鬟”，美丽的环状发髻。唐刘商《铜雀妓》诗：“玉輦岂再来，娇鬟为谁緑。”此指女子。

“世难”，当世的灾难、祸乱。《三国志·蜀志·刘焉传》：“焉内求交阯 牧，欲避世难。”

“片念”，一时的心念。陈三立多用此语：“独拥溪山暖，偷閒片念成”（《晓坐》）、“片念微茫千劫换，一椽人海阅枯禅”（《移居》）、“痴儿片念际天地，看取佣保强针砭”（《廿九日赏雪被酒午彝过访值醉卧遂去登下关酒楼叠韵谢之》）、“茫茫家国梦痕存，片念已教千浪浣”（《九日惠中番馆五层楼登高集者艺风樊山补松乙厂止庵涛园子琴黄楼栘叔及余凡十人》）、“贪看落照一孤僧，片念微差堕尘扰”（《将至金陵视散原先生车过镇江观落日作》）。

颈联写不变的歌女呼人，与世变的如山沉重。

（4）“贪数”二句：一心数着飞向彭蠡湖的鸿雁，此生的悲哀与快乐都寄身在孤游之中！

“彭蠡”，鄱阳湖又一名称。

尾联上句化用嵇康的“目送飞鸿”之意，感叹自己一生的哀乐都在孤独的出行中。此处的“哀乐”，当是哀的成分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