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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锤定音】汉锣传奇:东德音乐家考夫曼在武汉的奇遇

 金苹果6 2023-03-08 发布于北京

【成语解释】一锤定音,本意是指制造铜锣时最后一锤决定锣的音色。

作者:孙绍基

出处《读者》:总第57期

日期:1985.1

德意志民主共和国柏林警察乐团,是驰名世界的铜管乐团,据说和美国波士顿交响乐团、莫斯科芭蕾舞剧院乐团齐名,是世界乐坛的尖儿,顶儿。

乐团团长兼首席指挥、乐团创始人维利·考夫曼中校,可以说是个传奇人物。第二次世界大战炽烈进行中,第三帝国的冯·巴罗斯拥兵斯大林格勒,久攻不下,乐手们奉命到前线演奏,以鼓舞沮丧的士气。在伏尔加河畔,洋喇叭还没来得及从皮盒中拿出来,德军第六集团军就遭到了覆亡的命运,B集团军军乐团指挥维利·考夫曼上尉和他率领的分队便和冯·巴罗斯元帅一起,成了苏联红军的俘虏。

在战俘营里,考夫曼不忘铜管乐,在管理当局支持下,把旧部召集到一起,从城市废墟中搜罗乐器,又开始演奏了。为他的幸免一死的同胞们,也为疲惫不堪的红军官兵们演奏。德军中的德共地下组织在战俘营中公开了,他们吸收了这位音乐指挥。德意志民主共和国成立之后,他参加了警察部队,并创建了柏林警察乐团。在斯大林格勒的废墟中,他搜寻到一面铜锣,直径有50多厘米。虽然锈迹斑斑,但他喜爱之极。他说这面铜锣能启迪他的智慧,激越他的盛情。从那时起,他就走到哪里带到那里,几乎成了他的象征。大家都说,那锣一定是瑞典名产。

因为乐团要到我们省来演出,我是特意赶到武汉迎接乐团的。

考夫曼对每一场演出都一丝不苟。演出前,亲自指挥试台,并叫他的助手在舞台上的十几个位置或轻或重地敲击那面铜锣,他则在观众席的各个角落倾听。舞台工作人员则按着他的指挥调整扩音器材,直到他满意才作罢。

就是在这样的场合,我认识了考夫曼团长和他那面铜锣。

交谈时,我说:边远城市,视野所限,对铜管乐演奏的反映可能不会热烈。他听了立即回答:“不会,只要是真实的艺术,真诚的表演,就会征服一切听众。你看,那不就是证明!”

他所指的证明是我国随乐团学习的同志。乐团还没到达,要求随团学习的同志就踊跃得排了长龙。中央直属的、军队的、地方的演奏团体,几乎都送来了铜管乐手。人数逾百。教学双方都十分热情,自然而然结成“对子”小组。我们的同志们不但热心于艺术,也热心于德国同行手中的乐器。了解它们的特点、产地,于是乎就纷纷向家里提出要求:迅速定购法国号、德国管……尤其是瑞典锣。这样,就更增加了考夫曼团长的神秘色彩和大家对那面铜锣本已就十分浓厚的兴趣。

由于好奇心的驱使,在乐团正式演出时,我注意倾听那面铜锣的声音。真使我大失所望,它竟是那样的沙哑,似乎是被重重地挤碰。不过,仔细品味,又觉得确有不同凡响的韵味萦绕其中。难道就为这,考夫曼才对它偏爱?

演出受到了异乎寻常的欢迎,考夫曼率领演奏家们四次谢幕,两次重演才使近万名观众得到满足。

回到宾馆,在门前和考夫曼团长走了个对面。他拉住我问:怎样,武汉的观众被征服了吧?你们那里的观众,也一定会被征服。高兴和自信同时挂在他的脸上。我真有点儿被他感染了,连连点头。

他们是要到一家叫佟记的锣店去,翻译、工作人员已在车上等着。关于征服的谈话,似乎使我们建立了一种友谊,考夫曼竟非拉我和他们同去。我当然很乐意和他们同行。

锣店在一条新开拓的大马路旁的小巷子里。许久之前,这小巷曾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但早已被历史淘汰了。一家家店面被改造成了住房,唯一幸存者,就是这爿锣店。那曾经光辉过的匾额上,尚能依稀看出“佟家锣店”几个字来。店堂里黑黢黢的。应门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后生。同来的工作人员向他说明来意后,那后生急忙转到后面去请他师傅。

考夫曼对这店堂里的冷落毫不介意,兴趣浓厚地欣赏着架子上的各种铜锣来,还不住用指头轻轻敲击,侧起耳朵细心倾听。

锣店的师傅踱出来了。他手捧着一杆红铜色的很粗很粗的竹烟管,口里、鼻孔里、烟锅上一起飘散着轻烟。

考夫曼急忙走过来和他热情地打招呼,请他仔细看看,尽量帮助修一修。

工作人员急忙帮助团长助手拿开皮套,把铜锣放在案子上。

“这是有名的瑞典铜锣,哑了,是团长最喜欢的,能修好吗?”工作人员介绍铜锣的重要性,意在使老师傅特别重视。老师傅的眼皮朝工作人员抬了抬,眼光却十分严厉。工作人员没有看到,我看到了,考夫曼团长也注意到了。他忙问翻译,工作人员说了什么,听后他连忙解释:

“这面锣,是中国制造的。我判断,可能就是汉口造的。请老先生帮助。”

老师傅已经把烟管放下,左手支着案板,右手在铜锣上轻轻地抚摸起来,翻译考夫曼那段话时,他两眼微闭,不时地轻摇一下脑袋。听完,他睁开两眼向工作人员和考夫曼忽闪了一下,又闭上了,一言不发,继续抚摸铜锣,抚摸完一面又抚摸另一面。

考夫曼注视着他的手。手是黑瘦黑瘦的,筋络突现着,但能看出来那手是很有力量的,灵巧,又感觉锐敏。考夫曼由手看到臂,又看到双肩,看到老人身上雪白的汗褡裢。这件腋下用几根布条联结着前后身的衣服,与其说穿在老师傅身上,倒不如说是挂在他瘦骨嶙峋的肩上,有70岁了吧!

老师傅的手按着一个地方不动了。

考夫曼马上盯住了这只手。

老师傅感动了考夫曼的眼光,睁开眼睛向考夫曼脸上一扫。考夫曼似也感觉到了,也向他脸上看去。他俩的眼光碰到一起了,两人相对微微一笑。

好一会儿,老师傅把锣翻过来,又从背面按按那个地方。拾起铜锣,要过锣锤,敲击了3下。沙哑的声音在店堂里回荡。他把铜锣扣在铁砧上,抄起一把小铜锤,猛地一锤。而且也就只这一锤,既不再摸,也不再看。之后,他顺手拾起递给考夫曼,把铜锤也递了过去。

考夫曼试探地敲了一下。

像施了魔法,铜锣的声音是那样的优美、洪亮。

真是神仙手段,沙哑的声音尚去不远,洪亮的音声已接踵撵来。

考夫曼惊奇不已,他眼晴里闪烁着欢乐和激动的光彩。他不住地敲击着,哈哈地笑着,简直像个孩子。

门前,围满了人,因为这一向落寞的小店突然来临的欢乐使他们感到惊奇。

这回轮到老师傅惊奇不已了。考夫曼放下铜锣,命令助手和他一起,恭恭敬敬地向老师傅敬德国式的军礼,举着手不放下来,并告诉他,这个店里的大小铜锣,柏林警察乐团全部买下了,还要定制一批,图样马上送到。

后来听说,更使老师傅惊奇不已的是,第二天,几乎所有随团学习的乐手们,都来为自己的团体订购了一批汉口铜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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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锣”的前世今生

极目新闻记者 张吉晴

通讯员 邱舒 胡思洁

视频剪辑 杨凝寒

实习生 李睿璇

著名音乐家谭盾曾说过,武汉生产着全世界最好的锣,从柏林爱乐到纽约爱乐,从荷兰皇家剧院到费城交响乐团,都在使用武汉铜锣。

武汉的制锣历史,要追溯到清朝乾隆年间,当时的武汉已是全国铜响器的制作中心,汉锣与京锣、奉锣、苏锣一起,并称全国“四大名锣”,2013年,汉锣制作技艺入选“武汉市非物质文化遗产”。近日,极目新闻记者来到了武汉市黄陂区六指街一家已有近四十年的历史的铜锣厂,探寻百年制锣技艺闻名海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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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陂人经营响器老字号

武汉市黄陂区六指街,车辆缓慢地行驶在乡间道路,一阵阵铜锣的敲打声从路边传来,一处不大的门楼上挂着厂牌,这里就是武汉市海平乐器制造有限公司。作为武汉知名的制锣厂,生产的风锣、抄锣、包锣、云锣、奉锣、月光锣等产品在市场上十分紧俏。汉锣制作技艺武汉市级传承人王志平从13岁开始学习制锣,他现在是这家公司的掌舵人,“历史上做汉锣最出名的地方在汉口的长堤街,高家河人高青庵在这里让黄陂人制作的铜锣闯出了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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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武汉造的铜锣,不得不说高洪太。“买药要买叶开泰,买伞要买苏恒泰,买锣要买高洪太。”这是武汉3家著名老字号。1914年,黄陂高家河人高青庵来汉,在长堤街以高洪太之名经营响器。1946年,应梅兰芳剧团请求,成功研制虎音锣,创造了戏曲打击乐的奇迹。

1966年,高洪太改制为国营武汉锣厂。1979年,波士顿交响乐团在首都体育馆首演,当这面锣敲响时,声如猛虎下山,全场为之震动。波士顿乐团将锣带回美国,这也是高洪太铜锣第一次走向世界。

此后,由于坚持手工制作、保质少量,武汉锣厂难以适应市场,加之经营不善,开始走下坡路。

手艺人聚集传承制锣技艺

高青庵制作铜锣闯出了名堂,逐渐越来越多的同村人来到汉口,投靠他,制锣成为了高家河村的传统技艺,这为形成制锣手艺人聚集效应埋下了伏笔。1984年,武汉锣厂的老手艺人到了退休年龄,卸甲归田,其中不少人回到了高家河村,时任高家河村党支部书记王长海,看到许多从高洪太退休的老师傅回乡,决定办一家锣厂,高家河锣厂就此诞生。

“我的父亲不会制锣,但是我从小却是听着制锣的敲打声长大的。”王志平向极目新闻记者介绍说,父亲带着乡亲们开起了锣厂,老手艺人负责制作,父亲则负责销售,“他背着100多斤铜锣走遍大半个中国进行推销,从东北到岭南,买不到坐票,只能背着锣站在火车的角落,就这样逐渐打开市场。”

走进汉锣陈列室,这里有着数157种不同类型的锣,用于戏曲演奏、民俗演艺、音疗、装饰等方面。“哐哐哐。”你听,只有敲响虎音锣,才能听到如同老虎吼叫的声音,而这个锣种也是汉锣的代表作,说着,王志平敲响了一面直径为1.88米长的铜锣。一声声的低沉的虎吼声传来。什么样的锣才能称为汉锣?他向极目新闻记者解释道,汉锣与其他锣相比更为出众的特点是音质纯正、发音宏亮,而且需要手工锻造,从一块块灰色的铜、锡熔合金属蜕变成一面金光闪闪的锣,经过熔炼、锻造、成型、整平校正、抛光处理、定音六个步骤,而这技艺从有着数百年的匠心积累,“一面锣的面世都凝聚了传统技艺的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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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高家河锣厂获得自营出口权,2003年正式更名为武汉市海平乐器制造有限公司。“父亲目光长远,他让我学制锣,弟弟王志军学外贸。”王志平说。

匠人手工制造千锤铜锣

千锤打锣,一锤定音,铜锣的制作从熔炼、定型、捶打均不能假手于人,负责每个环节的手艺人把控细节的锻造。极目新闻记者走进制锣工厂,便感受到一股热量袭来,只见一名工人正将炉子里烧得火热的铜片取出,然后交由两名工人进行压制,虽然有机器辅助,但是手握滚烫的铜片,不同的转动从而掌握铜片的厚薄并不是件容易事,“你看,这是我哥的徒弟,他学习压片已经有20多年的时间了。”王志平的弟弟王志军向极目新闻记者介绍说,工厂里负责制锣环节的每一位师傅都有着数十年的制锣经验。

压好的铜片会再次进入到火炉中进行高温烧制,然后经过手工反复捶打形成锣最初的模样,火在工人的脸上映出温暖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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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作为制锣中的“核心”技术,锣定音也成为决定锣音质好坏最为重要的一环。杨从荒从20岁起就开始学习如何为锣定音,如今已干了快四十年,他通过正锤、反锤等多种技巧使手中锣最终发出最纯正宏亮的音调,这位到了花甲之年的匠人需要旁人大声说话,才能听清谈话内容,但是就是这个有些“耳背”的人却能敲出最为动听的锣声。当极目新闻记者向他询问道,锤锣有何技巧时,他很直白的说道,“我说不清楚,就是凭经验,耳朵一听就知道该敲哪里来调整音质。”

记者拿起一面锣,看到上面带有明显手工敲打的坑洼印迹,这在机器化普及度极高的今天显得格外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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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锣版权意识提升走入国际

“我们现在全年销售可以达到4000多万,其中海外的销售额就能达到2000多万。”王志军向极目新闻记者道出了一个让人诧异的数据。铜锣为何可以有如此之大的销售市场,这种我国的传统乐器为何能收到海外的青睐?

原来,现在的铜锣销售除了人们印象里传统的戏曲配乐和和庆典宴会等传统用途,汉锣在医疗、西方乐曲等领域也起到了重要作用。抄锣和风锣就作为音疗锣被国际上许多医疗公司采购,用做一些辅助治疗。

汉锣的制造工艺在国际上享有盛誉,但由于此前版权保护知识薄弱,在市场上经常能看到武汉制造铜锣的贴牌货。“我们当时就励志宁愿少赚一点,也想做出自己的品牌,贴上我们自己的汉语品牌走出去。”王志军说道。

2015年,武汉市海平乐器制造有限公司成功注册了马德里商标,品牌'芳鸥’也被列入湖北省重点商标保护目录。目前,贴有海平乐器的多件商标产品参与海外乐器展会,来自武汉的铜锣堂堂正正走向国际市场,产品远销全球40多个国家和地区。

“我们希望更多的年轻人能够看到这项古老的技艺,并将它传承下去,发扬光大。”目前锣厂制锣匠人的平均年纪已经超过了45岁,后继无人成为了王志军目前最为头疼的事情,“我们不怕技术被人学,就怕没有人来学,汉锣这种古老的乐器不能在我们这一代失传。”王志军说道,他此前已经向黄陂区市场监管局进行了求助,希望职能部门能够建起武汉的乐器制造厂的沟通渠道,“我们愿意交流,敞开大门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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