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李贺、杜甫、黄景仁,品品诗人笔下阴气森森的“鬼诗”,令人颤抖

 暮云深 2023-03-08 发布于湖南

心如素简,静数流年,

人间有味,最是清欢。

欢迎关注清欢,品读绝美诗词。

在中国古代文学史上,偏爱写鬼写妖的爱好者不少,

比如唐代牛僧孺的《玄怪录》、段成式的《酉阳杂俎》,清代袁枚的《子不语》等等。

当然,最有名的还是聊斋先生蒲松龄。郭沫若曾评价他:

写鬼写妖高人一等,刺贪虐入骨三分。

而在诗词中,类似的作品相对就比较少了。

分享几首鬼气森森的诗词,一起来品读下。

这个主题最有名的莫过于李贺了,他擅长借鬼写人,意境阴森可怖,被称为“诗鬼”。

在他的笔下,有《秋来》中幻想游魂飘荡在坟场上吟诵鲍照的诗:

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

《苦昼短》中想吃掉烛龙,让时间无法流转地狂想:

吾将斩龙足,嚼龙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

最奇诡绚烂的,当属《神弦曲》:

西山日没东山昏,旋风吹马马踏云。

画弦素管声浅繁,花裙綷縩步秋尘。

桂叶刷风桂坠子,青狸哭血寒狐死。

古壁彩虬金帖尾,雨工骑入秋潭水。

百年老鸮成木魅,笑声碧火巢中起。

“神弦曲”是古乐府诗的主题之一,属清商曲辞,常用于祭祀神祇。

这首诗写的是黄昏时分神灵降临的景象,日落西山,暮色昏昏,风旋转而吹,鬼神从中出现。

传说旋风低于三尺,是鬼风;高于一丈,是神风。鬼神乘马从风中呼啸而来。

巫女们穿着华丽的衣裙,在管弦乐器的伴奏中起舞迎神,衣衫发出綷縩(cuì cài衣衫摩擦声)的声音。

狂风四起,吹落了树叶和桂子,青狸与寒狐滴滴哭泣,驱逐亡灵。

古壁画上的彩绘的巨龙也化作精灵,作孽害人,被行雨之神骑在头上,驱赶到潭水中去了。

百年的老鸮(xiāo,猫头鹰)成精,为祸人间,被神灵驱逐,焚烧了巢穴,碧绿的火焰中隐隐传来诡异的笑声。

这首诗里,有巫女和神灵,有青狸、寒狐、彩虬、老鸮等精怪,神怪陆离,鬼魅丛生,宛如一幅精彩的鬼画。

这幅画的色彩极为浓艳,青狸、彩虬、金尾、碧火,色彩鲜明,却显得诡异恐怖,充满了故事感。

而李贺的另一首《苏小小墓》更为哀婉凄艳,细思恐极:

幽兰露,如啼眼。

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

草如茵,松如盖。

风为裳,水为佩。

油壁车,夕相待。

冷翠烛,劳光彩。

西陵下,风吹雨。

苏小小是南北朝时期的钱塘名妓,歌喉宛转,艳色无双。

她的故事最早记载于《玉台新咏》,留下一首《钱塘苏小歌》:

妾乘油壁车 ,郎骑青骢马。

何处结同心 ,西陵松柏下 。

相传她自制了用油漆涂饰的华丽车子,每日徜徉于西湖的山水间。

因为色艺双绝,她受到了很多风流公子的追随,但独独钟情于金陵阮郁。

这首诗也是写给他的,两人在西陵的松柏树下定情,却被阮父无情拆散。

苏小小病逝后,墓地建在西湖的西泠桥畔,乾隆下江南时还去拜谒过。

从唐代中后期开始,很多文人创作了苏小小有关的诗词,其中最多的是白居易。

鬼怪传奇的说法也渐渐萌生,唐代诗人李绅曾在《真娘墓》诗序中说:

嘉兴县前有吴妓人苏小小墓,风雨之夕,或闻其上有歌吹之音。

而在李贺的笔下,苏小小的艳魂更加具体了。

她的墓地上种着高洁的兰花,花上缀满了晶莹的泪珠,宛如一双含泪的多情眸。

读来很美,但开头就让人有了一种后背一凉的感觉。

她为什么徘徊于人间呢?

因为在黄泉幽冥下,再也找不到可以结同心之物,

那坟上萋迷如烟的野草闲花,也不堪剪来相赠,一切都化作梦幻泡影。

她的芳魂流连人世。那芊芊芳草,宛如她的茵褥;亭亭松柏,好似她的伞盖;

春风吹拂,就是她的衣袂飘飘;流水叮咚,就是她走动时的环佩轻响。

而那辆油壁车,还等在墓侧,等着送她去赴“西陵松柏下”的约会。

那绿油油的火光,森冷幽渺,殷勤地陪伴在她的身侧,闪烁着光采。

亡魂哪儿来的油壁车?

南北朝时期,丧葬中已经有了纸人纸马的习俗,想必这车也是倾慕她的人所烧吧!

而那翠绿的鬼火,正是来自佳人尸骨中的磷火,有光无焰,寂寞地燃烧。

但这一切都毫无意义。

即使她再宛媚多姿,心中有再多的哀怨和留恋,甚至不惜燃烧自己,

她所期待和盼望的一切,都必然会落空。

那西陵之下,只有凄风苦雨,任她孤独地游荡。

不能细想,细想令人脊背发寒,肌肤粟栗。

同是凄艳的女鬼,清代黄景仁的《点绛唇·细草空林》更偏“氛围感”:

细草空林,丝丝冷雨挽风片。瘦小孤魂,伴个人儿便。

寂寞泉台,今夜呼君遍。朦胧见,鬼灯一线,露出桃花面。

三三两两的细草,在一片空林中随风摇曳。

丝丝缕缕的冷雨,也飘洒下来,平添了几分凉意。

这样的夜晚,比夜黑风高更有感染力,恍惚间,似乎能听到低低的沙沙声。

就在这萧瑟的风雨中,一个瘦小孤单的女鬼飘然而至,手中提着破旧的灯笼。

她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爱人的名字,却怎么也寻不到对方。

朦朦胧胧中,绿油油的灯光一闪,露出一张妖娆如桃花的容颜。

这位女鬼并不可怕,甚至还是个面若桃花的美貌佳人,

她也很痴情,即使离开了人间,却还是记挂着自己的情郎。

但仔细想想,在荒草细雨的幽夜中,空旷的林间,

她的身影飘忽,声音缥缈,不断地呼唤着情郎的名字。

其中的阴森诡秘,令人忍不住遍体生寒。

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中,也记载了一位会写诗的女鬼。

相传在河北景州,有人扶乩,怎么请都请不来。

他坚持不懈地焚符摇乩很久,终于请来了一位,上来就赋诗一首:

薄命轻如叶,残魂转似蓬,

练拖三尺白,花谢一枝红,

云雨期虽久,烟波路不通,

秋坟空鬼唱,遗恨宋家东。

不难看出,这位“乩仙”其实是为吊死鬼。

她的命运如同一片轻薄的叶子,残魂好似随风飘荡的蓬草,无处安定。

一条三尺长的白绫,索取了她的性命,从此如同残花凋零,美人也消逝了。

她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云雨期”三字,足可见有怀春之意。

她像那位东墙下窥探美男子宋玉的邻女一样,心中有倾慕之人,但却求而不得,空留遗憾。

最后,说说现实主义的恐怖,那当属“诗圣”杜甫了。

可能会出乎很多人的意料,杜甫的诗中也经常出现鬼神一说。

“鬼吹灯”这个词最早就出自于杜甫的诗《移居公安山馆》:

山鬼吹灯灭,厨人语夜阑。

杜诗中,有乱世中人间的疾苦,比如“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也有想象中亡者的惨厉,比如“战哭多新鬼,愁吟独老翁”。

但相形之下,这首《兵车行》中的几个场景尤为可怖: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这是一首长诗,前面描写了强行征兵时骨肉分离的哀哭,壮丁离开田地荒芜的凄凉愤恨。

而在结尾,遥想了青海头古战场上的情形。

青海是唐代经常与突厥、吐蕃交战的边庭,也是无数征人血流成海的战场。

一场场战争,一次次死亡,这里留下白骨累累,却没有人去收殓。

每当天阴下雨时,新鬼大声诉说着自己的愁烦和冤屈,旧鬼却只有绝望的悲泣,凄惨的哀叫声不绝于耳。

试想,千万里沃土化作荒野,从惨绿少年到白发老者,都要去戍守边疆。

留下的老弱妇孺哭泣哀嚎,却不知他们的亲人早已在边关化作枯骨。

平沙茫茫,白骨堆叠,死去的征人,甚至连魂魄都不能回归故乡,只能凄厉地哀哭。

这样寂冷阴森的情景,令人不寒而栗。

南宋诗人黎廷瑞在《泊淮岸夜闻鬼语》一诗中,也写过相似的悲剧:

北风行平林,芦叶响乾雨。

青燐走平沙,独夜鬼相语。

沉吟乍幽咽,怨哭倍酸楚。

遗脔乌鸢饱,滞魄狐兔伍。

白骨委飞霜,零落从草莽。

草死东风吹复生,骨枯东风吹不荣。

汝悲信悲不足诘,吾欲诘尔尔试听。

君不见刘项割鸿沟,又不见孙曹战赤壁。

回头万事晓云空,石马荒荒土花碧。

世间倘有长生药,蓟子白云丁令鹤。

霜城相见悲铜狄,华表归来叹城郭。

汝不见兴与衰,又不忧寒与饥,

濠上之叟不汝欺,汝有至乐尔不知。

呜呼人生何苦尔何乐,人生羡汝不可学。

两淮地区是南宋与金兵交战的重灾区。

公元1161年,正是南宋绍兴三十一年,宋高宗赵构在位。

这一年的十月,金兵大举南侵,在两淮地区攻城略地,

扬州、真州等城都被攻陷,只有中兴四大诗人之一的尤袤所管辖的泰兴县得以保全。

他在看到淮南人民死伤枕籍,流离失所时,忍不住写下了这样的惨境:

淮南丧乱后,安巢亦未久,

死者积如麻,生者能几口?

而黎廷瑞也是在夜泊淮河岸边,看到战后荒凉凄惨,写下的这首诗。

这首诗前半段写鬼的来历与悲惨命运,惨痛不忍闻。

北风呼啸,冬雨潇潇,河岸的沙滩上闪烁着幽碧的鬼火。

此情此景,已是可怖,更何况耳边传来凄厉的鬼哭。

鬼还满腔幽怨地向诗人诉说:

我留下的肉体被乌鸦与老鹰啄食,我的白骨零落在枯草中,被风霜侵袭,

滞留在人间的魂魄,与狐狸野兔为伍,无法回到故乡,也得不到往生。

那岸边的枯草,春风一吹,还会再次生长,

可怜我的枯骨,任风怎么吹也不可能再复生了,

后半段则是通过鬼诘问诗人,表达人生无常、珍惜当下的哲思。

古有刘邦项羽鸿沟对决,有曹操孙权大战赤壁,哪一次战火下不是民不聊生?可谁又能真的亲眼看到?

如果世间真的有成仙后长生不老的人,

比如架云飞升的蓟子训,归来在长安,摩挲铜人,也要为严霜凄冷而悲伤。

比如化鹤而飞的丁令威,归来落在华表上,也要为城池破败而慨叹。

你看不到人世的兴衰,也不会为寒冷饥饿而发愁,

你哪里知道,你已经拥有了人间最高的快乐!

我是多么羡慕你,却无可奈何,没有机会学你这样度过一生!

同样现实又可怕的,还有清代师道南描写疫病下惨状的《死鼠行》:

东死鼠,西死鼠,人见死鼠如见虎!

鼠死不几日,人死如圻堵。

昼死人,莫问数,日色惨淡愁云护。

三人行未十步多,忽死两人横截路。

夜死人,不敢哭,疫鬼吐气灯摇绿。

须臾风起灯忽无,人鬼尸棺暗同屋。

乌啼不断,犬泣时闻。人含鬼色,鬼夺人神。

白日逢人多是鬼,黄昏遇鬼反疑人!

人死满地人烟倒,人骨渐被风吹老。

田禾无人收,官租向谁考?

我欲骑天龙,上天府,呼天公,乞天母,洒天浆,散天乳,酥透九原千丈土。

地下人人都活归,黄泉化作回春雨!

师道南是云南大理白族人,这首诗写在嘉庆初年,鼠疫流行,惨不忍睹。

人人皆知老鼠可以传播疫病,所以每次看到死去的老鼠都非常恐惧。

愁云惨日,到处都是死去的人与鼠,不计其数,无人收殓。

有亲人死去都不敢哭,一灯如豆,飘飘摇摇,泛起绿色,仿佛有疫鬼在旁吐气。

突然之间,风吹灯灭,人与鬼、尸与棺,都在同一个屋子里。

活着的人,也是面带鬼气,让人分不清是人是鬼。

官府也没有好的举措,任哀鸿遍野,只能向上天乞求垂怜

不必深想,已经令人战栗。

*所有解读纯属个人脑洞,勿杠。

阅读更多精彩图文:

作者:林家清欢,谢绝搬运和抄袭,敬请理解。

【注】图源网络,版权归原作者,如有不妥联系立即删除。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