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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夫人冢  宋朝嘉祐年间，相传京城的城墙下有座宫殿，是妖界的出入口。当地百姓流传着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每月的最后一天，日落之后，无论是谁都不要在城墙附近逗留。 天刚破晓，一个身穿紫衣的年轻女子蹲在城墙下，低着头隐隐啜泣。有好事的少年走近仔细一瞧，这女子长得实在不美，看上去似乎还有些痴傻。 为首的少年嗤笑一声，大家便一哄而散。这时女子才发现有人靠近，连忙用衣袖遮住脸。 天大亮了，一个老妇人才慢悠悠地走过来，她扫了女子一眼，口中喃喃道：“虽说刚化形的妖都有些木讷，但这般毫无灵气的还是头一次见。” 女子没有说话，只怯生生地递给老妇人一个小木匣，匣子上写着“小莲”两个字。随后女子跟着老妇人来到一处大院，院里的管事见她又丑又笨，就派她去干最脏的活。大家见管事不喜欢小莲，也都有意无意地欺负她。 大院里住着的都是些年轻女子，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些人离开这里。她们有的去大户人家当妾室，有的当奴婢，还有些是被卖到娼妓馆，总之，各有各的去处。 小莲因为没被人看中，一直留在院里干活。就这样过了几个月，小莲的身形发生了很大变化，五官越来越美，皮肤也变得白嫩起来。 有一天，京城李家的管家来买奴婢，选中了小莲。李家是京城的豪富，李大人接连做过几任郡守，身材魁梧，相貌堂堂，生活上也极为讲究，人称李郎中。 小莲到了李家，虽说是做奴婢，但这里的生活比起大院不知道要好多少。吃穿不愁，也不用一天到晚干活，更没有人冷眼相待。 管家先是安排她学乐器，可她怎么也学不会，做女工也笨手笨脚的。管家对小莲很不满意，准备把她退回去。嬷嬷曾经对小莲说过，若是被退回大院，会受很重的责罚。 小莲心里十分慌乱，她偷偷跑进书房，跪在李郎中面前不停地叩头：“求大人收留我，不要赶我走，将来我一定会报答大人的。” 李郎中觉得这个奴婢的话不一般，就将她留下了。小莲依旧笨手笨脚，只稍稍学会了一些歌舞，但容貌却越发美艳起来。 李郎中看中小莲的美色，想要纳她为妾，小莲却总是躲避。有时李郎中把她叫到卧房说话，小莲就变得很严肃，坚决不让侵犯。 小莲几次三番拒绝后，李郎中越发心急火燎，有天晚上他设法将小莲灌醉，终于得偿所愿。 第二天早上，小莲醒来对李郎中说：“妾自觉身份低贱，不配服侍大人，并非是爱惜自己。”说完又跪下叩头。从那以后李郎中就被小莲迷住了，李郎中的妻子是个贤德之人，也不阻止他。 这个月的最后一晚，李郎中半夜醒来发现小莲不见了，心里不由一惊，忙点上蜡烛四处找寻，可府里根本没有小莲的影子。李郎中怀疑她与别的男人私会去了，心里十分愤怒。 一直到天亮小莲才从外面回来，李郎中拿着鞭子端坐在大堂上。“你昨夜去哪里了？”李郎中怒气冲冲地问道。 小莲看了看其他人，说：“请稍等一会儿，我一定把情况如实告诉大人。”于是李郎中把小莲带到内室继续追问。 小莲说：“今天被大人看出破绽，妾也不敢再隐瞒。其实妾不是人，但也不是鬼。” “妾心里十分惭愧，知道自己不配服侍大人。如果大人可怜我，对我的身份不加深究，我愿意一辈子侍候大人，报答大人对我的恩情。” “别的事我可以不追究。”李郎中说，“但是你为什么独自出门，而不事先告诉我？” 小莲哭着说：“妾并不敢随便出去，只有每月最后一天晚上，必须要去拜见掌管我们的官吏，如果不去就会受很重的责罚。”李郎中听了半信半疑。 很快又到了一个月的最后一天。李郎中设宴故意灌醉小莲，又在屋里点上蜡烛，把房间照得亮堂堂的。 晚上他亲自守在小莲的身边，一直到天快亮了，小莲突然惊醒，说：“大人对我情义深厚，使我不得前去，我因为大人要获罪了。” 第二天夜里小莲又失踪了，仍是天亮才回来。李郎中问她，她也不答话，只是掀起衣服露出满是鞭痕的后背，背上已经看不出原本的皮肤了。 李郎中很后悔，急忙找来伤药给她敷上。从此每月最后一晚小莲离开，李郎中不再说什么。 有一次李郎中生病，小莲说：“大人不必求医，这病是因为你平日喜食辛辣，肺里有痰引起的。用人参、腻粉和白矾煮汤喝，自然就会痊愈。”李郎中照药方一试，果然灵验。 之后李家其他人生病，只要按小莲开的药方服用，都能见效。有时小莲也谈起人的吉凶祸福，没有不应验的，李郎中更加喜欢她。 过了不久，李郎中被任命到某州当太守。临行前一晚，小莲哭着说：“妾身不由己，不能再侍候大人。大人若不忘旧情，能时常想着妾，妾就心满意足了。” 李郎中执意要带她一同前往，小莲说：“上次我仅一夜没去拜见官吏，就遭到重罚。如果经年累月不去，那就罪不容诛了。”李郎中知道不能强求，只好作罢。 出发前，小莲悄悄对李郎中说：“大太太一年后会归天，大人上任后，会与都漕相互争斗，最后大人失意而归，到那时妾还能与大人再相见。这些事万万不能说与旁人。” 李郎中赴任一年后，妻子果然去世了。都转运使来监察时，责备李郎中扣留钱粮，阻碍公事。任凭李郎中怎么申辩，仍旧被撤了职务。 接连遇到丧妻罢官，李郎心中闷闷不乐，对仕途就此看淡了。他回到京城闲居，整日在家中枯坐。 有一天忽然有人敲门，原来是小莲来了。李郎中非常高兴，他感慨地说：“分别后发生的事情和你说的模一样。”随即命人摆酒，又让小莲跳舞，很久都没有这样开心了。 小莲和李郎中住了一个多月又要离开，临别时她哭着跪在李郎中面前说：“妾有一事想恳求大人，想托付身后之事。”李郎中大惊：“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小莲说：“大人知道我不是人，其实我是城墙上的狐狸。我前生曾给人做妾，在丈夫面前想尽办法造谣中伤大太太。丈夫听信了我的话，我因此得了专宠，大太太却忧愤而死。大太太到阴间告了我的状，于是我受到了惩罚今生变成了狐。” “我刚到京城时，住在城墙底下的大殿里。有一天官吏突然跟我说可以走了，我就一个人来到地面，等着嬷嬷把我领到人间去。我第一次做狐，当时心里十分害怕。 “没想到我有幸能来到大人家，大人和大太太，还有府里的其他人对我都很好，我心里十分感激。” “如今受罚的日子快满了，可我还是要死在猎人手中，如果再被拿去煮了吃肉，就不能投生转世了。小莲想恳请大人某日出城门，到时会遇见一个猎人打了狐狸进城卖，请大人多拿些钱给他，就说买狐狸回去做药。” “耳朵里有紫色花毛的狐狸就是妾。如果大人用北方产的纸为妾做衣服，用树皮做棺材，把妾葬在高坡上，妾将感激不尽。”说完拜了再拜，又哭了起来。 李郎中十分动容，点头一一许诺。小莲又拿出一两黄金交给他：“这些姑且做丧葬之用，大人切不要因妾是异类而无情。” 小莲说完就要离开，李郎中拉住她。小莲说：“丑形已经显露，大人会厌恶我的。”李郎中执意将她留了下来。 第二天小莲向李郎中辞别：“阴间投生有规定的时日，妾不能再多留了。万望大人时常想起小莲，不忘平日的情意。”说完大哭而去。 过了些时日，李郎中如期出城，果然看见有猎人背着几只狐狸。李郎中找到小莲的狐身，将她带回城内安葬。他亲自为小莲写了祭文，这座坟就在京城坊店南边，人们称那里为狐夫人冢。 故事改编自《青琐高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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