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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房战斗考略之七

 风霖舟 2023-03-09 发布于浙江

七、有关争议

有关陆房之战的大致过程,行文至上章已基本考略完毕。但其中几个有争议的问题,还是有必要单独拿出来,进行相应的分析和探究。这几个问题分别是:1、本文关于史料及回忆等的取舍。2、关于陆房突围方向等问题的不同看法。3、击毙日军大佐的考证。
1、本文对文献史料的取舍。有关陆房之战的文章著述可谓汗牛充栋,笔者认为最为客观详实的,莫过于中共泰安市委党史办、北京八路军山东抗日根据地研究会学术委员会及中共肥城市委,于2009年4月编纂出版的《东进抗日铸辉煌—纪念八路军第一一五师东进抗日暨陆房战斗70周年》!本文的采用的文献史料,大部分源自这本书。
那么,在众多的文献史料中,笔者取舍的原则是什么?简而言之,就是将史料及回忆等放在历史大框架下进行审视,而不是相反!乘坐火车路过泰山时,会产生路边的山峰要高于远处泰山主峰的错觉,只有登上泰山主峰才会由衷感叹“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在平原看河流也同如此,如果站在支流岸边望向远处的干流,难免会产生“主次”倒置的感觉,只有见到浩浩汤汤的长江大河,才会有“临水叹浩渺”的感慨!
对抗战历史有所了解的大都晓得,由于驻鲁侵华日军反复多次的残酷“扫荡”,山东八路军的不少档案资料都在战争中被销毁或散遗了。因此有关陆房战斗的大致过程及其细节,更多的都是通过一些亲历者多年后的回忆来还原的,可以说若无这些亲历者的回忆,无法完整地还原当年战斗的基本情况。翻阅一下《东进抗日铸辉煌—纪念八路军第一一五师东进抗日暨陆房战斗70周年》的目录,就会有深刻的感触。
但亲历者多年后的回忆难免会出现谬误,这同个人的文化程度、记忆力好坏、精神状态以及当时的地位等因素紧密相连,因此在借以考察和论证重大历史事件时,首先必须要同与文献史料进行比对和相互印证。慎重起见,一些与历史走向及有明确文献史料记载相冲突的个人回忆,原则上只能被舍弃。对于一些不见于文献资料的具体细节回忆,则要在历史框架下结合时空并与相关回忆印证比对基础上,才能确定是否可信。
还有一点需要指出的是,很多红军亲历者的文化水平都不高,加上居于高位工作繁忙及身体健康等原因,他们的回忆大都是口述或列提纲由秘书代写。以此战亲历者张仁初中将为例,因家境贫寒,少年时未曾读过书。与老八路刘浩结婚后,才在其帮助下开始学习文化,但由于戎马倥傯,直至解放战争末、抗美援朝时才能亲自草拟作战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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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仁初将军与夫人刘浩。(图片取自网络)

笔者可以举个实例——依据王秉章口述整理的《一场被动和风险很大的陆房顽抗破围胜利战》一文记叙:“下午3时左右,接到罗荣桓政委从东汶宁支队发来的电报,他说那个方向没有敌情,建议我们向他所在的方位突围。”但黄文勃(原中共泰安市委党史办副主任)著《对陆房战斗几个问题的考证》一文“4、关于'战斗时与中央及罗荣桓同志联系’的问题”明确记叙:“据当时第一一五师通讯营长张瑞同志回忆,在11日部队坚守阵地时,通讯营的电台根本没有架设,只是在突围到无盐村后,才架起来向中央报告情况,并与罗荣桓同志带的电台取得联系。据一直在师指挥所的师参谋处长王秉璋同志回忆,在与敌激战的一天中,没有与中央和罗荣桓同志联系的事。因此,我们认为,上述说法有误。 ”(注1)所以在考证历史事件时,只有经过反复认真地相互比对,才能准确还原历史。
再例如,有网友认为老红军陈目海回忆的“关于陈光昏迷半小时之说不确实”,另有网友也认为此说为“孤证”,按照“孤证不立”的原则不应被采用。这里需要搞清楚的是,“孤证不立”指的是“如果只有一条证据支持某个结论,这个结论是不可接受的,在逻辑学上,称为弱命题。”(注2)由此不难理解,陈目海回忆的“陈光昏迷”是叙“事”,既不会“支持某个结论”,亦不会对陈光的个人形象造成不利影响!
可以确定的是,陈目海的这段回忆与历史真相并无冲突,而且作为陈光老部下的陈目海没有任何理由进行编造,试问,编造的理由及目的何在?这还可同时任一一五师政治部干事周之同的相关回忆,进行对照与印证:
“11日拂晓走到一个山口发现了敌人。我听见陈师长对六八六团团长张仁初说:……,便到一座小山神庙旁坐下不动了。……。大约七、八点钟打响了,机关人员大乱,一起拥挤顺着一条沟的右边土坎下向南跑。作战参谋来光祖接连大声喊着要大家停下,却没一个人停步的。他拔出手枪跑到最前面,一看有卫生部长等人,大声喊'谁再跑我就开枪了!’这才把机关人员稳住。”(注3)
周之同的这段回忆说明了两件事:一是其时陈光出发不久,就坐在山神庙旁。二是当队伍发生混乱时,没有代师长陈光任何作为的描述。不难看出,陈目海与周之同的回忆不仅没有冲突,而且恰好说明了陈光没有发话的原因。笔者之所以在文中采用,一是能与陈光辛苦一夜及身体较弱的史实相辉映。二是无论逻辑还是情理,都无相悖之处。
笔者论述此事的目的,并非是要同那两位网友争一时之高下,或为陈目海的那段回忆正名,而是因为与周之同的相关回忆没有产生冲突。更何况周之同的这段回忆同样也是“自说自话”,如果同样也冠以“孤证不立”加以否定,那有关陆房之战亲历者的回忆大部分都无法采用!对于还原陆房之战具体过程,必然会支离破碎难以得到完整叙述。
亲历者栩栩如生的回忆,往往能提高历史事件的“丰”度,不仅能增加可读性而且还有助于加深理解。所以笔者在论述陆房作战的过程中,对于重要的事或关键节点,都会列举重要当事人的“回忆”作为支撑的证据。例如笔者在前文,就引述了其时在八路军第一一五师政治部运输队当勤务员孙家明前辈的两段回忆,尤其是后面那一段,笔者感叹,总是天纵奇才也写不出那样入木三分的描述。
那这是不是说,对这些亲历者的回忆都应无条件地相信?当然不是。对亲历者的回忆的信与否,当然要有个“去伪存真”的选择过程,至少不能与已有定谳的历史结论产生根本性冲突!在具体实践中,对某些与已有定谳的“结果(论)”相冲突的回忆,重要的是摈弃先入为主的思维定式,要做到既不盲从亦不轻率不假思索地否定——除了认真进行相互印证和比对外,还要在时空和逻辑上加以仔细地推敲。
笔者啰里啰嗦说了上述这么一大堆,当然不会是“无的放矢”。经过上面的铺垫,下面重点谈谈另外两个值得商榷的问题。
2、关于陆房突围的不同回忆本文所勾勒的突围方向,主要依据源自中共泰安党史办的《东进抗日铸辉煌》:“陈光与王秉章、黄励决定,分三路向龙崮村方向突围。”(注4)以及时任一一五师司令部机要科股长苏蕴山的《行军日志》——“12日,上午到汶上之北桃村,晚会无盐村。”(注5)并反复与王秉璋等亲历者的回忆印证比对,在结合时空及军事常识的基础上,经过分析研究后得出的结论。
根据笔者的查证,对于陆房突围不同之处主要为两点:一是认为并非分两路向西南,而是分散多路突围。二是认为突围的先头部队是六八六团一营,而非本文所言的陈光带领师骑兵连在前。所以说到底,还是个史实的问题。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分散突围是不存在的。按照军事术语,分散突围是在被团团围住情况下的无奈选择,说穿了就是分散开来各自逃命!如1935年红十军团的怀玉山突围。但陆房突围显然不是,时任第一一五师参谋处长王秉璋的回忆很清晰:“4点多钟,陈光回到师部,派人到政治部把黄励叫来,我们三人开始商量夜间突围方案。……。制定突围的具体计划之后,陈光派黄励到津浦支队去组织该支队的突围。”(注6)
另据时任津浦支队司令员的开国中将孙继先回忆:“天黑之后,第一一五师政治部副主任黄励召集开会,部署突围,当时有鲁西区党委书记张霖之,第一一五师的赖可可、李作鹏、梁必业,我也参加了会议,并提了三条意见:第一要轻装;第二银元、弹药不能丢;第三妥善处理伤员。会议决定分两路突围。为了迷惑敌人,我支队骑兵连向东南方向突围,机关部队从西南方向突围。”(注7)
通过以上分析和考证,可以确切地说,陈光等三人确定的是分两路突围。但正如笔者在前文所言,由于山路狭窄等客观原因,出发后不久一一五师所部由一路变成两路,但津浦支队掩护的那部分依然为一路。至于有亲历者回忆为分为多路也不难理解,一是由不同的地点上路,二是中间黄励率领的那一路出岈山后遇敌,少部分被打散跑到望鲁山后,又到(小)龙岗石躲藏起来。关于这两路突围路线,所有的《示意图》中都有明确标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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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左(西)路为一一五师所部,右(东)路为津浦支队等。(取自网上)

正如前文所述,一一五师所部出发不久即分为两路,原计划出岈山后再合并为一路,共同过汶河前往东平县龙崮村方向。但黄励带的这一路遭遇日军阻拦,大部在特务营掩护下改道向东再向南,巧遇津浦支队一起涉过大汶河。而师司令部及六八六团(团部及一营)那一路,则较为顺利的越过大汶河,进抵北桃村一带。
陈光等三人之所以要向西南突围,盖因其它三个方向都有敌军重兵把守,所以只能向兵力薄弱的南侧突围。根据中共泰安党史办的考证,这两路部队的突围路线分别为:
“22时许,部队在夜幕掩护下,分路突围。第六八六团团长张仁初率部护卫师直机关鲁西区党委翻过岈山,于次日拂晓过汶河,到达汶上县云尾、北陶、南桃宿营。13日转移至东平县无盐村;孙继先东进抗日挺进纵队津浦支队及师特务营、骑兵连,护卫泰西地委机关及田家滨部,穿过赵家村、郝家村间宽仅几十米的狭窄地带,沿白家庄干河,经九山沟、黑风口顺利突围。于12日黎明时分过汶河,到达汶上县。”(注8)
依照普通的军事常识,部队的撤离的具体方向与地点,一般只有主官才能掌握,加上陆房突围又是在深夜,因此多年后一些亲历者难免会记错。如老八路苏章回忆:“当天深夜,按规定的时间,六八六团向西同杨勇在鲁西的部队会合,师部和其它部队向东北方向同山东纵队部队会合。突围中,我们宣传队牵着一匹白马驮着演出用品偏偏走错了方向,从敌人指挥所设在安家(驾)庄的德国天主教堂附近突了出去。”(注9)
老八路苏章是山西人,多年后的记忆明显产生了混乱——如果“师部和其它部队向东北方向同山东纵队部队会合”,怎么能走到安家(驾)庄呢?!参阅上面那张示意图便可发现,安家(驾)庄位于陆房以南十余公里处。此外,综合时任一一五师通讯营长张瑞、时任组织部干事的周之同、时任师宣传部副部长赖可可及其时在师政治部运输队当勤务员孙家明等人的回忆,无一不证明第一一五师所部分两路向西南突围的史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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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苏章回忆的“安家(驾)庄的德国天主教堂”。(取自网络)

那当晚一一五师这一路突围时,到底那支部队行进在最前面呢?按照时任六八六团政委刘西元和一营教导员王六生的回忆:“22时许,我被围部队和地方党政机关开始分路突围。刘西元带领在前面开路,师部走在中间,张团长带二营和师特务团殿后。”(注10)但刘西元在接受采访时却说:“晚上,根据师部命令,我们向西南方向突围,同时派出小部队迷惑敌人。我带一营走在前头,师部机关在中间,张仁初团长带特务连殿后,在老乡的带领下,顺利突出包围圈。当时,二营由参谋长肖家祯,政治处主任方国南带领,向西突围。后来,顺利在东平无盐村会合。”(注11)
通过以上相互冲突可以看出,多年后回忆往事,出现差错和谬误在所难免。不难想象,如果其时六八六团走在最前面,怎么会出现后来“有人说在部队突围之前,陈光、王秉璋就跑到包围圈之外去了”?!(注12)无可辩驳的是,黄励带领的这一路是在师特务营掩护下突围的,之后与另一路(津浦支队)一起涉过大汶河的。所以,六八六团显然担任后卫最后出发,以掩护两路部队的突围。这从刘西元另一段回忆也能瞧出端倪:“我不禁轻轻的嘘了口气,和张团长核计了一下,立刻,不管沟宽坎高,一个个紧盯着前面的黑影,穿过一块开阔地,嗖嗖地钻进了一望无际的麦地。”(注13)
对于大部分网友而言,可能对“和张团长核计了一下”这句话的弦外之音不明就里,但对具备一定军事常识的来说会知晓,那是不太可能的事:如果刘西元带领六八六团一营在前面开路,中间隔着师部师直、地方党委机关及团部团直,那以作战队形行进的队伍首尾之间至少有三公里的间距!两人如何能会面进行合计!?
如果还有疑惑的话,再来领略一下刘西元的另一段回忆:“也正在这时,我发现部队断了半截。师直有些掉队了,我着急地说了一句:“通信员,快去联络!”“我们原地等候,大家侧耳倾听山上的动静,生怕他们碰上敌人,没料,沟里影影绰绰撵来了一支队伍。大家连忙把刺刀上好,到近前一看,才知道是师直属队跟上来了。原来他们在过悬崖时,听见前面枪响,灵机一动,把几根绑带吊在树桩上一个个从悬崖上滑了下来,一部分人从那里一直滑到沟底,机智地向沟外摸来。”(注14)
那么,这段话能证明什么呢?简单想一下就会明白:人可以从悬崖上滑了下来,那马匹呢?马背上驮的的武器装备又怎么办呢?所以,陈光、王秉璋等与刘西元等行进的是同一个方向,但肯定不是同一条路!按照刘西元回忆,“拂晓,我们渡过了汶河。”(注15)如是,跟在后面的师直、地方党委机关、团直以及张仁初等岂不尚在半途!难道不会遭到日军的阻拦?!所以,六八六团到底走在大部队前面还是后面,应该不言自明。
除上述争议外,还有个情况值得探讨,那就是根据时任泰肥独立营战士李介祥口述:陆房是分散突围——他们二三百人是单独向东突围的。但据与该营有关联的亲历者粱玉如回忆:“1939年。我在八路军六支队泰安独立团政治处工作。晚上,机关即开始突围,我和武静安(时任独立团政治部主任兼副政委)、魏捷生(时任独立营文书)、武卓如等同志由陆房向南突出,经青山坡突出合围圈。”(注16。括弧里的说明是笔者加的。)
按照李介祥前辈的回忆(大意),当时他们在北边,在一个次要阵地防守。打开地图可以看到,陆房北边的阵地从西向东一次为:防守黄土岭的为六八六团二营,津浦支队主力守在井峪和黑峪,两部共同锁住由北边进入陆房的山口。所以,泰肥独立营显然只能与津浦支队一部守在鸡冠山东南脚,与位于狼山的田家滨旅共同防御由安临站方向进入陆房的山口。为直观起见,请参阅笔者制作的示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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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图。陆房向东只有两条路,一是经安临站向东,二是南下至安驾庄再折向东。注意!其时尚无由东界首村向西至赵家村那条道路。
按照李老的口述(大意):黑了天后,各自选择方向突围,主力部队他上那去不告诉。我们的家乡在东边,……往泰安跑。……到公路上一看没有,有在安驾庄、边家院(应为边院镇,笔者注),鬼子都在这边儿,都进了村。……,两边是山,公路不是在底下吗,下了沟底上了公路,往南走五六十米,有个台阶(?),从小路上了山。……。一晚上走了一百多里路,天亮了集合,说解散!就各自回家了。
从上面这张截图可以清晰地看到,若向东突围只有两条路:一条是经安临站南下至安驾庄在折向东;另一条是直接向南到安驾庄再折向东。其时安临站有敌军重兵把守,因此这条路走不通。向南这条路则与大部队(津浦支队)重合!该部显然没走这条路。那么,李介祥他们到底走的是那条路呢?根据李老口述的内容,结合泰肥独立营当时所在的位置查看现今的电子地图,他们应是沿着鸡冠山一路向北,绕过安临站之后下山穿过肥城至宁阳的公路,再进入路东的山区向东行至夏张镇之前解散各自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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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时任泰肥独立营营长兼政委的崔子明。(图片取自网络)

笔者注意到,李介祥并未明确讲他们是那天开始突围的。根据相关史料记载,鸡冠山上那部分人,是12日晚上方自行离去的。参阅前面那张《陆房突围战斗示意图》,11日至12日敌军东面的包围圈相当严密,结合日军第一一四师团“5月中旬讨伐要图”中的记载,似乎11日晚突围不太可能,而12日晚突围更符合李介祥回忆的情形——是日傍晚,围困陆房的日军大部队,已纷纷撤离返回驻地。
综合以上所述,陆房突围是有组织的,尽管中间出了些差错。总的说来,陈光的指挥没有重大失误,但此战的确是被动且风险很大的胜利!
3、有关击毙日军大佐事宜。按照某些有关陆房战斗的著述和文章,八路军第六八六团侦察连在岈山左近,用捷克式轻机枪一个长点射,击毙日军一名叫植田的大佐联队长。但据笔者查证,八路军方面对此事的说法,一直较为含混。而无论日军第三十二师团还是一一四师团,都未发现有大佐军官战死的明确记载。
在当下的某些抗日神剧中,打仗变成了好玩儿的游戏,几乎枪枪爆头!给人以射击很容易的感觉。可看看身着射击服、枪上配有瞄准镜的顶级运动员,参加奥运会五十米步枪卧射固定靶,个别时候都会打出十环以下的成绩,就会明白战场上用裸眼射击的难度——其距离完全靠经验来估算,而射出的子弹弹道又是弯曲的。所以,其时在战场上远距离狙击,大都使用有固定支架的轻、重机枪。
实事求是地说,所有人的眼睛都会有偏差——假如在十米的距离上裸眼瞄两次,即使最好射手至少也会有1-2毫米及以上的误差。因此当你端起步枪,裸眼向二百米开外的非固定目标瞄准时,首先就难以估算出准确的距离,只能根据经验设定标尺进行概略射击,稍有误差就难以击中!但使用轻机枪或重机枪就大不一样,好的机枪射手,在一百米距离上短点射打靶,弹着点会呈向略左或向右的斜三角形,分布在十公分左右的范围内。也就是说,大约至少有两个弹着点,会在胸环靶的十环以内。
从理论上讲,在几百米的距离上,只要点射弹着点的分布不超过三十公分范围,定会有一枪命中目标。但在超过一千米的距离上,肉眼只能约略地能看到人形而已,无论瞄的多准都难以命中。更何况除了裸眼产生的偏差之外,还有风向及地球引力等自然因素对弹道产生影响,所以除非歪打正着,否则击中目标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打开地图上测量,从岈山山梁到两侧公路的直线距离,最近距离都在千米以上。
那着是不是说,笔者要彻底否定此战击毙一名日军大佐的说法?当然不是。哲学上有云,肯定一切或否定一切的态度都是错误的。一切结论都应经过认真调查研究之后做出,而不是仅凭个人好恶,满嘴跑舌头,空口说白话。功夫不负有心人,笔者在搜集有关资料时意外发现:参与陆房作战的日军第三十二师团的资料中,出现十分怪异的现象,那就是在其歩兵第二一零聯隊長的记录中,独缺39年3月至12月期间的联队长姓名!请看笔者查到的日军第三十二师团三个步兵联队的有关记录:

歩兵第210聯隊長

伊集院兼信   1939.12.06——1941.03.01
蓮 花 豊吉   1941.03.01——1942.08.15
小 池 安正   1942.08.15——1944.04.26戦死
大 内 競     1944.06.13——1944.12.22
松 永 英夫   1944.12.22——投降

歩兵第211聯隊長

田中信男     1939.03.25——1940.10.01
豊 田 勝     1940.10.01——1943.08.02
守田義輝     1943.08.02——1944.12.15戦死
大 内 競     1944.12.22——投降

歩兵第212聯隊長

山口信一    1939.03.09——1940.08.01
恵藤第四郎   1940.08.01——1943.08.02
清 水 隆     1945.06.20——1945.09.02
土師正義    1945.09.02——解散
注:取自二战网(由于疏忽,忘记录下网址)。
日军这个第三十二师团是守备师团,1939年2月7日在东京成立,4月进入中国。从常理讲,成立时就没有配齐官长是说不通的,况且即使没配齐也应该有代理。其它两个联队都配有联队长,而番号在前的第二一零联队初始就没有任命联队长岂不令人匪夷所思!由此笔者倾向性认为,日军第二一零联队第一任联队长,是在此次作战中被击毙的。
那么,日军这个联队长如果不是在岈山左近,又会是在何处被击毙的?
笔者根据有文章称日军这个大佐是在牛庄村被击毙的推测,很可能不是岈山西边的那个“牛山庄村”左近,而是在黄土岭正面的“牛家庄村”左近。打开地图可以发现,由于山岭的遮挡,北路日军指挥官只有到“牛家庄村”附近,才能观察到黄土岭与井峪之间通往陆房的山口。而这个距离大约只有七百多米,恰好是轻重机枪的有效射程!而且经过一段时间的战斗,机枪手肯定对这一带距离的估算八九不离十。
时至今日,弥漫在陆房上空的硝烟早已散去,活着的参战者恐怕也寥寥无几。这场战斗的影响相当深远——促使八路军在山东的发展策略有了较大改变——之后第一一五师主力开进了沂蒙山一带,建立了新的、更加稳固的抗战根据地。
令人十分遗憾的是目前所能查找到的回忆资料中,未能发现第六八六团二营幸存者的相关回忆,这未免使陆房作战中功劳最大、损失最重的686团二营反而甚少为人所知!第六八六团二营的前身,是原红一方面军三军团的四师十一团,参加了中央苏区历次反围剿作战及两万五千里长征!在陆房作战中牺牲的红军战士们大都没有留下姓名,他们为了掩护后面的同志免遭日本侵略军的杀戮,义无返顾地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陆房作战牺牲的抗日勇士们的灵魂,将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全文完——

本文主要参考书目:
1、《东进抗日铸辉煌》
2、《陆房战斗有关问题》
3、《关于陆房战斗》
4、《民国山东史》
5、《战斗在齐鲁大地的115师》
6、《山东文史资料选辑》
7、《黎玉回忆录》
8、《冈村宁次亲历记》
9、《日军侵华战争》
以及有关老同志的回忆文章等。
注释
注1:见《陆房战斗有关问题—泰安党史办编辑》,第14页。
注2:见百度等“百科知识”中的相关条目。
注3:见《东进抗日铸辉煌—纪念八路军第一一五师东进抗日暨陆房战斗70周年》,中国文史出版社,2009年4月第一版,第306页。
注4、8:见《东进抗日铸辉煌—纪念八路军第一一五师东进抗日暨陆房战斗70周年》,中国文史出版社,2009年4月第一版,第14页。
注5:见《东进抗日铸辉煌—纪念八路军第一一五师东进抗日暨陆房战斗70周年》,中国文史出版社,2009年4月第一版,第76页。
注6、12:见《东进抗日铸辉煌—纪念八路军第一一五师东进抗日暨陆房战斗70周年》,中国文史出版社,2009年4月第一版,第295页。
注7:见《东进抗日铸辉煌—纪念八路军第一一五师东进抗日暨陆房战斗70周年》,中国文史出版社,2009年4月第一版,第304页。
注9:见苏章著《烽火岁月》,第50页。
注10:见《东进抗日铸辉煌—纪念八路军第一一五师东进抗日暨陆房战斗70周年》,中国文史出版社,2009年4月第一版,第302页。
注11:见《陆房战斗有关问题—泰安党史办编辑》,第17页。
注13、14、15:见刘西元著《敌腹钢刀——记陆房突围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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