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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记 | 林中之城

 xxjjsdt 2023-03-09 发布于江苏
“车到郴州止,马到郴州死,人到郴州打摆子。”曾经,当地人总用这话给郴州画像。
郴州地域古老,秦时置郴县,属楚地。东部,罗霄山脉横贯而来,排场不小,随便丢下一块山石都有山的气势;南边五岭逶迤,越城岭、都庞岭、萌渚岭、骑田岭和大庾岭,岭岭相叠,无山势,却多了丘陵之地的隽秀之气;西北多散碎盆地,村舍田土零落,杂树果木掩映,市井气象并不明显,耕织桑麻是平常生计。郴州为湖南最南端,与广东相接,却有南岭阻隔,旧为南蛮之地,史上官场不顺者多贬谪于此。唐代韩愈门生张功曹,宋代秦观、马植等,都在郴州度过了人生中的灰暗时日。不过,僻远之地多山水灵气,李白、韩愈、周敦颐等墨客骚人常在此逗留,游山玩水,赏花折枝。
时下郴州今非昨,京广铁路、京广高速铁路、京珠高速公路、厦蓉高速公路等纵横境内,真真实现了南北通透,成了湖南名副其实的“南大门”。开放的郴州,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脉,北收湘楚物华,南接粤港新风,处处有韩愈当年的底气和豪迈。
30年前,我在郴州师专读书。学校在苏仙岭脚下,一墙之隔。那墙是象征性的,仿佛一处残破的长城,毫无防御功能。时常,我跨过青砖散落的缺口,进入苏仙岭灌木萋萋的小径,瞬间,山野古木和杂草的生气漫漶,身心寂然。苏仙岭原名牛脾山,处处古松笼翠,岗峦云雾缭绕,有“天下第十八福地”盛誉。苏仙岭并不高,却奠定了郴州市的高度。山脚上行几百米,可见桃花居、白鹿洞,再拾级而上百余米,有一圆柱绿瓦、翘角飞檐的护碑亭,摩崖碑刻上有秦观的词《踏莎行·郴州旅舍》, 苏轼为该词写的跋和米芾的书法,世称“三绝碑”。依次而上,有景星观、八字铭、沉香石、苏仙观之类,其间溪水潺潺、飞泉流瀑,两侧茂林修竹,清幽雅致。
苏仙岭总给人一种久远的厚重感,穿梭在郴州的街巷,则能感受到另一种尘埃里的烟火气。裕后街,郴江边的一条老街,一律的青砖白墙徽派建筑,其间碎石小径曲转,流水潺潺,偶有穹孔石拱桥横跨,古意浓厚。这里有最地道的当地小吃,有民间工艺特产,也有他处难寻的稀奇古物。所见所闻,都是地道的郴州原味。其实,还有很多无名小街巷,都在努力地守候郴州最后一丝旧味。我没去过裕后街,但对学校前面的那条小街记忆犹新。出校门往左,过一座简易水泥桥,进入一条逼仄的小道。此处似乎总没干净过,潮湿,泥泞,两侧挤满了摊贩。当地农人摘了新鲜菜蔬,洗净摆好,不叫卖,不争地,安静地看着行人过往,眼里澄澈如郴江流水。我从未在此地买过散货,只看场景里郴州人的朴实和憨厚,那是从我身体里溢出来最熟悉的气息。
游走他乡,说起来处有些尴尬,很多人把“郴”误为“彬”字。也难怪,“郴”字独属郴州,最早见于秦篆体“郴”,由林、邑二字合成,意谓“林中之城”。不过郴州人出外,从未感受到天远地隔的疏离感,四川、贵州、江西,一张嘴难分你我,话音里有一脉的亲近感。郴州婉转玲珑的语言里,既有古与今的流转,也有南与北的通融。
春节期间,抽空去了一趟郴州。夜色里,云蒸雾绕,灯光催催,有梦幻笙歌的气象。翌日,友人约了去吃早茶,点心、茶饮、早餐,有潮汕之风。那一刻我在想,有“福城”之誉的郴州,早立潮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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