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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国五千年的文明史上，沉淀出无比璀璨的古文化。民族音乐就是古文化的一朵奇葩。每当想起幼年时跟随民间艺人学念弹奏工尺谱的朝朝夕夕，便身不由己地被那优美的旋律所陶醉，像沐浴春风和阳光一样，感到温馨和愉悦。 工尺谱是我国民族音乐音阶上各个音的总称，也是乐谱上各个记音符号的总称。它由唐代以前的宫、商、角、徵、羽发展演变而来，起初有合、四、乙、尺、工五音，后来逐步形成十音：合、四、一、上、尺、工、凡、六、五、乙。 工尺谱最大的特点或者说最大的不足就是必须由老师口授。老师教一句，学生学一句。它不像现代的简谱自己可以吟唱或弹奏出旋律来，因为它没有音长音短节拍等标记。正是它这一局限性，给学习带来了不便，使学生感到很难很难。 我们村是个古老的村庄，各代都有好多音乐艺人，流传下来好多工尺谱。我二伯就是其中之一。他会吹木管儿、笛子，拉二胡等，能念上千首工尺谱，是音乐班上的领头人。在我还上小学的时候，每天晚上，村里的年轻人便围坐在二伯的屋子里，跟他学念工尺谱。那缠缠绵绵、幽幽怨怨的旋律，吸引着我做完作业就悄悄地溜到二伯的房间，听他们念曲子。我年龄小，思想单纯，一支曲子听上几遍后，便能念下来。一次二伯教大伙念《四上排》。这是一首十分难学的曲子，纸面上没有几个工尺字符，抑扬顿挫都在纸面之外。好多积极热情的学员，都因念不会它而中途退却。二伯教了几个晚上之后，让大伙单独念一遍，有几个人试了试，节拍声调都不准确。初生牛犊不怕虎，我自报奋勇，说：“我给念一遍吧！”二伯和众人一下子把目光集中到我的身上，二伯喝唬我说：“小毛孩子，充什么能耐，快回屋睡觉去！”我央求说：“让我试试嘛，念不好，我马上就走。”见我这样执拗，众人也帮我说情：“他想念，就让他念念吧！”二伯没再反对。我清清嗓子，一字一板地念了起来：“四——上——一——四——上……”我念完后，众人连连称赞：“这小子，还真行！”二伯却沉着脸说：“行什么行，耍小聪明，快睡觉去！” 二伯虽然这样说，但他还真喜欢上了我的小聪明。从此，我就成了他的得意弟子，跟他学了好多工尺谱，随后又跟他学会了吹笛子，拉二胡。逢年过节，我作为音乐班里最小的一个队员，在二伯的带领下，在大街上为乡亲们演奏，村里村外谁家婚丧嫁娶，也跟着去吹打，那种惬意和满足，常常让我乐不思返。 我上了大学后，环境虽然发生了变化，但对工尺谱的情愫没有减退。每次休假回到村里，总要和二伯及其伙计们一起念几篇工尺谱，然后在吹奏几支曲子。每当这时，我仿佛又回到了童年，又沉浸在欢天喜地、和谐美妙的音乐氛围之中。即便在繁华热闹的大城市，每当从广播里、电视里听到木管儿、笛子、二胡的演奏旋律，我都会如痴如醉，尤其听到木管儿那如泣如诉、如血如泪、浑圆缠绵、深沉幽怨的韵律，我便仿佛见到了二伯，见到了二伯按动十指，鼓足两腮，昂首高吟的勃勃英姿。 村里的艺人越来越少了，能把全套工尺谱念下来的人除了二伯外，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二伯年近70，虽然身体尚好，但毕竟年龄不饶人，我总担心二伯百年之后，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几千页的工尺谱很可能就成了天书。每次想起这件事，肩上就感到沉甸甸的。我在想，如果有一位懂得韵律，懂得音乐，真爱民族文化的行家里手趁着二伯还健在，让二伯念曲，用录音机录下来，再整理翻译成简谱，该是一件多么有意义有价值的事啊！这样，工尺谱这朵缺乏水分濒临灭绝的小花，定会重新绽放出新的芬芳，为民族音乐增添诱人的异彩。 我期待着这一天，风清月朗的夜晚，我盼望着听到吟念吹奏工尺谱的悠悠回荡声…… 2000年4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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