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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青年啥模样

 文艺众家 2023-03-11 发布于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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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青年啥模样


闵生裕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人到中年,新朋故友再到一起喝酒时,变得和风细雨了。如那首歌唱的“哥已不再是当年的哥,不再与春风对酒当歌”。当然,酒因境多。在人和环境合适时偶尔也会豪放一把,但事后都反省,说以后一定要总量控制。年轻时每个人身体里都有燃烧不尽的荷尔蒙,每每把酒场当战场。如今,那样的日子一去不返了,但回想起来,觉得还有某种美好。我甚至觉得,那才是怒放的生命。
东坡先生云:“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我的理解是:且举杯来,莫负青春。近来我们发现,现在的年轻人大多不怎么喝酒,尤其是不好白酒了,喝也就喝点啤酒、果酒、红酒之类的低度酒水。按说年轻人血气方刚,应该生冷不忌。当然,酒拿神经,少饮为佳,免得坏事。节制饮酒固然是健康文明的生活习惯,话虽如此,但是,没有酒这个介质,我们似乎在他们身上看不到青春绚烂的模样。

有同学说,不知是我们老了,还是时代变了,现在的娃娃我总是不理解。你说我们当年穷,没错。上大学时喝酒,没钱买下酒菜,无妨。请客的买两瓶几块钱的斜杠子银川白,顶多两袋油炸蚕豆,大家一起“干拧”,不也豪气干云。现在,老子把你上学的生活费给的那么足,甚至找对象约会的费用都考虑了。瞧瞧你们,三两个同学出去吃顿饭都要AA。你偶尔奢侈一次请顿客能咋?我上大学时宿舍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谁过生日,寿星出50元,其他六人每人凑10块,得出去在校园外的馆子里撮一顿喝一场。这似乎也是AA,但庄家控股。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幸运,同样,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不幸。我们那个年代物质匮乏,但人的精神丰沛。这个时代物质丰富,但人的精神空虚。我们那个年代青年奋斗艰苦,但理想切近;这个时代的青年竞争激烈,但前途渺茫。我们那个年代大学生是天之骄子,中专生也包分配。这个时代海归成海带,研究生毕业后找不到工作也正常。我们那个时代大学毕业后一无所有、白手起家,这个时代可能你的父母已给你备好了结婚或陪嫁的车与房,但是,你觉得没劲,因为奋斗的青春最滋味。 
有人说当下相当一部分年轻人正处于一个低欲望状态,具体表现各有不同,他们或不想工作、不想恋爱、不想结婚;或不愿社交、不想消费、不爱喝酒;似乎没有物欲,唯有清心寡欲。是他们天生无欲无求么?不是,是欲火焚身又欲求不满,求财若渴又求之不得,急于求成又一事无成。有人说,如果不是欲望太遥不可及,谁又愿意放下。无非是被残酷的社会锤爆,被骨感的现实压倒。只能抱住佛系人生的救命稻草。

“低欲望”这个词出自日本经济评论家大前研一的《低欲望社会》一书,“低欲望社会”的主要表现是,人口减少、超高龄化、失去上进心和欲望的年轻人越来越多。比如丧失物欲,对食物没兴趣,三餐将就。可能是我们这代人经历过饥饿,有时说起某一种美食,说得垂涎欲滴。许多年轻人周末闲闲的,早起一会到市场上买点新鲜食材,稍稍用点心自己做一顿饭,既享受了过程,又品味了结果。这有多难?但是,他们就不,展展地挺在床上,不到中午不起。起来后觉得吃什么东西都那样,随便点外卖。在我看来,那些统统是垃圾食品。再说恋爱交友,他们许多人对异性没兴趣,懒得谈恋爱。热心人给介绍个对象,总是推推拖拖,不愿意见。

经济低迷、疫情困扰,让相当一部分人迷茫,从一定意义上说,加剧了低欲望群体的边缘心态。据说不结婚、不生育是低欲望社会的突出表现。人口问题是当今世界许多国家面临的重要问题,中国也不例外。国家统计局公布,2022年末全国人口首次负增长,这个拐点被人口学家称为“死亡交叉”现象。

据说日本每年新生人口不足80万,而死亡人口达140多万。有人调侃,以这个速度计算,日本人口归零可能就是一道小学算术题。2020年以来,韩国人口出生率连续三年居世界倒数第一。以此推测,韩国目前人口5170万,到2061年,人口会下降到3664万,到2100年会下降到1563万。有专家说,韩国百年后将消失。幽默的韩国老百姓说“你放屁!”然而,他们却这样说,根本用不了100年。当然,这是耸人听闻的急话,但释放出的是韩国人对本国人口未来深深的忧虑。

俄罗斯的人口负增长问题也很严重,据说是每年减100万。二战后,前苏联为了恢复人口,国家想了不少方法。把结婚的年龄放宽了,男15岁、女13岁就到了法定的结婚年龄了。而且还有许多优惠的保障政策和待遇。而且提出“英雄母亲”称号,此后47年里,苏联一共只诞生了40万名“英雄母亲”。2022年,普京总统宣布恢复前苏联的“英雄母亲”称号。

俄罗斯人好酒,一则缘于高寒地区,二则有喝酒的传统。俄罗斯人说,“伏特加酒与伏尔加河一样的源远流长”。据说,当年彼得大帝还宣布了一道深受男人欢迎的法令:任何农妇如果在酒馆里强行带走她们正在喝酒的丈夫,就必须要接受鞭刑。喝酒成为俄罗斯男人神圣不可侵犯的权利。

与伏特加相伴的,则是严重的酗酒问题。在俄罗斯,人们常说“淹死在酒里的比淹死在水里的更多”。俄罗斯每年因酒死亡人数高达4万。伏特加这东东对俄罗斯人口增长是有影响的。喝死了立即停产,喝多了耽误生产。若干年前,俄罗斯激进组织近日发起“为祖国而做爱”露营活动,1万名年轻人在莫斯科城外安营扎寨。活动期间规定不准喝酒,但鼓励做爱生育。

人口生育不是水龙头,想关就关,想开就开。甚至从一定意义上说,关或许有效,但开的时候这个开关不灵。对人口下降的忧思不断在警示着我们。韩国曾实行过三十多年的计划生育政策。但是,日本和俄罗斯从来没有实施过计划生育政策。后来,日韩分别拿出超乎想象的鼓励生育政策,但是,重赏之下,不见勇妇。俄罗斯虽然一直在敞开生育之门,鼓励生育。但是,人口负增长“涛声依旧”。

我还记得2009年我看张贤亮的长篇小说《一亿六》的情形,这部小说写的是人种危机、精子大战。可能内容荒诞、手法粗糙,尤其是小说中有丑化警察等不堪的内容。这是张贤亮小说中倍受争议的一部作品。但我从荒诞中读出了庄严,即作为思想者的张贤亮对中国人口问题的前瞻和忧思。一个伟大的作家的作品的价值可能不在技巧,而在于他对历史把握、对现实的关注和对未来预期。

过去人为什么说多子多福?因为生产力低下,考虑养儿防老,一个靠不住,两个靠不住,养得多了总有一个能靠住吧?我奶奶在回忆与我爷爷相伴的十八年,说她共生8个孩子。奶奶不好意思地说,那时候年年翻起来养娃娃,婆婆和儿媳妇一起养。爷爷去世时奶奶才34岁,其实还在生育旺盛期。如果让他们继续相伴,少说再生个三五个不是个事。那时,生孩子谁想那么多,因为没有教育、医疗、住房等诸多问题的困扰。 

那个年代是散养时代,育儿成本低,孩子生下了大的领小的。只要肚子能吃饱,别的都不是事。一个个照样长大成人、成才。当然,面对各种疾病,相对来说成活率也不能保证。所以,当年农村妇女说起自己的某个孩子夭折时很平静,她们似乎轻描淡写地说“撂了”“没有站住”。

如今社会保障体系健全了,人们的生活质量提高了,但是,育儿的要求也高了,说是要少生优生。从几代独生子女的综合质量看,少生的未必是优质的。除了平均身高超过了上一代外,他们身上普遍缺失的东西证明了我们少生优生想法的幼稚。随着教育、医疗、住房成本的增加,添丁加口意味着加大了生活成本。据说中国城市养一个孩子的平均成本是63万,这是以供到大学毕业为标准。理论上说,此后可以不投入。但是中国式家庭、中国式父母不但继续投入,有了孙子可能还在投入。当然,养儿绝不仅仅是花几个钱的事儿,情感投入、智力投入等等都让人们望而却步。

大自然的某种神秘有时让人叹服。比如与一切哺乳动物相关的性活动,都能带给双方快乐,正是这种动力,使他们生生不息。如果人类的性活动和砍柴拾粪等其他劳动一样无趣,那么,人们便没有不倦“劳作”的动力,可能早就灭亡了。所以,即使面对战争、灾难和疾病等苦难,人类也从未停止繁衍生息。记得那首华阴老腔里唱的“娃娃一片片,都在原上转。”我的理解是对人类生生不息精神的礼赞。只要有娃娃就意味着有未来有希望。当年我们搞计划生育的口号是“若想富,少生孩子多种树。”如今,农村里的果树长大了,秋天果实满枝,就是不见娃娃上树去摘。遥想当年,我们连早春的榆钱都不放过。

农村人说,戴花图翠呢,娶婆姨图睡呢。在我们那个年代,不结婚意味着解决不了基本问题。当年,村上的宽叔疯了,住院治疗了一段时间后好了,年底就结婚了。至今宽叔的病再没犯过。七爹有一种说法,说啥疯病,那是要婆姨呢。犯病时除了胡唱胡说,见了你六爷爷都抱住就晃。同样的案例我在曹乃谦的《到黑夜想你没办法》里依稀看到过。这或是人性秘密。但是,基本可以肯定的是,现在的年轻人结婚和睡觉大概有联系,但没有绝对联系。如今社会进步了,许多人只要快乐的过程,不愿承担快乐的结果。

那天在街上看到蹬着三轮车送两三个孩子上学的老人,我在想,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可能只有这些底层劳动者是勇敢的有责任的匹夫,他们位卑不忘忧国,敢生敢养,精神可嘉。我不由地向他们致敬。在我们这个城市,这些男人们在城市的工地上流汗出力,他们的女人也在出租屋为中国的人口繁衍流汗流血。如今,什么人乐于生孩子呢?一种是生活安逸、对明天充满希望的人,他们希望未来有人承续。二是思想保守、观念传统的人,他们自我意识淡薄,本能地延续后代。

而那些用高档小车送孩子的,他们大多不敢生,觉得育儿成本高、教育成本高、成家成本高。所以,他们觉得生得起,养不起。他们认为在没有准备充分的情况下生孩子,既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孩子。如今,一方面中国人的个人财富在不断积累,另一方面,毕竟社会保障体系在逐渐成熟。所以,中国人的生育原动力不足。有人说,二胎三胎政策放开了,如果有可能,你会生么?我的回答是否定的。成本的事不是我最担心的,我担心的是孩子的教育。我不奢望孩子成龙成凤,我只担心自己不能为社会交一个合格的产品。

从国家层面看,人口问题是国之大者,是全局性战略性问题。而生育问题是社会成员个体的事。如何让个体行为与国家意志统一,那就是要从根本上解决育龄人口“不敢生、不想生、生不起”现实问题和矛盾。中国的晚婚不婚者比比皆是。好多人即使结婚了,也不急于要孩子。有的索性丁克。新新人类更独立更自我,他们似乎更注重自己的生命和生活质量,没那么多责任意识和奉献意识。从前,许多人习惯了为他人而活,尤其是儿子。即要解决我的努力“为了谁?”现在人不这么考虑问题,只考虑自己。用盐池那句糙话说:“为谁活呢?为球三么!”所以,让他们为人口增长做贡献,在许多情况下不大现实。

1968年,美国生态学家约翰.卡尔宏做了一场名为“老鼠乌托邦”的试验。他的“25号宇宙”里的8只老鼠的繁殖从适应期到快速发展期,再到发展停滞期、最后走向灭亡。25号宇宙里的老鼠从第920天起,进入负增长时,卡尔宏后期观察到,这些雄鼠从来不对雌鼠进行性行为,也从来不打架。因此身上也没有任何伤口,皮毛保养得非常好。他们的生活的一切就精简到了:吃饭、喝水、睡觉、梳毛。这些行为没有任何社交意义,老鼠们仅仅是躯体上聚集在一起。”卡尔宏将这些违背生物本能的行为称为“行为沉沦”。“老鼠乌托邦”似乎在警示人类,生殖繁衍的倦怠带来的人口负增长,可能最终会带给人类更大的危机。 

人类的发展进步离不开忧患意识,我们也须深信,人类永远社会永远在希望中进步。马克思曾说:一个时代的精神是青年代表的精神,一个时代的性格是青春代表的性格。事实证明,青年的品格将影响甚至决定国家的品格,青年的样子就是中国的样子。在风雨如晦的年代里,像毛泽东那一代经过“五四”洗礼的青年,因为内心澎湃着激情,所以才有的“自信人生三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的豪情壮,才有后来的求真理、救中国的伟大探索。

钱理群先生说,他在研究近百年历史时,早就发现,几乎每一代人都不满意于下一代,而且批评的言辞都差不多。最后还是接了上一代的班,完成了历史赋予的使命,以致有资格再来批评下一代人。当然,任何时代的青年都有醒着的,有睡着的,也有昏着的,有躺着的,有玩着。低欲望时代仅是一种说法而已,或者说仅是少数青年的阶段性病灶。对此,我们不要动不动杞人忧天,说什么长此以往,国将不国。相反,我们要保持应有的淡定。一要相信青年,二要相信时间。

作家档案

闵生裕(本平台特聘名作家)宁夏盐池人。专栏作家。擅长杂文时评,足球评论,艺术评论等。中国评论家协会会员,宁夏作协理事。出版杂文随笔集《拒绝庄严》《都市牧羊》《一个人的批判》《闵庄烟火》《操练自己》等七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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