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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府琴声

 文侯读书 2023-03-13 发布于山东

俄耳甫斯跪倒在野外的草地上。
他痛不欲生地眼看着自己的妻子欧律狄刻化为灰烬四散而去,再无人形,捶着胸口悲痛呐喊。
当他察觉走在身后的欧律狄刻被草丛中窜出的渊狱毒蛇咬中脚踝,一切都太晚了。
俄耳甫斯决心一定要救回妻子。“她是我生命中唯一的星光。”俄耳甫斯想着,只身前往父亲阿波罗曾告诉他的冥府入口。他知道,如果能说服冥王哈迪斯,欧律狄刻就有机会重返人间。他加快脚步,拽了拽背上木琴的带子。
他不喜欢冥府的景象:这里没有天空和地面,除了自己身处的一条浮在半空的、仅有一人宽的土路,朝上朝下看,都是一片血红。俄耳甫斯咽了口唾沫,目视前方走上前去。直到腹中饥饿,口内干涸,鞋底洞穿,他见到了哈迪斯。
“冥府之王哈迪斯,人间的俄耳甫斯请求您归还吾妻欧律狄刻的灵魂。”
“人间的俄耳甫斯,我为何要照办?”
“她命数不应尽于今日。”俄耳甫斯大声说着,取下木琴,为王座上的哈迪斯献上了他最拿手的一曲。这是俄耳甫斯最引以为傲的技能,他琴声之动听,能感化世间哪怕最冰冷之人的心。然而他从未给冥王奏过曲子,心里没底。琴曲已尽,冥府之下余音袅袅。
俄耳甫斯欣喜若狂,因为哈迪斯欣然应允了他的请求。“你的妻子命不该尽,你可领她重返人间。条件仅一个:回乡路上,不可回头相望。转身过去,她将重生于你身后。”
俄耳甫斯点点头背过身去,余光只见自己身后出现了一束转瞬即逝的金黄光芒。他迈开步按原路走向来时的大门。俄耳甫斯又饥又渴,双腿酸痛,脚下麻木,但一心只想回到家乡和妻子团聚,欣欣然加快了脚步。
回乡的路似乎几倍长于来时之路,四周一望无际的血红让他感到压抑,他想和妻子说说话。“欧律狄刻,我说过我永远不会抛弃你的。”俄耳甫斯看着前方,微笑说道。然而妻子并没有回答。他说尽了脑中的家常话,直到唾液殆尽,再无法出声,欧律狄刻也没说一个字。他忍着劳累饥饿接着赶路,相信此时妻子就跟在他身后,只不过沉默不语而已。
又过了不知多久,俄耳甫斯勾勾嘴角——他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他取下木琴,一边走,一边弹奏起来。妻子平日最喜欢听他弹琴,每个明媚的夏夜,他们都会坐在家门口的草地上,伴着俄耳甫斯的琴声,在萤火虫之间,相互依偎着看星星。俄耳甫斯弹啊弹,他弹尽了自己所会的所有曲子,却似乎在弹给身旁无边的血色。他只想听到身后的欧律狄刻发出哪怕一声娇笑,但伴随他的只有死寂。
欧律狄刻真的在他身后吗?哈迪斯有没有戏耍他?俄耳甫斯这样想着,心中慌乱绞痛,极度的饥渴又让他头晕目眩,再难向前走出一步。他眼前出现幻觉,动人的欧律狄刻似乎在向他浅笑盈盈,但转瞬即逝。俄耳甫斯猛然回头:我美丽而善解人意的欧律狄刻到底在哪儿?
当他察觉他美丽而善解人意的妻子欧律狄刻正双眼噙泪站在他身后,一切都太晚了。
他悔恨交加地眼看着自己的妻子欧律狄刻化为飘渺灰烬四散而去,再无人形,牙齿咬破嘴唇,鲜血汩汩渗出,浑身颤抖的俄耳甫斯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的木琴落入冥府的深渊。
俄耳甫斯跪倒在冥府的出口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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