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 一一 东关记忆之四 夏红峰 清明前后是桃花的花季,城里道路两旁、街心花园、小区的楼前楼后都种了不少的桃花,品种不同花色也大不相同,浅红、深红、紫红自不必说,更有一种叫做白桃花的,让我甚是惊讶。七十年代看朝鲜电影《看不见的战线》,里面有一个特别白的妖艳的女特务,就叫白桃花,当然那是特务的代号,与桃花并无一点关系。仔细看时那白桃花并没有显出什么奇特与诡异,只是比杏花颜色稍浅一些罢了,顿时少了不少兴趣。还看到过一种叫做黑桃花的,是一种更深些的紫红色,就像人们常说的:红得发紫,只是紫得不够黑,也觉得没什么稀奇。 很多年前去香山植物园看桃花展,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因为那里种了一大片桃花,长长的枝条上没有绿叶,长满了密密匝匝的粉色花朵,这些花枝被园艺师整治出各种造型,形状各样却毫无生气,我一直疑惑那花是假花,从此很是怀疑香山植物园里园艺师的审美能力,却不料这些年满世界都种着那种让我讨厌的假桃花,才知道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个人的好恶有任何改变。 永远忘不掉的是东关水泥厂山上的那一片桃花林啊! 四十多年前,东关一带除了因为采矿炸山使后山缺了一个角之外,用现在时髦的一个词“原生态”来形容是不为过的,周围是绿的山、清的水,似乎并没有因为水泥厂的烟灰而有什么污染,也许是因为当时那一带只有水泥厂这一家冒烟冒灰的厂子,形成不了什么大污染,又或许是因为我们这群在水泥灰里滚大的孩子根本感觉不到什么叫灰,总之是我们这一群整天在四海八荒里疯玩的孩子们,喝山里的泉水,摘山上的野果,扚(di二声)茅衣子草吃,爬到桑树上嚼桑果,自己咧着个紫黑的大嘴还笑同伴是黑舌头。我们像小野人一样的生活,个个健康又快乐! 那时节水泥厂里虽然树不少可除了杨树就是梧桐,花树里好像零星有一些开白花的槐树,槐花吃还可以,好看可谈不上,桃树梨树这类果树更是没见过,住在后面的杨迅哥哥家有一大架葡萄,那一串串青葡萄勾出过我们多少谗嘴孩子的口水呀,我们老是阴谋着去摘两串,可惜太高够不着,杨家还有几个严肃的哥哥,我们可不敢轻易涉险。 虽然葡萄不敢摘,有好景还是要看的,第二天天不亮 我们几个小姐妹,闵静、杨蓓、小梅子(孙志敏)就凑在了一起了,闵静家住在离学校不远的新平房,杨蓓家住在坡上的楼房里,我家和小梅子家住在同一排老平房,我们在小梅子家屋山头汇合,然后就直往远处的山坡上奔了。 三月底四月初是东关最惬意的时候,纷纷细雨中一片片的油菜花黄的耀眼,要是放了晴,天便会一下子热起来,那天正是难得的晴天,到了桃林,东方已发白,站在桃林的山坡上看东边的天际,一轮红日正在缓缓升起,几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根本说不出那景色有多震撼,只是痴痴地看,竟没人再叽叽喳喳。那情景非常像我多年之后看到的一个关于非洲草原的片子,当太阳从地平线升起的时候,几只小鼹鼠立着后爪子对着太阳行庄严的注目礼,一本正经的样子让忍俊不禁,我想:人与动物其实是一样的,对于大自然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敬畏。 阳光初照下的桃林,一棵棵桃树枝木扶疏,粉红色桃花开得正艳,桃枝上嫩绿的细长的桃叶上挂满露珠,在树叶间还点缀着点点深红,那是将要绽放的花蕾。多年后,读到赵孟頫的诗《东城》“野店桃花红粉姿,陌头杨柳绿烟丝。不因送客东城去,过却春光总不知。”是啊,难得就是一个“野”字,要不是偶然发现,我们又怎么知道远远的山坡上会有如此春光呢? 我们每人折几支花骨朵多的桃枝拿回家,插在清水瓶里,当朵朵桃花在花枝上绽开时,趴在桌前看那嫩绿叶中的粉红花朵,真有一种欣赏“仙子淡梳妆”的感觉。 前段时间看《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看到远古上神折颜退隐三界,不问红尘,种十里桃花,每日花下酿桃花酒,下棋饮茶,那叫神仙般的日子。突然发现,折颜上神的桃林怎么那么像东关的那一片野桃林啊!在山野中远离世俗,只是吸收日月精华,花下除了我们几个小野仙,再无旁人扰它清幽。这才悟道:我原来不喜欢看公园中的桃花,只是因为不喜欢被世人整治的媚俗了的桃花呀! 很喜欢唐寅的《桃花庵》歌:“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在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我们就曾经拥有过,在我们的童年时节,虽然它是那么的短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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