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 街 的 阳 台 涂常青 早先的机关办公楼处于平房的包围之中,可谓一楼独秀。那时候我们特自负,捧着各式茶杯,有说有笑居高临下地伫立于阳台。初春的太阳很暖和,初夏的南风很惬意,斜雨飘雪也很诗意。 后来,轰隆隆的推土机潮水般碾过来,铲除了平房,阳台外面扩建成一条宽阔的新马路。同仁们依然在阳台上“谈天说地”,以前谈的是棋琴书画、贤妻孝子,现在说的是落后就要遭笑骂,仅凭温文尔雅不行了,临街的楼被震得摇摇晃晃。身处机关,面对众多诱惑,谁也坐不住屁股下面的凳子。很长时间,谁也没亲临阳台“指点江山”,大伙儿哪有心思欣赏风景呢。办公楼的周围在春笋拔节似地起高楼,一幢幢摩天大厦高耸入云,哪座不比这边帅呢? “风景这边独好” 的妙境已成昨日黄花。同仁们终于耐不住清静,身在曹营心在汉,个个都是神秘兮兮的,暗下里八仙过海,各显其能,一扫往日的斯文。一年后,再来到阳台上的上班族们又恢复了过去白领模样,有的手舞足蹈,大夸业余勤劳致富之喜;有的把私房钱、压箱底的钱,翻腾出来买各种理财产品、上股市炒股票,凭着自己的机智,多少都赚了一笔外块。可是我呢,却在小河沟里翻了船,勤劳的妻子在住宅楼下开了片杂货店,自己东跑西颠进货,妻子起早贪黑经营,干了五个多月扳扳手指头,除了吃喝开支,没落下多少利润,只好关门打烊,只赚得销不出去的歪瓜劣枣,害得亲戚们突击使用了半年。毕竟,很多很多的人还安宁于阳台,干我能及之事,学我该学之识,坐看云起云落。我沏了杯枸杞茶,从枯燥泛味机械般的工作中移出空灵,来到阳台,和三三两两的仁兄仁弟们一起观人赏景,感慨万千。太阳还是那样火红,细雨还是那样缠绵,雪花还是那样晶莹,人们蚂蚁般蠕动如潮,拥向一方更美的土地。无论在空中飘浮多久,终归要落到脚下的土地,或许同时就是理想的土地。临街的阳台,茫茫人海,我再度孤寂,一种充实的孤寂。便想,这究竟是一种悟性,还是一种惯性?远眺,山外有山,近听,有位老师傅肩扛着板凳,在小巷深处传来一声声绵长的叫喊:“磨剪子来戗菜刀——”那生命力很强的声调在小城的上空久久回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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