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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自珍《定盦文集补编》有《顾学士像题辞》一文，其中“南汇顾先生”五字引起了笔者注意，录原文如下： “始予读宪皇帝谕，知南汇顾先生入翰林事，识其事，羡其遇，睠睠其人。已识其曾孙王幾江南，识其孙榛京师，益闻道先世事。《先生象》一卷，榛所守也。毣毣然，迈迈然，朱文正诗爯可以岩廊，可以丘壡者是也。 江左文献林名卿之冑，不百年不能举先世通籍岁皇识其它文采之泽薄，不如忠孝之跖远且长也。榛乞书卷尾。” 要读通这段话，需要了解一些背景知识： 作者龚自珍（1792－1841年），字璱人，号定盦（一作定庵）。浙江仁和（今杭州）人。清代思想家、诗人、文学家。曾任内阁中书、宗人府主事和礼部主事等职。48岁辞官南归，次年卒于江苏丹阳云阳书院。其诗文爱国热情洋溢。著有《定盦文集》等。诗作《己亥杂诗》共315首，多咏怀之作，其中一首家喻户晓：“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材。” 宪皇帝，指雍正皇帝，即清世宗爱新觉罗·胤禛（1678年12月13日 —1735年10月8日），清朝第五位君主（1722—1735年在位），定都北京后第三位皇帝。 受雍正皇帝赏识的“南汇顾先生”为何许人？顾姓在南汇是个大姓，名人不少。但雍正时期为翰林学士者，只有顾成天一人。 再者，文中称“南汇顾先生”孙子名“榛”，曾孙名“王幾”，据柴志光编著《浦东古旧书经眼录续集》第113页记载：“顾成天曾孙顾玑，字邦怀，号溪云，曾为陕甘总督幕僚，以功得五品职衔，性廉静寡欲，自书画古玩外无他嗜，工画，其作品屡得乾隆皇帝睿鉴，卒年80岁。”玑的繁体字为“璣”，顾玑和顾王幾，应是同一人。 龚自珍《顾学士像题辞》中的“南汇顾先生”，确是顾成天无疑。顾成天何许人也？
乾隆《南汇县新志·人物传》云：“顾成天，字良哉，号小厓，昌祚子，康熙丁酉举人。自幼潜心濂洛关闽之旨，公车屡踬。年将六十，会圣祖仁皇帝升遐，成天作挽诗六章，哀痛恳挚。世宗宪皇帝见而感动，以为居心仁厚、秉性善良，特召见，奏对良久，赐居澄怀园之花语山房，直皇子讲读，钦赐进士，授编修，寻告归。今皇上登极，成天入觐供职，晋侍讲。以老乞休，居东浦草堂，沉思撰述，博涉唐宋诸人涯涘，而清矫拔俗，自成一家。有请业者启廸无倦色，年八十二。初，成天入直时，呈所著《东浦草堂文集》，蒙恩赐序言，其忠孝之心存于中，诚敬之心积于内，故为文衷之以至性，准之以圣道，约之以规矩，泽之以经史，言理言事皆朴实，而光采自不可遏。又赐《题镜容诗》一律，宸衷契洽，翰墨辉煌，尤非寻常稽古之荣所能彷佛。幼子宾臣，年七十三生，官霸州知州。” 参照这篇人物传，龚自珍《顾学士像题辞》就基本能读懂了。 顾成天（1663-1744），字良哉，号小厓，顾昌祚之子，康熙丁酉(康熙五十六年 ，1717年）举人。自幼潜心濂洛关闽之学，科场屡考屡败。年将六十时，康熙皇帝驾崩，顾成天作《圣祖仁皇帝挽辞》六章，哀痛恳挚，其词云： 脉脉盈盈人与水，织缣曾付謇修通。可怜垂老茅闺女，哭到苍天颊晕红。 血气尊亲颈尽延，容真如地盖如天。已增虞舜巡方岁，竟少唐尧在位年。 践食虚过五十余，太平无事拥诗书。只今粗识诗书味，不把犁锄恩便殊。 何人不解君臣义，罕喻君臣一线情。深浅岂真关贵贱，冷窗摇笔泪纵横。 銮舆几度接穷檐，日角天颜惕仰瞻。此日鼎湖龙已去，空教昂首望龙髯。 京国游踪出塞垣，九重犹想对临轩。悲魂恍惚惊魂定，闻道新皇已改元。 大约在雍正六、七年间，雍正皇帝见到这六首诗而被深深感动，认为顾成天居心仁厚、秉性善良，特别下旨召见，奏对良久。 顾成天人品、相貌、学问、书法都很好，“毣毣然，迈迈然，朱文正诗爯可以岩廊，可以丘壡者是也。”雍正皇帝龙颜大悦，赐居澄怀园之花语山房，直皇子讲读，钦赐进士，授翰林院编修。雍正八年嘉平月（十二月），顾成天作《分建南汇县志·序》时，已“赐进士出身，翰林院编修”，并在北京“伴皇子读书”——此皇子不是别个，乃是爱新觉罗·弘历，后来在位六十年之久的乾隆皇帝。之后不久告归。 弘历登极后，顾成天再次获召入京，觐见新皇，并晋升为侍讲。乾隆帝对老师顾成天很好，不仅为其加官进爵，还为其个人著作《东浦草堂文集》赐写序言，又赐《题镜容诗》一律，“宸衷契洽，翰墨辉煌”，非同寻常。 顾成天因六首挽诗被雍正皇帝赏识，从而一步登天，好运滚滚来。在此之前，顾成天可是“昔日龌龊不可夸”，科场屡战屡败，屡败屡战，55岁才中举人，将近六十，还偏居上海县乡下的南汇堡城一隅，分县后得到一个差使，纂修《分建南汇县志》，也修不出个名堂经，声名不显。所作六首挽诗，无非也只是表达自己的忠诚和哀思，全国士人所作此类诗歌不知凡几。顾成天自己也没想到，这六首诗叩开人生命运的神秘之门——进京赴考，依然名落孙山，但这次不要紧，雍正皇帝御笔一挥，赐进士出身，授翰林院编修，伴皇子讲读。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七十三岁时，小名七十三官的幼子顾宾臣出生了，七十三官后来一路做官，做到霸州知州。南汇顾成天一家，在江南士林中，可谓世受国恩，人才辈出，所以将近百年后，看过大内密档的内阁中书龚自珍也发出“识其事，羡其遇，睠睠其人”的感慨。 《顾学士像题辞》中的最后一句话，真的深奥难懂，或许应断句为“江左文献林名卿之冑，不百年不能举先世通籍岁，皇识其它。文采之泽薄，不如忠孝之跖远且长也。榛乞书卷尾。” 忠孝才能走得远，这也许就是顾成天一家成功的秘诀！ 本文顾成天书法图片来自“书法欣赏”网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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