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0 呼吸机,离开了我,我,告别了呼吸机。 时间没有了,无限的没有。 时间又来了,从无限的没有,变戏法一样变成了无限的有。 空间不属于我了,无限的不属于我。 空间又回来了,同样戏法一样无限的重新属于我。 1 最后一口气,化在火葬场焚烧炉高耸的烟囱上,成了青烟。 轻轻的我,袅袅起舞,即刻的要与蓝天白云化入一体了。即时即空,我,真的死了。 舍得,舍不得。 挂在作为生死界限火葬场的烟囱边,拖着无比恐怖的黑烟。 人人都不愿意有意的往上看上一眼,除了死去亲人的当事人。 也许,那黑烟,是刚火化,我逝去爱人的灵魂。也许,是阿爸,阿妈,阿哥,阿姐…… 下意识烟囱周围存在一条的边界,阴阳两隔的边界。 这边,有形的活着。那边,无形的死去。 死亡,陌生的死亡。用网络的词,当叫“不明觉厉”。 厉害到什么程度?还是网络词“人艰莫拆”。 死亡,太神秘。 空白的死亡,死亡的空白,为之奈何? 梦?不是。 不?是梦。 死亡边界的飞行,是个游戏,梦的游戏。 经常不知道真实的自己到底在哪里。 梦里的死,是真实的。活过来才知道的。 现实的活,并不真实,又回到了梦里的死。 真正死亡的边界,是划在躯体在焚尸炉火燃起的时刻,还是离开烟囱告别身躯飘向天空的时刻。 医生说,我的大脑死亡是死亡的时刻。 医生说的不对,我大脑死亡了,灵魂还在躯体里。 我看得见周围的事物,听得到周围的话语,感受得到周围的情况。不同的是,我不再有忽冷忽热的情感。准确的说,我没了情感。知道,知道,无感,无感。 我死了。我应当死了。我的确死了。 人的死亡,是上帝安排的终点,或者说是马克思安排的程序的结点,与分娩来这个世界是个起点一样,该是个固定的时间。 只有上帝和马克思可以决定这个时间,他们派死神来接你,你应该欣然面对,而不是恐怖的躲闪和巧妙的逃离。 顺应而死,如同顺应而生。 任何情况下,不要背离自然的生与死,这才是自然的法则。所有的人然措施,只能加深我们的痛苦。 我,变成了哲学家。在死亡游戏里,说起了哲学的话。 解脱了,从烟雾弥漫的世界,从“为了”不尽,了却不完的短促一抹的人生。我,死了,真的死了,再也听不到呼吸机强节律的呼哧呼哧声了。 从床上来,又从床上去。 团着身子赤条条的来,直着身子光溜溜的走。 生来时,手握着,本并不预示着想抓什么。 可人们总认为人生一遭,就是为了抓住什么。什么也没抓住,人生便苍白。死去时,手撒开,最终什么也没抓住。 生于空,死于空。 来去空空,成了形而上的人生宿命。 人生,为了什么?为了逝去。 从生到死的过程,活的就是个“为了”。 为了,为了,为了……无穷无尽的为了。 我的“为了”,也随同我死去,再也不用什么“为了”了。 为了之中,不尽的了了。 为,本奔着好去,却不胜了了。 好,就是了;了,就是好。 为了,为了。 我的为了,为了生活?眼下,全部的生活,即将离去。 还有什么意义呢?意义中的意义,打仗,学习,守卫边防,出国帮助友邻国家防空、转业、地方工作,适应这个,适应那个,唯独的没刻意的适应自己。服从这个,服从那个,恰恰没有意识到人生最重要的是服从自己。 已经来不及总结自己了。 人生前进与成长的道路上,最善长的就是总结。当然,包括总结自己。 我说的来不及总结自己,是离开了外界环境的总结,从个人的意义上,从离开了社会强加给我的各种意义上。 以前,当兵的时候。并不知道杀人是罪恶的。只知道为的是革命,杀的是敌人,为的是人民过好日子。 慢慢的,真的是慢慢的,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意识到杀人,不管是杀什么人,都是有罪的。 这种的罪,不是法律审判意义上的,是自省过程中良心意义上的。 敌人,也是个人。有父母,也许还有老婆和孩子,他说我们,也是敌人。 战场,你死我活的战场,唯一能使自己轻松一点的开脱,战争施放人的野性,把人变成了野兽。 我,在战场上,也别人一样,也是杀人的机器,野兽一样的战胜对方。 还有好多的问题,汹涌澎湃的向我的脑袋涌来。已经无法理清厘别。只好放一放,让脑瓜空一空,平静平静。 防守不住,平静的心,又被一波波的莫名其妙的问题,好些从来也没想过的问题,挡也挡不住的不断的在脑瓜上敲门式的当当作响,接着驶入无人之境。 什么?专用名词,作为问题、方向、目标、追求,类似一座座桥梁,搭在“为”与“了”间,了不尽功名利禄里的团团烟雾,了了之后火葬场烟囱上的一团黑烟。 还在天空中飘浮,死亡式的。 中阴得度,当下的状态吧? 你瞧,烟囱下面的人与物,亦团成了烟,渐渐散去,再也看不见了。 我已经没了任何的分辨能力,周边一色,准确的说,不是一色,而是什么都有,什么都没有,包括刚刚从那边来到这里的我。 我,死了,真的死了。不知道自己的位置,是什么,没了对照,没了情感,没了得失,原来就是死亡。 写于2012年2月,修改于2014年5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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