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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名家吴锦川‖2022线上作品展

 丁镛 2023-03-19 发布于安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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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风破梦 涧冰涵虚
——我的《松风破梦》创作杂感
文/吴锦川



2003年癸未年仲夏,举国非典泛滥,家父因肺痨仙逝,悲痛中想起苏东坡那首摧人心、断人肠的《江城子·记梦》:“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生时十年相伴,死后十年相思,王氏何幸,让大文豪苏东坡在“明月夜,短松冈”之时,而如今我年年肠断!2004年暑期因中国艺术研究院顾森老师之邀,参加西部民居课题考察。我和大学同学董文胜先到西安解安宁同学老家渭南游华山,在“韩退之投书处”的悬崖石壁上看到了“松风破梦”的摩崖石刻,至今一直铭刻在脑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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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山水画的图像里,松树是构成画面的主要元素,也常常脱离周遭境象而独立被表现。历代山水画中,画松的佳作浩若繁星,“松”显然已经成为传统文化中一个蕴涵丰富人文意象的常见素材,且风格多样。东晋顾恺之的《洛神赋图》中,松树已入画。在流传的画论古籍中,《唐朝名画录》明确记载了画家毕宏、韦偃、刘商、张躁等人善画松。《笔法记》记载五代时期画家荆浩写生松树“因惊其异,遍而赏之,明日携笔复就写之”,又有“数万本,方如其真”。荆浩《古松赞》:“不凋不荣,惟彼贞松。势高而险,屈节以恭……风清匪歇,幽音凝空。”宋代文人画历经绘画技法不断的创新和完善,加之唐代一系列山水画专著的面世打下的理论基础,同时,宋代又处于儒释道三教融合的时代,宋人完备了绘画更深层次的审美追求,继而走向了在绘画史上前所未有的巅峰。松的意象备受青睐,它在画面中的出镜率之高,几乎囊括了半壁画坛。一代名臣范仲淹《岁寒堂三题君子树》中云:“持松之清,远耻辱矣;执松之劲,无柔邪矣;禀松之色,义不变矣;扬松之声,名彰闻矣;有松之心,德可长矣。”宋代陆游《双松》:“东冈夭矫两苍龙,千尺蟠空黛色浓……”文中所勾勒的松的品格,极具时人的审美追求。松树最初吸引我的部分,总觉得家父像一株不老松时时映在我眼前,决不是其内置的文本,而纯粹是松树自身所传递出来的视觉气质,来源于其独特的物理景观,还有我个人的美学经验与内心视觉转化,并依次找到我内心情感的符号,就在我自觉地立意背后对家父思念的“自然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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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多年来攀华山、登庐山、游泰山、爬黄山,山间松树时常吸引我漫无目的游走,在松林间下感受现实中一些自然景色直接 “陌生化”了。在纷繁丛杂的笔墨价值系统都是从追寻真实并接受真实的验证。感受那些能触动心灵的部分,或者能与自己的某些想法产生碰撞,让内心去想象去构成视觉版本,眼睛攫取事物的瞬间是全部历史的凝结。都是我内心的投影,从在场的情境中把自己内心的意象隐没于松树的影里。苏东坡一生爱松,据《东坡杂记》记载,“少年颇知种松,手植数万株,皆中梁柱矣”。在结发妻子王氏病逝后,东坡在其坟茔植松苗万株。经寒历暑,沐雨栉风,万株幼苗长成了常青之树,岁岁年年,生生世世,伴随在爱妻身旁。十年之后,他又为王氏写下了那首摧人断肠的《江城子·记梦》。他在转化进入画面的过程其实是自己又一次进入到内心永远虚幻的空间,同时将“我”隐藏在作品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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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山水画家代表有董源、李成、范宽“北宋三家”,继有王诜、郭熙等名垂画史。《图画见闻志》中记载李成:“画松叶谓之攒针,笔不染淡,自有荣枯之色”。米芾描述其《松石图》:“干挺可为隆栋,枝叶凄然生阴”。《寒林平野图》轴中绢本墨笔,近景两株长松亭立,古柏形如苍虬,枝干交柯,老根盘结。松针笔意锐锋,虽不染墨,实有清刚、淡雅之美感,为《笔记中》谓之的“君子之风”。在《读碑窠石图》中,李成绘树木,松树虽不是主体物和画眼,却占据了整幅画面的大部分,画中参天老松虬然挺立,枝干劲瘦如铁,树节用墨点写,树皮斑驳节疤凸显,再施墨皴染,松叶以尖翘的墨线组成,笔灵而坚实。树根如磐石般深扎根于土石之中,墨法浑厚,造型高古。米芾评:“松挺动,枝叶郁然有阴,荆楚小木无冗笔,不作龙蛇鬼神之状。“画中松树有着居万木调零而卓然不群的傲骨与风度。对景描绘对我来说有些过于束缚,很容易陷入实景中的细节而被羁绊牵制,我更喜欢凭着记忆来创作,这样更自由更能够主观的表达。创作过程中发现新的东西,欣遇其中的陌生感,然后会不停的寻找那个点,用自己的内心需求寻找自然与人合二为一的一种和谐。与松树对话,每一棵松都是可以倾心交流的风景,枝柯摇曳,听听松风,期待某种触动东西出现,这是一种修行,是接触到澄明的大自然和具备朴素人性之后的磨练,练就一个适合自己的敏锐感。一味消费传统容易作茧自缚。多年前我在《山水画》课程中示范临摹了郭熙的《早春图》,为全景式三远相结合的构图,巨石与高大的松树置于前景中央,长松傲然,毅然立石与崖缝之中,极有柔韧不屈的力量。郭熙取法自然,松树的形态和枝干的穿插除了与自然相近外,更多的是松与心的呼应,画者抒发情感付诸笔尖即“应于目,会于心”又尚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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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2020年庚子年初,武汉新冠病毒施虐,三年来,疫情变异,哀鸿遍野,腾讯会议、微信群等先上线下多元复式教学。疫重之下我重新思考并不断调整未来笔墨的方向,外出写生也逐渐“内卷”化了,我想起了华山悬崖上“松风破梦”,翻出2004年写生的那幅松树,是我疫情困境的笔墨图式与精神力量,这个精神力量已经在疫情中我的笔墨操练了整整三年。艺术的创造来源于有质地的生命,中国画中经常被表现的松树具有深厚永久的性格,蕴含了丰富的人文寓意与人文情怀,中国古人对松情有独钟,在传统文化的第一次大繁荣中,就被人们赋予了高贵的内涵,从此在中国人的精神深处熠熠生辉了三千多年,承载了无数人在孤独的文明苦旅中的精神寄托。人们在画中静悟玄理,道足胸怀,神栖浩然,灌注了归隐的思想,士子文人们不顾路遥崎岖 , 隐居于深山幽谷,造茅屋三、五间,眠泉听风,与仙鹤为伴,在书声鸟语中吟唱,在松畔之下,清泉之侧骋怀!“松”作为自然物,千年前即已走进了人们的心里。历代绘松的墨法在变,呈现的形式在变,而松所象征的精神在国人的信仰里恒古未变。松树最具大山的气质,庄重肃穆,淳朴敦厚,是风景里不可或缺的角色,也是大自然给与画者的恩赐,松对中国绘画工具材料的发展起了革命性作用。贡布里希认为艺术家是看他要画的东西,而不是画他要看到的东西。这个观念表明了心象高于物象,意重于物,构造每一处风景每一棵松背后的意象,“以心应物”便是实现了个体与世界的交集。“善写意者专言其神,工写生者只重其形。写意而后写生,自能神形俱见,非偶然可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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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炳在《画山水序》中说“澄怀味象”是中国画的最高境界:净化自己的心灵体察万物,深化对自然物象的体验与理解。换句话说,艺术创作就是“澄怀味象”的过程。宗炳提出了将精神“栖”于“形”的山水画表述方式。可见对于绘画中物象与精神的表达都是以物象的客观形状作为基础。据《论语·子罕》,孔子曾赞松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将松柏并列。《庄子·德充符》有“受命于地,唯松柏独也正,在冬夏青青;受命于天,唯尧舜独也正,在万物之首”之语,将松柏与尧舜并称。于是乎,画松,也成了画文人之心,松树的画,也被赋予消灾挡灾涵义。宋代释子淳《山居五首其一》:“林麓结茅庐,翛然称所居。松风惊破梦,涧冰静涵虚……”。我笔底这“松风破梦”的水墨画面中形成了一个抽象的平面结构,充满典型的象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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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锦川,又名荆川,1968年生,江苏宜兴人。1991年毕业于江苏理工学院美术系并留校执教至今。2001年至2003年就读于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学研究生班。2005-2006年为中国艺术研究院访问学者。2007年被评为中国收藏家协会最受关注的35位中青年书画家之一。

现为江苏理工学院艺术学院美术系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艺术研究院访问学者,常州画派研究所所长,江苏国画院特聘画师,民盟中央美术院常州分院副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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