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 术】徐荣斋治带下病经验十二法

徐荣斋

徐荣斋(1911-1982)浙江绍兴人,是全国著名的老中医,医理造诣精湛,学验俱丰,临床以擅治妇科病名于医林。先师论治带下,以虚实作为临床辨证纲领。虚证多由五脏不足,无力固摄带脉而致,实证则以肝热、湿热下注或湿毒外感为因。盖湿毒外感、湿热下注者,现代医学称为炎症,其带下病之程度则与炎症成正比。

先师对通常的“带下皆责于脾”说持有异议,认为:人是一个有机的整体,五脏之变皆可令带下,不独脾耳！因此,强调四诊合参,五脏并重,权衡而为之。当然,先师也不否认脾虚与带下,较之他脏有更密切的关系。临证处方遣药也常伍以健脾药,时时顾及后天。此外,他对传统的“五色带下”理论,认为也有一定的实际价值,对竭力主张弃扬“五色带下”理论的偏见,常叹责之过激。兹将其经验归纳为十二法,条述如次,供同道参考。

01

健脾轻举法

主症:带下色白,如唾,绵绵不断,多无秽气,亦无前阴搔痒感。其人神疲少气,动则汗出,舌淡苔薄,脉来细缓。

尝云:脾主运化精微,肺能通调水道。脾肺两虚则水谷津液无力上奉君主,旁布四达,以致水液、精微混杂而下,遂成败浊下移,发为带下。是证系脾虚及肺,带脉失于固摄,治宜健脾益气,稍佐轻举以助肺气,是温病家所谓“治上焦如羽,非轻不举”之衍义。方用参苓白术散合补中益气汤加减化裁治之。

习用方:党参、茯苓、白术、炙芪各10克,山药15克,陈皮、霜桑叶各5克,桔梗、升麻、五倍子(研末分吞)各3克。

注:五倍子研末分吞,先师于此型带下症用得最多,配合他药,止带效果“屡用屡验”。

02

健脾利湿法

主症：带下色白,量多质稠,但无秽臭,大便时溏。其人素体肥胖,头晕肢重,纳谷不香,舌淡苔薄腻,脉象多濡。脾主运化水谷津液,脾失健运则水湿内滞而诸症百出。湿浊流注带脉,则不能约束而致精浊混下是为带症。治宜健脾利湿法,方用完带汤加减为治。

习用方:苍白术各10克、党参10克、山药12克、藿佩兰各5克、车前子10克(包)、荆芥穗3克、白芷10克。

03

清肝扶中法

主症:带下赤白或黄白相间,质粘稠而稍有秽气,时断时续,少腹作痛,或有经漏血崩。面带暗色,性急话快,情绪易激动,舌红苔薄黄,脉弦数。

大凡肝热化火多横逆侵脾,令脾失健运。肝热挟脾湿下行,则带下黄白或赤白相兼。经漏血崩、情绪激昂者一派肝热显然之象。治宜清泄肝热,佐以扶中止带,方用丹桅逍遥散加减为治。

习用方:丹皮10克、焦山栀10克、柴胡6克、生白术10克、白芍10克、侧柏叶10克、樗白皮15克、白芷10克、木香5克、米仁12克。

04

清滋肝肾法

主症:带下赤白相兼或带血丝,量不多无秽臭。平时腰疼头晕,经来先期量少,甚则经血干涩。其人消瘦,唇红咽干,五心烦热,夜卧多梦或夜间盗汗,舌红苔薄,脉细数。

肝肾两亏,阴不制阳而虚阳独亢。虚火窜入带脉发为赤白带下。其人消瘦、烦热、多梦、盗汗、阴虚内热之象显然。肝肾两亏,理当滋养,即王冰所谓:“壮水之主以制阳光”是也。然虚火过甚亦宜佐清,否则病盛药弱,见效太远。故主张融清、滋二法于一方,验之临床,每多良效,方用六味地黄汤加味。

习用方:生地20克、丹皮10克、山栀10克、山药12克、茯苓12克、泽泻10克、青蒿5克、地骨皮10克、地榆炭10克、鸡冠花12克、玄参6克。

05

清肝泻火法

主症:带下色黄而浊且挟血丝,秽气甚浓,下腹作痛,外阴搔痒,大便干结。或伴有发热、胁痛、口苦等症。其人多为炎性感染,舌红苔黄燥,脉弦数或洪数。这种肝郁化火挟湿热互结之症,若蕴于下焦累及带脉则带下黄浊秽臭,治宜清肝泻火,以冀祛病之根本,方用龙胆泻肝汤化裁为治。

习用方:龙胆草6克、焦山栀10克、黄芩10克、柴胡6克、车前草15克、木通5克、野菊花15克、蓬蒂菱壳12克、红藤12克。（若大便秘结可酌加生大黄、元明粉。）

06

清热利湿法

主症:带下色黄或黄白相兼,伴有秽气,量多而绵绵不绝,溲短赤,脘胀满,大便溏薄等。其人自觉肢困体重,呕恶厌食,舌红苔黄腻,脉濡或滑而数。

湿热蕴结脾胃则腹胀厌食,下流带脉则带下黄浊、秽臭,湿胜则带下量多而绵绵不断。治宜清热利湿法,方用钱氏黄带汤加味。

习用方:绵茵陈12克、茯苓10克、生黄芪10克、黄柏6克、车前子10克(包)、生白果5枚、芡实12克、墓头回12克。

07

通肾壮阳法

主症:带下清澈或黑色,淋漓不断,腰痛、膝酸软,经迟色暗。其人精神不振,面白少华,形寒肢冷或婚后不孕,舌形胖色淡,或见水滑苔,脉来沉细无力,两尺尤甚。

师云:“带下清澈色黑,为肾阳至亏”。肾主一身之真阳,虚极之症必一派全身机能衰退之寒象,治宜温肾中之阳,壮命门之火,即“益火之源以消阴翳”之谓,方用金匮肾气丸加减为治。

习用方:熟地20克、山药12克、山萸10克、茯苓10克、杞子10克、肉桂6克、淡附子10克、仙灵脾12克、菟丝子10克、金毛狗脊12克。

注:肾虚带下,必见腰际酸痛,每以狗脊治肾虚带下,屡用屡验,此先师五十年阅历之经验也。

08

调补奇经法

主症:经漏血崩后,带下白腻如脂,量多质稀,无秽气。其人倦怠乏力,腰酸背冷,小便清长频多,不堪久忍,但无急重感,舌淡苔薄润,脉来细软。

大凡崩漏之后,八脉空虚。腰酸背冷为督脉之损；溲清长频多难忍属任脉虚寒；带下如脂为带脉之亏。虽诸症丛生,治疗应从奇经求之,以血肉有情之品调补,方用斑龙丸加减。

习用方:鹿角胶10克(烊化)、鹿角霜12克、菟丝子10克、巴戟肉10克、熟地20克、紫河车12克、枸杞10克、海螵蛸12克、桑螵蛸6克。

附单方一则:猪脊髓(以雄者为佳)一付,与桂圆肉炖煮,随意少量频服,一周一剂。

09

疏肝健脾法

主症:带下色青,其量不多,时续时休,无秽气。前阴或有胀重感,经行先后无定期,经前乳膺作胀。其人面部青气隐隐,情绪抑郁,时时太息。平素少餐易饥,多食则满,舌中心多现一条直纹(先师谓:此系肝郁症之特有舌象),脉弦。

肝气郁结则气聚血结,横逆则犯脾生湿,下窜则累及冲任督带。肝气携脾湿下走带脉,必发带下,其色青者,盖肝之本色也。青带临证固不多见,然为医者亦不可不知,宜疏肝健脾法,方用钱氏青带方加减治之。

习用方:白槿花6克、绿梅花6克、代代花5克、白芷10克、苍白术各10克、山药15克、芡实10克、莲蕊须6克、鸡冠花15克。

注:上方专治肝郁带下,虽名曰青带方,可不必拘泥于带之青色,但见肝郁而有带下者即可用之,临床验证十分有效。

010

逐毒（虫）外治法

主症:带下黄浊如脓,或白如豆渣,前阴搔痒难忍,内治诸法多不见效。舌红苔黄腻,脉滑数。

是证多因湿毒外感,辨证多属湿毒带下。借助实验室检查,常可确诊为滴虫或白色念珠菌及其他霉菌的炎性症。单以内治法往往罔效,宜配合外治逐毒法。

习用外洗方:野菊花30克、苦参15克、蛇床子30克、生百部15克、枯矾末12克。

以纱布包装后入水煎,取药液趁热熏洗,每天三-四次,每次15-30分钟,每剂可用二天。

011

豁痰消癥法（试治肿瘤法）

主症:带下青褐如膏或黄浊如脓而量多恶臭,抑或老人经断复行,随之带下量多奇臭。且起病急骤、病情进展疾速者,首先宜考虑生殖器肿瘤,一经确诊,当从肿瘤治。宜在中、西医综合治疗的前提下,标本兼顾,以豁痰消癥法治之,或有见功者。

试用方:浙贝母、石见穿、鬼箭羽、刘寄奴、半枝莲、山慈姑、龙葵、七叶一枝花、白花蛇舌草、墓头回。

012

类症分治法

带之法详于上,另有白浊、白淫、白崩为带下之类症。虽为同类者,但治则却有所异。诚如张景岳所云:“淫浊与带下之不同者,盖白带出于胞宫,精之余也,淫浊出于膀胱,水之浊也”。兹按浊、淫、崩之别,概述于后。

①白浊:也有称白淋者。为尿道流出白液,浑浊如水,或混有血液,排尿时或有涩滞感,现代医学谓之乳糜尿,多为湿热感染,宜程氏萆薢分清饮清热利湿。但也有中虚、肾虚者,临床可辨证分究之。

②白淫:为溺后滑泄之精,色白量不多,甚则时时下泄,且与情欲有关。此症与白带者不同,旧谓系房后不能固摄男精,其实为肾气之亏,宜景岳秘元煎。也有肝热脾湿者,宜分而治之。

秘元煎:远志、山药、芡实、枣仁(各炒)、金樱子各6克,白术、茯苓各4.5克,炙草、人参各3克,五味子四十粒,水煎服。

③白崩:为前阴流出之白色糊状物,量极多而久不止,多属虚证,可宗白淫之治法,用秘元煎酌加鹿角霜、杜仲、巴戟肉之类。偶有属湿浊下注者,则以萆薢分清饮治之。实质上白崩为浊、引之甚；浊、淫为白崩之渐,大凡如此。

本文摘自陈天祥《徐荣斋治带下病经验十二法》，特表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