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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拉图《普罗塔戈拉》
2023-03-21 | 阅:  转:  |  分享 
  
1

普罗塔戈拉

柏拉图 著

刘小枫 译



目录

译者弁言

关于版本



普罗塔戈拉

引子:一天清早(309a-310a)

场景一:苏格拉底的院子(310a-314c)

场景二:普罗塔戈拉在雅典(314c-316a)

苏格拉底挑战普罗塔戈拉

苏格拉底与普罗塔戈拉(316a-317e)

普罗塔戈拉界定智术师(317e-319a)

苏格拉底谈政治知识(319a-320c)

普罗塔戈拉畅谈民主政治

普罗塔戈拉的新创世神话

普罗塔戈拉谈民主时代的教育(320d-328d)

苏格拉底的诘难(328d-334c)

民主地解决争纷(334c-338e)

美德与古诗

普罗塔戈拉解释西蒙尼德的诗(338e-339d)

苏格拉底的反诘(339d-342a)

苏格拉底解释西蒙尼德的诗(342a-347b)

苏格拉底谈美德

真实的反思的诸条件(347b-348c)

美德的统一与勇敢(348c-351b)

快乐与知识(351b-358d)

勇气就是:也成为智者(358d-360e)

2

尾声(360e-362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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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版本

英语的《普罗塔戈拉》校勘注释似乎做得最早:William Wayte的 The Protagoras of Plato : the Greek

text revised,with an analysis and English notes出版於1871(Cambridge,1899再版,156 p);随后有J. Adam /

A.M.Adam编辑的Platonis Protagoras(Cambridge 1893年初版,1905年2版),希腊语原文加注释(主要是语言和

文本注释,Cambridge Uni. Press 1971再版);其间还有James A. Towle翻译和增订的Hermann Sauppe的编注本

(Boston 1889);C.C.W.Tylor带详细注疏的译本出版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Oxford Uni. Press 1976);八十年

代,有B.A.F.Hubbard & E.S.Karnofsky的带教学启发性注疏的译本(Duckworth:London1982)。

法文版本有Alfred Croiset考订、翻译和注释的本子(Paris:Les Belles Lettres 1923,布德学会全集版);

以后又有L.Robin的考订、翻译、注释的本子(Paris:La éPliade 1940,全集版,Gallimard 1950再版);

到了九十年代,至少有三种新译本,都带注释:P.Pellegrin的译注本(Paris: Nathan 1993),Monique Trédé

和Pail Demont的译注本(Paris: Poche 1993),Frédérique Ildefonse注释丰富的译本(Paris:Flammarion 1997),

后两种较受好评。

德文的带注释的译本有Otto Apelt二十年代的译注本(经A.Mauersberger整理、疏解,Hamburg:Meiner 1956

三版);W.Nestle译注本(经H.Hofmann整理,Stuttgart:Teubner 1978,8版);Hans-Wolfgang Krautz的希-德对

照加注疏的本子(Stuttgart 1987/2000);晚近Bernd Manuwald的德译和注释本最为详尽(G?ttingen1999)。

中译本有邝建行译本()、戴子钦译本(《柏拉图对话七种》,辽宁教育版)、王晓朝译本(《柏拉图全

集》,卷一,人民版)——戴译本较为贴近原文文体和语气。

本译稿尝试注疏体的翻译格式:训诂以注释形式随文置于脚注,疏解则随正文段落而行直解(字体

小正文半个字号)——也就是中华书局版清人十三经的直解形式,这样非常便于读者随文掌握段落要义;

倘若需要跳过这些疏解,也很方便——循大一点的字体阅读即可。

本译稿的翻译和注释主要依据:

K本=Hans-Wolfgang Krautz译注本(希-德对照,Stuttgart 2000,古希腊语原文据Burnet编辑的《柏拉图全集》

卷三,1903);

I本=Frédérique Ildefonse译注本(Paris:Flammarion 1997);

T本=C.C.W.Tylor译注本(Oxford Uni. Press 1976);

D本=Monique Trédé和Paul Demont译注本;

M本=Bernd Manuwald德译注疏本(G?ttingen 1999);

疏解则主要依据:

Leo Strauss,

Patrick Coby,Socrates and the Sophistic Enlightenment:A Commentary an Plato’s Protagoras,Bucknell Uni.

Press 1987;

4

Frédérique Ildefonse译注本(前揭);

Hans-Wolfgang Krautz译注本(前揭)。



5

主要人物



苏格拉底:

希珀克拉底:对话中出现的向学青年,关于此人我们一无所知,在柏拉图对话中他出现也仅此一次。

注意这个与文中后来出现的科斯岛(Cos)的名医希珀克拉底并非同一人。

普罗塔戈拉:柏拉图的《美诺》告诉我们:普罗塔戈拉几乎活了七十岁,其中四十年过的教学生活

希琵阿斯:苏格拉底的同时代人,柏拉图有两篇对话以他的名字命名:《希琵阿斯前篇》(或论美)

和《希琵阿斯后篇》(或论谎言)。据说他学富五车,记忆力惊人,多才多艺,从缝纫到最复杂的如几何、

天象等,无所不通。

克里提阿:

普罗狄科:普罗狄科是智术师中的老辈子,苏格拉底曾听他讲述“赫拉克勒斯徘徊于美德与邪恶之

间”的寓言,参见色诺芬,《苏格拉底往事录》II,1,21—34。

阿尔喀比亚德:雅典民主鼎盛期的重要政治人物,在《会饮》中出场,在《阿尔喀比亚德》中是主

角。

卡利阿斯:雅典富人。

地点:卡利阿斯的邸宅



6

普罗塔戈拉

—— 或智术师们





引子



朋友 [309a]打哪儿来,苏格拉底,瞧你那副神色?不明摆着刚追过阿尔喀比亚德

1

的花貌来么?其实,前

不久我还见过他,的确显得像个美男,不过,已经成男子啰,苏格拉底,咱俩之间说,瞧他那(脸

上的)胡须,已经[a5]慢慢发芽儿啰。

苏格拉底 那又怎样?你不是欣赏荷马的颂辞(?μ?ρου ?παιν?τη?)吗?[309b]荷马说,最迷人的年纪恰是

“胡子初生时”,

2

阿尔喀比亚德不正是时候?

朋友 那么进展怎样了?好像你刚打他那儿来?那年轻小生(? νεαν?α?)对你怎样啊?

苏格拉底 [b5]蛮不错,至少我觉得如此,尤其今天,而且替我说了不少话,站在我一边;

3

我确实刚从

他那来。不过,我想向你透露件稀奇事:尽管他在场,我竟对他一点儿没在意(τ?ν νο?ν),简直把他

给忘了。

朋友 [309c]难道他和你之间发生了什么糟糕的事不成?你可再遇不到一个比他更美的(τιν? καλλ?ονι)呦,

起码在这[雅典]城里遇不到。

苏格拉底 哪里话,多的是。



1

参见《会饮》中的注——《会饮》中的描绘应该是在《普罗塔戈拉》描绘的事件之后,这里所描写的事

情发生时,阿尔克比亚德大约 19 岁。施特劳斯《论<会饮>》页 273:注意这里的时间,是在一大早,看

起来就像是《会饮》219a5-d2阿尔喀比亚德说到的自己几年前与苏格拉底一起睡了一宵的事刚刚发生。[I

本注]此处影射苏格拉底与阿尔喀比亚德的关系。关于两人的关系,最有名的莫过于《会饮》最后一部分

(212d—223b)。在《高尔吉亚》(481d)中,苏格拉底声称自己爱阿尔喀比亚德和哲学。此处的玩笑似与

同性恋有关,暗示了阿尔喀比亚德不再是被爱的少年。这场对话发生时,阿尔喀比亚德17岁,苏格拉底

37岁。一般说来,年轻人从开始长胡子起,就不再是被爱者(eroumenos),而是情人(erastes)。参见K.J.Dover,

L’Homosexualité grecque(《古希腊同性恋》),法文本见La pensée sauvage, 1978, p. 103-116 ;或M. Foucault,

Histoire de la sexualité II, L’Usage des plaisirs(福柯:《性史卷二:快感的作用》), Paris, Gallimard, 1984,

p.214-269。苏格拉底与阿尔喀比亚德的关系分析,参见J. Lacan, Le séminaire, VII, Le Transfert(拉康:《讲

课笔记7:转移》),1991,p.151-213。苏格拉底与年轻人的关系,参见《卡尔米德》155c—e;《会饮》216d;

《阿尔喀比亚德》103a—104d。

2

荷马《伊利亚特》,24,348行;《奥德赛》,10,279行。

3

[I本注]很难确定此处的所指,也许影射阿尔喀比亚德早熟的政治才能。参见色诺芬,《苏格拉底往事录》,

I,2,12起。

7

朋友 [c5]你说什么?本地的还是外邦的(ξ?ν?)?

4



苏格拉底 外邦的。

朋友 哪儿来的?

苏格拉底 阿伯德拉来的(?βδηρ?τ?)。

5



朋友 你竟然觉得这外邦人美,甚至在你眼里美过[c10]克莱尼亚的儿子(το? Κλειν?ου ??ο?)?

苏格拉底 难道你不觉得,我亲爱的,最有智慧的(τ? σοφ?τατον)不是显得更美吗?

朋友 嗬,莫非你刚遇到了个有智慧的不成,苏格拉底?你刚从他那儿来我们这儿?

苏格拉底 [309d]简直可以说遇到了当今最有智慧的,要是你觉得普罗塔戈拉算得上最有智慧的话。

6



朋友 哇,你说什么!普罗塔戈拉来这儿啦?

苏格拉底 来这儿已经第三天喽。

朋友 [d5]这么说,你来这儿之前还和他在一起?

苏格拉底 [310a]那当然,我谈了不少,也听他谈了不少。

朋友 还不赶紧对我们说说[你们]在一起的情形,要是你不忙的话?来,坐那儿,让那奴隶(τ?ν πα?δα)

7

站着。

苏格拉底 [a5]那好罢;若是你们要听,我倒挺感激哩。

朋友 哪里哪里,该咱们感激你讲才是。

苏格拉底 感激兴许就翻倍喽。那你们就听我讲吧!



4

[I本注]在柏拉图的对话中,所有的智术师都来自异乡(参见《希琵阿斯前篇》281b;《美诺》80e;《欧

绪德谟》271c)。异乡人亦即客人。此处的异乡人富有、强大、具有启发性,但没有被指明属于哪个城邦。

参见下文 316d。有关柏拉图对话里的异乡人,参见 E. Benveniste, Le Vocabulaire des institutions

indo-européennes, II, Pouvoir, droit, religion(《印欧政制语汇卷二:权力、权利与宗教》), Paris, Edition de

Minuit, p.341 ; H.Joly, Platon et la question des étrangers(《柏拉图与异乡人问题》),Paris,Vrin,1992。

5

古希腊城邦,在色雷斯(今巴尔干半岛东半部),是著名哲学家德谟克利特和普罗塔戈拉的故乡,但其居

民却以“愚蠢”出名。

6

[I本注]苏格拉底与普罗塔戈拉一下子显得特别有交情,甚而超越了苏格拉底与阿尔喀比亚德之间的爱

欲交情。这样的关系并不与本篇对话、乃至《泰阿泰德》中苏格拉底对普罗塔戈拉的态度相悖。

7

[译按]“奴隶”的原文也有“孩子”的意思,暗含教育的事情。

8

场景一



那还是昨天夜里的事情,天快要亮的时候,希珀克拉底(?πποκρ?τη?)、也就是阿波罗多洛斯

(?πολλοδ?ρου)的儿子、普法松(Φ?σωνο?)的兄弟,[310b]用手杖猛敲我家门。有人给他把门一打开,

他立马冲进来,高声嚷嚷,哎呀,苏格拉底,他说,你醒了还是没醒呵?

我听出他的声音,希珀克拉底,我说,[b5]是你吧;莫非你有什么新奇事(τι νε?τερον)要告诉我?

没有没有,他说,而是好事情(?γαθ?)!

但愿你说的没错,我当时说;什么好事情呵,竟然让你这时分就来?

普罗塔戈拉——他说——来啦,边说边走到我身旁。

前天(就来了),我当时说,你才听说这?

向诸神发誓,他说,昨晚上(才听说)。

[310c]说着他摸到我的小床,在我脚那头坐下,然后说道:真的,昨儿晚上(才听说),我从奥伊诺

(Ο?ν?η?)

8

回来时已经很晚了。你知道,我的家奴萨蒂若斯(Σ?τυρο?)跑掉了;本来我想来告诉你,我要

去追他,可偏偏又有[c5]别的事情,就把这事给忘了。回来后,我们吃晚饭,然后准备休息,这时我哥告

诉我,普罗塔戈拉来啦。当时我立刻来你这里就对啦,可当时我以为,实在太夜深了。等到[310d]睡了一

觉,疲劳消除,我立马起身,赶来这儿。

我知道他这人好强(?νδρε?αν),又性急,于是我当时说:这同你有什么相干?普罗塔戈拉难道错待你

什么了?

他笑了起来,[d5]向诸神发誓(没错),他说,苏格拉底哦,因为他只管自个儿有智慧,不让我沾

边。

可是,凭宙斯说,我当时说,要是你给他钱,好好和他说说,他也会把你造就(πο?σει)得有智慧。

9



但愿哦,他说道,要是宙斯和诸神[310e]担保就好啦;那样的话,我会舍弃无论是我自己的还是我朋

友们的东西。正因为如此,我此刻就来找你,要你替我同他说说;因为我还太年轻,何况从来没见过普

罗塔戈拉,或听他说过话:[e5]他上次(或第一次)来雅典时,我还是个小孩子。再说,苏格拉底呵,所

有人都在夸这个人,认为他说起话来极有智慧。咱们为什么不这会儿就去他那儿,[311a]在他出门前截住

他?听说他正在希珀尼科斯(?ππον?κου)的儿子卡利阿斯那里,咱们赶紧去吧。

我说,别那么急着去嘛,好小子(?γαθ?),天色还早!不如咱们起身,去院子里,在那里转悠转悠消



8

靠近Eleutherae的一个地方,在去忒拜城的中途。希珀克拉底的哪个逃走的奴隶正是沿着Boeotian 地区跑

的。

9

[I本注]点明普罗塔戈拉的智术师身份。有关智术师及其行为、其与金钱的关系,下文还将提及。有关

智术师现象的社会性研究,参见 G.B.Kerferd, The Sophistic Mouvement(《智术师运动》),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81, 第三章.

9

[a5]磨时间,等候天亮,然后咱们再去。普罗塔戈拉大多时候不出门,所以别担心,咱们会逮着他的,

而且准在屋里逮着他。

说罢我们就起身,在院子里转悠。[311b] 为了试试希波克拉底的决心,我便问了些问题来考察他。

我说,给我说说看,希波克拉底,你这会儿打算去拜访普罗塔戈拉,要付钱给他,作为教你的酬金,那

么你为了什么要去找这个人,你将会(因此)成为[b5]一个什么人呢?假若你有意去和你同名的科西岛

(Κ?ον)的希珀克拉底、也就是那个阿斯克勒皮奥斯(?σκληπιαδ?ν)那儿,

10

为了你自己的好处付他一笔,

有人问你:说说看,希珀克拉底,你打算付给希珀克拉底[311c]一笔吧,可这究竟是为了哪回事(?? τ?νι ?ντι)

呵?你会怎样答?

我会说,他说,因为人家是个医师呵。

那你要成个什么人呢?

医师呵,他说。

那么,要是你打算去找阿尔戈斯人珀吕克莱图斯(Πολ?κλειτον τ?ν ?ργε?ον)或雅典人普斐迪阿斯

(Φειδ??),

11

为了你自己的好处而付他们一[c5]笔,这时有人问起你:你干嘛付给珀吕克莱图斯和普斐迪

一笔,他们究竟算哪回事呵?你会怎样答?

我会说,因为他们是雕刻家呵。

你要成个什么人呢?

很清楚嘛,成为雕刻家。

[疏] 苏格拉底打算考察一下希波克拉底的决心,看他对自己打算要做的事情是否有清楚的认识,也就是说,要希波

克拉底自己清楚,他通过拜普罗塔戈拉为师而成为有智慧的人这一决心或内在的热情是否有充足的理由。苏格拉底首先问

的是,希波克拉底自己是否清楚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然后问他是否知道普罗塔戈拉是个什么样的人。倘若某人去一个

雕塑家那里,付钱给他以便向他请教,这人显然首先知道,他要去找的是个懂雕塑技艺的人,而自己也正是想要成为一个

雕塑家。但希波克拉底去普罗塔戈拉那里,他是否清楚普罗塔戈拉是个什么人、拜他为师是要把自己培养成什么人呢?这

是对“启蒙”知识分子的质询。



那好,我当时说,[311d]这会儿我还有你去普罗塔戈拉那儿,咱们打算为了你自己的好处付钱作为报



10

[I本注]希珀克拉底是古希腊最重要的医学学派的创建人,与苏格拉底生活于同一时代。柏拉图提及此

人的名字仅有两处,另一处为《斐德若》270c。[D本注]有关科斯岛的希珀克拉底,参见J.Jouanna, Hippocrate

(《希珀克拉底》),Paris,Fayard,1992。此处为苏格拉底式推论的第一个典型例子:通过检验一系列被

认同为相似的例子,得出结论。然而,这种归纳法(epagoge)也可能导致错误的推论。

11

[I 本注]均为著名的雕刻家。普斐迪阿斯(前 490?—430?)曾主持帕特农神庙的修建工程,创作了

其中最美的一些雕塑。在《美诺》(91d)中,苏格拉底说,普罗塔戈拉比普斐迪阿斯和其他十位雕塑家

还富有。亦参色诺芬,《苏格拉底往事录》,I,4,3。

10

酬给他,只要咱们的钱袋够用,咱们就用它来说服他;要是钱袋不够用,咱们把朋友们的也搭上。那么,

[d5]我们如此热烈地追求这件事情,倘若有人问我们:苏格拉底,还有你——希波克拉底,请对我说说,

你们打算送钱给普罗塔戈拉,他是干什么的呀?我们怎么[311e]回答?对普罗塔戈拉,我们听见人家怎么

称呼他来着?比如,称呼斐迪亚士为雕刻家,称呼荷马为作家(ποιητ?ν);可我们听到人们称呼普罗塔戈

拉什么来着?

── 哎呀,苏格拉底,人家把[e5]这人叫智术师,他说。

12



[疏]苏格拉底虚拟了一段对话来向希珀克拉底提问,在文体上这显得成了对话中的对话,如此手法在柏拉图笔下并不

少见。

Σοφιστ??派生于σοφ?ζω(以及σοφ?ζομαι)的词干加表达从业者的后缀-τη?,与σοφ?α相关,并不带贬义,后缀-τη?通常

指在某个方面忒有能耐(某方面的专业人士)。在早些时候,这个词也指“乐师”(埃斯库洛斯,辑语,314)、诗人(品达,

Isthm. 5,28)、有特别理解力的聪明人比如梭伦(希罗多德,卷二,49,1;卷一,29,1)和毕达戈拉斯(希罗多德,卷四,

95,2)。Σοφιστ??的如此一般性的、不带贬义的用法保持了相当长的时期,即便在柏拉图那里,也并非总是贬义(《美诺》

85 b4就用来指几何学方面的专家),亚理士多德就用φοφιστα?来称呼“七贤”(辑语,871)。

不过,这个语词也指一个特定的新兴知识人群体即(私人)教师/教授,重要的是这伙人自己就这样自称(参见349a2);

他们游走各城邦,收费教学。这一含义的Σοφιστ??就是贬义的了,如此贬义用法最早很可能见于阿里斯托芬。在这里,柏

拉图的苏格拉底显然指的是作为“教授”的Σοφιστ??。



啊哈,智术师呵,那咱们是要打算去付钱给智术师了?

完全没错。

兴许有人还会再问你[312a]:那你自己哩,你去找普罗塔戈拉,为的是让自己成为什么呢?

他说这话时脸一下子红了——当时已经天光熹微,他脸红清楚可见——他说,要是这人(问的)与

刚才问的没什么不同,很清楚,我是要成为一个智术师。

你呀……唉,[a5]我当时说,向诸神发誓,你让希腊人(?λληνα?)看到你是个智术师,你不会感到



12

[I本注]把普罗塔戈拉定义为智术师的这类推理,参见《高尔吉亚》447c—d,449a—454b;《欧绪德谟》

13d—e起。在《苏格拉底往事录》(I,2,37)中,类似的推理过程使得苏格拉底遭到克里提阿的嘲笑。

卡利克勒斯亦不肯接受(《高尔吉亚》490d—491a)。有关sophos、sophia的词干演化,参见G.B.Kerferd, 前

揭,第四章, p.24-41;A.Capizzi, Interpretation de la sophistique(《智术之阐释》), in B.Cassin, Positions de la

sophistique(《智术的诸种观点》), Paris, Vrin, 1986, p.167-168. 公元前5世纪开始出现sophistes一词,作

为动词sophizesthai的名词化形式:sophistēs指具有某种技艺专长的人,sophistes则指各色手工艺人、发

明创作者,从医生到占星者,从预言家到歌手—诗人。正因为此,苏格拉底问道,普罗塔戈拉是哪一类

的智术师,也就是说,他教授那一类的技艺。

11

羞耻么?

13



怎么不会哩,凭宙斯说,苏格拉底哦,要是我得说真实看法的话。

不过,希珀克拉底呵,兴许你完全不必假定,跟普罗塔戈拉学[312b]习就一定会有如此结果,倒不如

说与跟文法老师、竖琴老师、体育老师学习没什么不同。

14

因为,从这些课业那里,你习得的并非专业

(τ?χν?)

15

——由此你会成为一个他们那种艺匠(δημιουργ??),

16

而是像个常人和自由民(τ?ν ?δ?την κα? τ?ν

?λε?θερον)那样受教育。

17



当然喽,[b5]我也这么认为,他说,跟普罗塔戈拉学,其实不外乎也如此。

18



那么,你这会儿打算要做的事情,你知道了罢,抑或你仍然恍恍惚惚?我当时说。

究竟哪一点?

你是准备把自己的灵魂

19

托[312c]付给一位你称为智术师的人照看吧。不过,我实在很好奇,你是否



13

[I 本注]类似反应亦出现于《欧绪德谟》275d和297a。这说明了时人对智术师的矛盾看法。智术师很

富有,很有能力,但同时也很可疑。参见下文316c—d;《美诺》91c;阿里斯托芬,《云》。卡利克勒斯说

起智术师,好像是在说一帮子流氓(《高尔吉亚》520a)。因此,对于一个出身在好家庭的雅典公民而言,

承认自己想要成为智术师很难。希珀克拉底说起要拜智术师为师连眉头也不皱一下,但当苏格拉底让他

承认拜智术师为师意味着自己将来也要做智术师时,他才显得不安。

14

[I本注]有关教育的这三大中轴,参见H.-I. Marrou, Histoire de l’éducation dans l’Antiquité, I, Le Monde

grec(《古代教育史1:古希腊世界》), Paris, Edition du Seuil ,1965, p .75-78. 小学教育分为三部分,每部

分的教师各施其职:paidotribes负责体育及体育活动;kitharistes负责音乐教育,grammatistes负责读写和

算术,学生必须学会朗读并且记住大诗人们如荷马和赫西俄德的诗句。下文普罗塔戈拉亦对此三项教育

做出了解释(325d—326a)。此处,苏格拉底突然假设智术师教育与传统教育有相似之处,是为了让希珀

克拉底暂时摆脱不安,使对话进行下去。希珀克拉底也确实附和了这样的假设。但苏格拉底本人显然并

不赞同,参见下文328a—c。有关把智术师的教育看作为某种基础文化教育,用以承接孩子从14岁开始

所接受的教育,参见G.B.Kerferd, 前揭,第三章, p.17;有关基础教育的概念,以及特殊技艺教育与基础

教育之间的差别,参见亚里士多德,《动物部分》,I,1,639a 起;有关道德教育与其他教育的差别,参

见《希琵阿斯前篇》,283a—c;《高尔吉亚》514a;色诺芬,《苏格拉底往事录》,IV,2,2。

15

[D本注]τ?χνη译做“技艺”,或“艺术”,指某种知识及规律的整体,以使行动变得行之有效,比如医

术、雕刻、烹饪等等,均为technai。此处的τ?χνη作为专业性的特殊知识,与paideia(文化)相对。

16

[I 本注]此处“职业”译demiourgos。该词既指荷马史诗中出现于祭神和宴会场合的传令官, 也指各

种言语的主人及掌握某种技艺的人。

17

[I本注]此处“常人”译idiotes。指不具备技艺的人,与demiourgos相对。有关某种技能的培训与自由

民的教育之间的对比关系,参见色诺芬,《苏格拉底往事录》,II,7,4—5。

18

[D 本注]希珀克拉底显得松了一口气,这在某种程度上也证明了“智术”一词所具有的贬低含义。参

见下文普罗塔戈拉的讲话316d,以及阿里斯托芬的《云》中有关智术师的解释。

19

[I本注]主动提到“灵魂”的是苏格拉底本人。参见《欧绪德谟》296a。此处应理解为与肉身相对的一

般性的命题。这里的灵魂专指年轻人的灵魂,参见《拉克斯》185e。希珀克拉底在还不具备对普罗塔戈

拉的起码了解之前就急于去找他,对观拉克斯在《拉克斯》(200b)中、阿尼托斯(Anytos)在《美诺》

(92b—c)中的态度。

12

知道,这世上的智术师究竟是什么东西。要是你压根儿不知道,那你就既不知道自己在将灵魂托付给谁,

也不知道你正要做的事情是好还是坏。

我认为嘛,起码……他说,我还是晓得哦。

那说说看,你认为[c5]这智术师是干什么的?

我认为,他说,就像这名称所标明的那样,智术师是个懂得有智慧的事情的人(τ?ν τ?ν σοφ?ν

?πιστ?μονα)。

20



那当然,我当时说,对画师和木匠儿,不也可以说他们是懂得有智慧的事情的人?可是,[312d]要是

有人问咱们:画家知道哪些有智慧的事情?咱们会——我想的话——这样回答他:这些事情涉及描画肖

像,以及其他东西。可要是有人问,这智术师懂得哪方面有智慧的事情,[d5]咱们该怎样回答?智术师

在哪些作为方面算个专家(πο?α? ?ργασ?α? ?πιστ?τη?)?

咱们还能怎样称呼他呢?除了说他在造就人言辞厉害(ποι?σαι δειν?ν λ?γειν)方面是个专家?

21



也许,我当时说,咱们就说确实如此罢,不过,这还不够。因为,这答案要求我们进一步问:

22



术师造就人在哪方面言辞厉害?比如说,竖[312e]琴师(κιθαριστ??)明显在造就人成为一个懂行的人——

亦即演奏竖琴方面言辞厉害,对吧?

没错。

那好;那么,智术师造就人在哪方面言辞厉害?是不是明摆着在他所知道的事情方面?

好像是这样吧。

那么,智术师自己[e5]懂得并且让自己的学生懂得的东西是什么呢?

天啦,他说,我没法对你说下去啦。

23



[313a]经过这番[谈话]以后,我就说,怎么样啊?你明白到你打算付出自己的灵魂是在去冒怎样一种



20

[D本注]希珀克拉底的字面游戏。他把sophistes分解成soph-(sophos,智者)和-istes(即你们知道)。

事实上,该词从sophos派生而来,是从?ζω词形的动词转化而来的名词。

21

[I本注]参见上文310e。同一说法deinos legein亦曾用来形容苏格拉底,见《美诺》95c,《申辩》17b。

deinos在此处意为“机灵”、“擅于……”;也常用来形容智术师,意为“可疑的”、“可怕的”。以上两种用

法均带有“令人赞叹”的意思。有关deinos和sophos(有关智术师的最常见形容语,带有讥讽和教诲意

味)两个形容词的联系,参见《泰阿泰德》149d, 154d, 173b;有关两词的相对性,参见希罗多德,V,23;

阿里斯托芬,《蛙》968;《妇女公民大会》,245。

22

[I本注]类似说法亦见《会饮》204d;《王制》V449c;VII 524 b。

23

[I本注]苏格拉底式对话的典型时刻:对话者处于困境之中。类似情形亦见《欧绪德谟》11b;《美诺》

80b。在《形而上学》(M,4,1078b28)中,亚里士多德把以下两样发明归功于苏格拉底:此处的归纳法,

以及普遍性的定义。参见R.Robinson, Plato’s earlier Dialectic, New York, Ithaca, 1941。[D本注]此处对身

体和灵魂的对比,带有典型的智术师、苏格拉底、柏拉图和伊索克拉底的思想特点。如见高尔吉亚,Eloge

à Hélène(《海伦颂歌》),DK 82 B 11,14;伊索克拉底,Sur l’échange(《论交流》),180—185。

13

险吗?要是你得把自己的身体托付给什么人,冒一回险使得你的身体变得要么结实管用(χρηστ?ν)要么

废掉,难道你不会翻来覆去想想,究竟托付[a5]还是不托付,既听听朋友们也听听亲戚们的意见,花好

多天来思量这件事。如今你却认为,拿灵魂比拿身体去冒这样的险更值,

24

灵魂要么结实要么废掉,端

赖于你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好还是坏,可是,在这件事情上,你却既没有同父亲也没有同哥哥[313b]商量,

甚至没有找我们这些你的哥儿们中的任何谁商量商量,你是否该把自己的灵魂托付给这个新来此地的外

邦人。相反,你昨晚才听说他——据你所说,天刚亮就跑来,毫无道理地不同任何人商量是否应当把[b5]

你自己托付给他,而是已经打算用上你自己和朋友们的钱财,就好像你自己已经清楚知道,去做普罗塔

戈拉的学生完全值得,而如你自己所说你并不了解他,也从不曾[313c]和他在任何地方交谈过。你称他为

智术师,可你又明明不知道这智术师究竟是个什么来着,却竟然要把你自己托付给他哩。

听了我这番话,他说:好像是那么回事,苏格拉底,你说的正是那样。

那么,希波格拉底呀,智术师实际上[c5]不就是贩卖滋养灵魂的东西的大贩或小贩么?

25

据我看,智

术师就是这样子的人。

可是,灵魂靠什么来滋养呢,苏格拉底?

明显靠知识嘛,我说。不过,哥儿们,智术师吹嘘自己贩卖的东西恐怕在哄骗咱们,就像那些商人

或小贩吹嘘(自己贩卖的滋养)[313d]身体的食物;因为,他们自己并不知道自己卖的对身体有益还是有

害,只要卖的就吹嘘,而从他们那儿买的人们也不知道,除非他碰巧是个体育教师或医生。

26

[d5]同样,

那些人拿着知识周游各城邦贩卖,向任何一个(对知识)有热情的人兜售,吹嘘自己贩卖的东西;可是,

好人儿呵,这些人兴许并不知道自己贩卖的东西[313e]对心灵有益还是有害;同样,从他们那里买的人也

不知道,除非他碰巧是个心灵的医生。因此,要是你实际上懂得这些东西中什么有益、什么有害,你向

普罗[e5]塔戈拉和其它别的什么人买知识,才安全;但倘若并非如此的话,幸运儿哦,看好呵,[314a]可

别拿自己最心爱的东西去碰运气,甚至乎冒险一把。因为,购买知识的风险比购买食物要大得多;从大

贩或者小贩那里买来吃的喝的,你有可能把它们摆在别的盛器

27

里;[a5]在你把它们喝进吃进身体中去之

前,你有可能放在家里,叫来某个懂得什么该吃该喝、什么不该吃不该喝的人商量一下;这样一来,购



24

[I本注]托付身体与托付灵魂相对。有关灵魂之于身体的优越性,参见《阿尔喀比亚德》130e;《斐多》

80a。亦参《卡尔米德》156e;《欧绪德谟》292d—e;《申辩》29e(苏格拉底指责雅典人不关心自己的灵

魂)。

25

[M本注]?μπορ??指把货物从一个城邦贩运到另一个城邦(如今所谓长途贩运)的人(参见《智术师》

223d),? κ?πηλο?则指在集市上摆摊卖东西的人;苏格拉底这里把智术师比作既从一个城邦到另一个城邦

贩卖知识,又待在一个地方叫卖知识。

26

[I、D本注]在古希腊,体育教师和医生具有同样高的声誉,都熟知营养学;Herodicos de Selymbrie就

是最著名的体育教师。

27

I本译做récipients distict de soi. T本只做“盛器”。

14

买食物的风险就不是那么的[314b]大。但你就没可能用别的盛器把知识装走,因为,一旦付了学费、经过

学习,教导就进到灵魂本身中去了,离开时,灵魂肯定已经不是受到损害就是获得了裨益。

28



所以,咱们得好好考虑这些事情,而且同[b5]咱们的长辈们一起考虑;因为,咱们还年轻,决定不

了这样大的事。不过,既然咱们这会儿已经上路,就不妨去吧,听听那人[的说法];听了之后,咱们不

妨也同其他人打打堆(?νακοινωσ?μεθα)

29

。因为,在那儿的不仅普罗塔戈拉一人,[314c]还有厄勒伊俄斯

人希琵阿斯(?ππ?α? ? ?λε?ο?)——我想,克欧人普洛狄科(Πρ?δικον τ?ν Κε?ον)也在,还有其他许多有智

慧的人。



28

[I本注]此处内容包含两部分,分别与苏格拉底的两种态度对应。首先是针对智术师时的论战态度,其

次是面对希珀克拉底时的劝诲态度。

29

[I本注]这个动词带有κοινω[共同]这一词根。κοινω是辩证法最基本的元素,有关这个概念的演化,参

见Marcel Détienne, Les Ma?tres de vérité dans la Grèce archa?que(《古希腊的真理之师》),Paris, Librairie

Fran?ois Maspero, 1967, p.81-103. 该词另出现于本篇对话的319e;330b;338e;358a。亦参《拉克斯》196d,

197e,201b。

有关友爱(philia)与“共同”的联系,参见《王制》IV,424a;《克里提阿》112c;《斐德若》279c;

《法义》V,739c。有关平等与友爱的联系,参见《法义》VI,757a。

15

场景二



既然这看起来对咱们最好不过,咱们于是就去了。不过,到了那大门口,我们在那儿站了一会儿,

继续讨论刚才在路上我们之间提出的[c5]某个论争。由于不想把这论争半截子撇下,而是要搞出个结果,

然后才进去,我们站在大门口谈了一会儿,直到咱们相互达成了一致。

30

据我看,看门的阉人听到了我

们[的谈话],而且大概[314d]因为不断有大批智术师进这院子来,他烦得不行。不管怎样,当我们敲了门,

他打开门见到我们,嗐,他说,又是些个智术师!他([译按]指主人)没空!说着,用双手把门狠狠摔

[d5]上。

我们再敲,他隔着关住的门在里面回答说:你们这些人呵(?νθρωποι),没听见说他没空么?

喂,行行好,我当时说,咱们不是来找卡利阿斯的,而且咱们也不是智术师。所以,你别烦;[314e]

我们来为的是要见见普罗塔戈拉。请给咱们通报一声吧。过了一阵子,这家伙总算给我们开了门。

进到里面,我们见到普罗塔戈拉正在廊前

31

踱步。同他一起踱着步子的,[e5]一边有希珀尼库斯的儿

子卡利阿斯(Καλλ?α? ? ?ππον?κου)和伯利克勒斯的儿子帕拉洛士(Π?ραλο? ? Περικλ?ου?),这两人是同母[315a]

异父兄弟,还有格老孔的儿子卡尔米德(Χαρμ?δη? ? Γλα?κωνο?)。

32

另一边是伯利克勒斯的另一个儿子克

珊悌珀斯(? ?τερο? τ?ν Περικλ?ου? Ξ?νθιππο?),普斐洛墨鲁斯的儿子普斐利琵德斯(Φιλιππ?δη? ? Φιλομ?λου),

还有门戴俄斯人安提摩伊儒斯(?ντ?μοιρο? ? Μενδα?ο?),

33

此人在普罗塔戈拉的学[a5]生中最受看重,他

要学习这门子技艺,为的是当个智术师。还有一大批人紧跟在他们后面,听在说些什么,这些人好像大

多从外邦来。普罗塔戈拉把这些人从他去过的各城邦带来,用他那[315b]俄耳甫斯

34

般的声音迷住他们,

而他们就在这种被迷住的状态中紧随着他的声音。在这个合唱队

35

里也有几个本地人。就我来说,特别乐



30

[I本注]对话双方首次取得一致,对于辨证对话的发展必不可少。

31

[I本注]卡利阿斯的住宅当带有内院。庭院四周环绕着柱廊,可为散步的人遮风挡雨。类似的描述亦见

《吕西斯》206e—297a。柏拉图在此似采用了欧波利斯(Eupolis)的佚作《奉承者》。

32

雅典贵族,柏拉图的叔父,苏格拉底小集团的成员。柏拉图有一篇对话以他的名字命名。他是公元前

404—403年雅典的三十僭主之一。

33

[I本注]斐利庇特士出身希腊望族。有关安底摩鲁士,我们一无所知,他是唯一留下名字的普罗塔戈拉

的弟子。

34

神话人物,传为色雷斯王俄阿格洛斯与缪斯卡利俄佩之子,在诗人与歌手之中最享盛誉。此处提到俄

耳甫斯传奇般的魅惑能力,与俄耳甫斯教运动有关。阿波罗送给他竖琴,缪斯们教他如何演奏。他的歌

唱感动野兽,连大树和石头都为之振动。[译按]参见吴雅凌编译,《俄耳甫斯教辑语》和《俄耳甫斯教祷

歌》,华夏出版社,2006。[I本注]此处动词kelein(感动),亦见下文328d,苏格拉底为普罗塔戈拉所感

动。参《欧绪德谟》290a。不仅智术师被称为魅惑者,苏格拉底本人亦有此称谓。比如《王制》II 358b,

格劳孔说忒拉叙马库斯被苏格拉底迷住了,就好比是被一条蛇给迷住了一样。另见《美诺》70a;《欧绪

德谟》276d;《斐德若》257b。智术师的先导风范,参见《蒂迈欧》19e。

35

[I本注]此处的描述不无喜剧色彩。歌队的说法亦见《欧绪德谟》275b。

16

的是,看到这班合唱队都幽雅地小心翼翼,绝不抢在普罗塔戈拉的步子之前一步。[b5]要是他本人和他身

边的那些人折回时,这群听者就乖乖地整整齐齐分列两旁,然后随之转身,他们走得实在漂亮,跟随后

面不越雷池一步。

“跟着他,我瞧见”,

36

像荷马所说的那样,厄勒伊俄斯人[315c]希琵阿斯端坐在对面廊下的一把高

椅上,围着他的几条凳子上,坐着阿库墨努斯的儿子厄里刻希马库斯(?ρυξ?μαχο? τε ? ?κουμεο?)、米利奴

西阿人斐德若(Φα?δρο? ? Μυρρινο?σιο?)、安德罗提翁的儿子安德隆(?νδρων ? ?νδροτ?ωνο?),

37

以及几个外

邦人,有些是希琵阿斯的同乡,有些[c5]不是。他们好像正在探着身子问希琵阿斯一些天象学中涉及自然

和高的东西(περ? φ?σε?? τε και τ?ν μετε?ρων ?στρονομικ?)的要点,

38

而希琵阿斯坐在椅子上,正在对他们

每一个讲解自己的论断,解析他们的所有问题。

“而且我也瞧见了坦塔洛斯”

39

——因为[315d]克欧人普洛狄科也来了。他在一个房间里,这房间

原是希珀尼库斯的贮藏室,由于这会儿人多,卡利阿斯将屋间腾出来,改成接待外邦人的临时住处。普

洛狄科这时还趟[d5]着,裹着一些羊皮和许多床被,好像是那个样子。紧靠他的长椅上,坐着克拉美斯

人泡赛尼阿斯(Παυσαν?α? δ? ? ?κ Κεραμε?ν),泡赛尼阿斯旁边是个年纪还很小的少年,我估计他[315e]天

性高贵、姣好,而且的确容貌非常的美。

40

我听到——我这样以为——有人叫他阿伽通,我拿不准他是

不是泡赛尼阿斯的所爱。

41

反正这个少俊在这儿,还有两个叫阿得曼图斯(?δειμ?ντω)的,一个是克琵

多斯的儿子(Κ?πιδο?),一个是[e5]罗科洛普斐达斯的儿子(Λευκολοφ?δου),

42

好像还有其他几个人。至于

他们在说些什么,我哩却没法听到,因为隔着有些个距离,其实我非常想听普洛狄科[说的话]——因为



36

[I 本注]《奥德赛》XI,601。柏拉图引用了荷马叙述奥德修斯进入地狱召唤英雄们的亡魂的一句诗。

此处柏拉图把希琵阿斯比做赫拉克勒斯,下文则把普罗狄科比做丹达鲁(按原译,以便统一替换,下同)。

把智术师比做贬入地狱的灵魂,见Aelius Aristide的强烈反映(参见《普罗塔戈拉考》)。按第欧根尼·拉

尔修的说法,普罗塔戈拉的作品里包括一部《论地狱是怎么一回事》(Sur ce qui se passe chez Hades)。

37

[D 本注]厄里克希马库斯(医生)和斐德若皆为柏拉图《会饮》中的在场者。前者为后者的情人。柏

拉图亦以斐德若的名字作为另一篇论爱欲的对话的标题。安德隆,亦见《高尔吉亚》487c,是卡利克勒

斯(Callicles)的朋友,曾参加公元前411年八百人僭主制运动。

38

[I 本注]希琵阿斯擅长天文,亦见《希琵阿斯前篇》285c。参见《苏格拉底的申辩》19c,以及阿里斯

托芬的《云》(360—1485)。阿里斯托芬曾讽刺苏格拉底“观察天上的东西,滔滔不绝”。有关希琵阿斯

与别的智术师对科学的兴趣,参见C.B.Kerferd,前揭,p.39。

39

希腊神话人物,因偷神的食物予人,被罚在地狱永受饥渴之苦。 [I本注]《奥德赛》XI,583。把在场

人比做荷马史诗中的人物,是当时流行的一种游戏。参见《斐德若》261d,269a。

40

[I本注]idea,此处泛指外在形象、外表。

41

[D 本注]有关泡赛尼阿斯和阿迦通的爱情,详见柏拉图的《会饮》,以及色诺芬的《会饮》VIII,32。

阿迦通是雅典的著名悲剧作家。

42

[I本注]第二个亚台孟图士参与公元前415年的渎神事件,并于公元前404年雅典沦陷后被判出卖国家。

[D本注]参见色诺芬,《希腊志》., II, 1,32。

17

我觉得这人既有智慧、[316a]又神气(θε?ο?)——而且,由于他嗓音低沉,屋子里有一种嗡嗡声,使得没

法听清说些什么。

43



我们刚进去,阿尔喀比亚德就跟在我们后面进了来,这美人哦——就像你说的,我[a5]服了——还

有卡莱斯克若斯的儿子克里提阿(Κριτ?α? ? Καλλα?σχρου)。

44







43

[I本注]参见第欧根尼·拉尔修,IX,50。这说法颇带讽刺意味:智术师的嗓音低沉到让人无法听清,

换言之,教人区分、辨析,自己说话却不清不楚。

44

[D本注]克拉底鲁是柏拉图的叔父,他和卡尔米德一样,是公元前404—403年雅典的三十僭主之一,

并在事败后丧生。克拉底鲁亦是悲剧作家,与智术师们过从甚密。

18



我们在屋里后,又在一些小事情上磨蹭了一会儿,随便瞧了瞧这或那,然后朝普罗塔戈拉走过去。

[316b]我说,普罗塔戈拉,我们来拜访你呵,你瞧,这希珀克拉底和我。

你们希望——他说——和我单独谈呢,还是跟其他人一起?

45



[b5]我们嘛,我当时说,完全没所谓。你听了我们的来意后自己考虑吧。

那么,是什么呢,他说,你们的来意?

这希珀克拉底是本地人,阿波罗多洛斯的儿子,出自一个大户的殷实人家,[316c]据说,他本人就

天性而言不比其同龄人差。据我看,他热切想要成为这城邦中有所作为的人;

46

他认为,要是他做你的

学生,成为这样的人就最容易不过了。请你想想这些情况,你觉得自己是单独同我们谈这些,还是与其

余的人一起谈。

[c5]正确,他说,苏格拉底呵,你对我考虑得很周到。

47

一个异乡人,在各大城市转,劝说那儿最

优秀的青年们离开自己的同伴——无论是沾亲带故的还是其他人、年老的还是年轻的——来做他的学生,

而这些青年也想通过做他的学生[316d]自己有可能成为最优秀的人——做这种事情的人必须得小心谨慎。

因为,这些事情会让给他招来不算小的妒忌,

48

其他人会找他麻烦,心怀敌意算计他。

我嘛,倒是要说,智术师

49

的技法(τ?ν σοφιστικ?ν)其实古已有之,古人中搞[d5]这行的人由于害怕

招惹敌意,就为自己设计出一件外套,把自己裹起来。对有些这号人来说,诗就是外套,比如,荷马呵、

赫西俄德呵、西蒙尼德呵

50

——反过来,对另一些这号人来说,[外套]就是秘仪和神喻歌谣(τελετ?? τε κα?

χρησμ?δ?α?),比如俄耳甫斯(?ρφ?α)呵、缪塞俄斯(Μουσα?ον)呵,以及他们的信徒们。据我所见,有

些这号人甚至用体育训练[作外套],例如塔冉庭的[d10]伊克柯斯(?κκο? τε ? Ταραντ?νο?),

51

有一个迄今

还在世,没谁比他更是个智术师——这就是[316e]塞吕姆比雅的赫若狄科斯(?ρ?δικο? ? Σηλυμβριαν??),

52





45

[I本注]普罗塔戈拉相当“职业化”,马上过来询问新来者希望进行何种类型的交谈。

46

[I本注]在智术师面前强调某个年轻人出身望族,亦见《欧绪德谟》275a—b。

47

[I本注]此处形容语promethéomai从Prométhée(普罗米修斯)延伸而来。形容词promethes意为“事

先思考的”,即先见之明、审慎。本篇对话结尾时,苏格拉底宣称,他喜欢普罗米修斯胜于厄庇米修斯(事

后才想起的,换言之想起时已太晚)。[译按]有关普罗米修斯和厄庇米修斯,参见赫西俄德《神谱》510

行起;《劳作与时日》47行起。

48

[I本注]有关phtonos与dusmeneia的联系,参见《斐德若》253b;《王制》VI 500c。

49

[D本注]注意在古希腊文里,sophiste不仅指“智术师”,同时也指“智者”。

50

[D本注]荷马与赫西俄德这两位公元前8—7世纪古典诗歌的最伟大的人物,素来被誉为“古希腊的教

育者”,在此与智术师的艺术联系在一起。西蒙尼德(公元前6—5世纪),著名的抒情诗人,下文将分析

他的一篇诗作(338e—347a)。

51

著名体育家和教练。[I本注]亦见《法义》VIII 839e—840a。

52

教练,同时业医。[I本注]亦见《斐德若》227d。赫罗迪科出生于距雅典三四十公里的麦加拉,后来去

19

来是麦加拉人。你们的阿伽托克勒斯(?γαθοκλ??)用音乐替自己做外套,其实是个了不起的智术师;还

有克莱俄人庇托克莱德斯(Πυθοκλε?δη? ? Κλε?ο?)

53

和其他许多人。所有这些人,我刚才说过,都因为害

怕嫉恨而用这些个[e5]技艺(τ?χναι?)作掩护。

不过,在这方面[317a]我可不与他们所有人为伍。因为,我认为,他们完全不能实现自己的所愿—

—他们没能逃脱在城邦中行使权力的那些人的注意,而外套恰恰是为这些人[制作的]。多数人哩,[a5]

对什么都没感觉,只知道重复有权势者所宣称的东西——谁要想悄悄溜走,但又没有能办到,那就非常

明显,这[溜走的]企图愚[317b]蠢之极,而且必然使得人们更为讨厌他。因为,他们会认为,这人呀,别

的事情不说,还简直是个无赖。

54



我哩,采取的做法与他们的完全相反,我承认自己是个智术师,就是教育[b5]人的;依我看,这比

他们的做派要更为审慎些,也就是,承认比否认更为审慎些。当然,我也会考虑其他附带的措施,所以

——凭神说——我还没遇到过麻烦,[317c]虽然我承认自己是智术师。

55

我投身这门技艺

56

已经多年;事



了色雷斯的塞林布里亚。苏格拉底在《王制》第三卷(406a—c)中提到过他。通过此人及其对医术的关

注,柏拉图批评了当时只与身体有关的体操练习。注意不要与另一个赫罗迪科,高尔吉亚的兄弟(亦是

医生)混淆。有关另一个赫罗迪科,参见《高尔吉亚》448b。

普罗塔戈拉追溯了智术的历史,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公开自己的智术师身份。有关此处提及的智术师

传统,亦见普鲁塔克,《伯利克勒斯》,4。文中提到达蒙(Damon)以音乐家身份掩饰自己的智术师身份。

亚历山大的克莱门记录道,希琵阿斯曾经承认存在着如普罗塔戈拉所言的智术传统。这种相似关系令人

震惊,尽管出于两个文本之间的差异,我们无法证明普鲁塔克的说法便是以本篇对话为基础。另参见《泰

阿泰德》149a和《苏格拉底的申辩》33c—34b。

53

[I本注]阿加多克里和庇多克莱特士均为当时著名的音乐家。庇多克莱特士不仅是出色的竖琴手,而且

还是一个好政治家,参见《阿尔喀比亚德》118c,他和阿那克萨戈拉斯(Anaxagore)一样使伯利克勒斯

成为智者。柏拉图提及阿加多克里,亦见《拉克斯》180d:尼西阿斯说,苏格拉底对他提到阿加多克里

的学生达蒙;尼西阿斯想请他教自己的儿子音乐。

54

[I本注]panourgos,参见M.Detinne, J.-P,vernant, Les Ruses de l’intelligence-La metis des Grecs(《智性的狡

猾——希腊人的metis》), Paris, Flammarion,1974,p.42。狐狸不仅象征狡猾,也指panourgos。参见Hésychios,

s.v. Alopos;亚里士多德,《动物史》,I,1,488b20;品达,《皮托竞技赛颂歌》,II,77。在《美诺》中,

苏格拉底两次以 panourgos 形容美诺(80b,81e)。有关对智术师的非议,参见色诺芬,《论打猎》,13;

伊索克拉底,《论交流》,XV,168。柏拉图在《美诺》(80b)中声称,苏格拉底若在异邦,“将很快被当

成巫师”。

55

[I本注]在这次对话发生的十五年左右之后,普罗塔戈拉因渎神之罪而被判死刑。尽管他逃亡了,但雅

典人公开焚烧了他的书。参见第欧根尼·拉尔修,IX,52;Hésychios,《普罗塔戈拉生平》,见《柏拉图“王

制”注疏》,600c;Sextus Empiricus, Adversus mathematicos, IX,55-56;西塞罗,《论神性》,I,XXIV,63。

普罗塔戈拉始终在宣布自己的智术师身份,此处的言论与他最终在雅典的遭遇,以及他在前往西西里的

航行中死去,均有不合之处。有关古代诗人有意隐藏身份,参见《泰阿泰德》180d。

56

[I本注]tekhne,即技艺。有关普罗塔戈拉的年龄,以及他从业的时间,参见《美诺》91e。在《希琵阿

斯前篇》(282d—e)中,希琵阿斯提到他本人与普罗塔戈拉在年龄上的差距。此处与《美诺》中的说法,

20

实上,我所有这些年加起来很不少了——就年龄这点来说,我可以做你们任何一个的父亲哦。所以,对

我来说,最乐意的当然是——倘若这也是你们所愿望的话——在涉及到所有[c5]这些事情时,当着所有在

这屋里的人来立言(τ?ν λ?γον ποιε?σθαι)。

我哩,猜他很想在普洛狄科和希琵阿斯面前展露一番,让自己显得我们都是些粉丝,

57

[317d]是冲他

来的——,因此我当时说,为什么不把普洛狄科和希琵阿斯以及与他们在一起的人也叫过来,以便也听

听我们的?

好哇,普罗塔戈拉说。

[d5]那么,你们愿不愿意——卡利阿斯说——我们大家聚在一起,你们可以坐着聊?

大家认为正需要这样;我们都大为高兴,因为,这样我们就可以聆听这些有智慧的人;于是,我们

自己动手搬动凳子和长椅,摆放在希琵阿斯那里,因为那里已经[d10]有一些长椅。在这期间,卡利阿斯

和阿尔喀[317e]比亚德已经把普洛狄科扶下床,然后走过来——他俩领着普洛狄科,其他人则跟着普洛狄

科。

58



我们大家坐到一起后,普罗塔戈拉说:现在,苏格拉底呵,既然人都在这里啦,[e5]你也许可以把

刚才替那位青年对我说的话再说一遍。

[318a]于是我说:我从同样的起头讲起,普罗塔戈拉,也就是我干嘛要来(这儿)。因为这位希珀克

拉底眼下热烈地想要结识你。他希望慢慢明白,通过与你交往他最终——他是这么说的——会得到什么。

我们[a5]说的就这些。

好呵,普罗塔戈拉于是回答说:年轻人呵,要是你与我在一起,那么,你就可能与我在一起一天回

家时比你来时优秀,接下来的一天同样如此。总之,你会一天一天地不断朝前取得更好的成绩(?ε? ?π? τ?

β?λτιον ?πιδιδ?ναι)。

[318b]我听了这话,就说:普罗塔戈拉,你说的我一点儿都不觉得惊讶,倒觉得似是而非(ε?κ??);

因为,倘若有什么人教甚至你这把年岁、这样有智慧的人什么你也许恰好不知道的东西,你也会取得好

成绩。别这样子[回答]

59

,[b5]而是这样子,假若希珀克拉底非常忽然地改变了热望,热切地想同刚刚到

访的青年——赫拉克里亚人宙克希普斯(Ζευξ?ππου το? ?ρακλε?του)结交,而且也像眼下来找你一样[318c]



是后人确定普罗塔戈拉生平年限的最主要依据。[D本注]苏格拉底大约生于公元前470—460年,因此,

普罗塔戈拉的出生年份当在公元前5世纪初。

57

[I本注]对智术师的智慧表示爱慕,亦见《欧绪德谟》276d;《斐德若》257b。

58

[I本注]对话的“相遇”阶段在此落幕。注意高尔吉亚不在场。按L.Brisson(《斐德若》译注本,Flammarion,

注399)的解释,高尔吉亚从本质而言是修辞家,尽管苏格拉底在《希琵阿斯前篇》(282b)中称之为ho

leontinos sophistes。

59

[B本注]这个句子是个不常见的习惯语,没有明确的主动词,类似的表达式亦见《美诺》74b。

21

去找宙克希普斯,

60

要是他从宙克希普斯那儿听到的和你从这儿听到的一样——那就是:他会一天比一

天进步、有长进,因为他与宙克希普斯在一起;然后,假若希珀克拉底进一步问,你断定我会朝哪个方

面进步,在什么方面有长进呢?

61

——宙克希普斯会对他说,在绘画方面。又如果他去寻访[c5]忒拜人奥

达戈拉斯(?ρθαγ?ρ? τ? Θηβα??),

62

听他讲了同样的话,于是问他,我会在什么方面一天比一天进步?

奥达戈拉斯会对他说:演奏箫。现在,你也用同样的方式对这青年人说,[318d]也对替他问问题的我说吧:

与普罗塔戈拉结交,只要这希珀克拉底与你在一起一天,他每天回家时都会有进步、有长进,以后每天

如此——可是,朝哪个方面进步(?πιδ?σει ε?? τ?),普罗塔戈拉,在什么方面(περ? το?)?

63



[d5]普罗塔哥拉听了我这番话后说道:你问得漂亮哦,苏格拉底,我哩,当然乐意解答问得漂亮的

问题。

64

也就是说,要是希波格拉底来我这里儿,就不会遭受像跟从别的智术师时所遭受的苦;也就是说,

别的智术师捉弄这些娃娃;[318e]娃娃们刚刚逃脱各门功课,

65

他们却把这些娃娃非常不情愿地逮住,重

新赶进技术学科中去,教娃娃们什么算术,以及天文、几何、音乐——这时,他瞟了希琵阿斯一眼;可

是,谁要是来我这里,他只会学到[e5]他自己要学的东西。学习目的是持家方面的善于考虑

66

——即如何

非常能干地管理自己的家,[319a]以及城邦事务方面的善于考虑,即如何在城邦事务上非常有能耐地办

事、说话。

67





60

[D 本注]宙克希普斯是公元前5世纪最知名的希腊画家之一。柏拉图常把他的作品当作模仿艺术的典

范,参见《王制》卷十。由此可见,在当时,雅典不仅吸引了著名的智术师,也吸引了艺术家和古希腊

最具名望的各种行业的知名人士。

61

[I本注]这个问题旨在于通过确定智术师的教学目的,更好地定义智术行为。上文希珀克拉底也被同一

问题难倒过(312e)。苏格拉底的用意在于揭示智术师教学的不确定性,这与其本人采取的“技艺”(tekhne)

模式相悖。

62

[D本注]奥泰戈拉是aulos的演奏高手,aulos的传统叫法为“笛”,但却是一种簧乐器。

63

[I本注]对观苏格拉底向高尔吉亚的提问(《高尔吉亚》455d)。有关提出一系列相似问题,参见《美诺》

90b起。

64

[I本注]提出好问题,做出好回答,正是辨证术的要义。参见《克拉底鲁》390c。

65

[D本注]原文为τ?χνη,此处译作“艺术与科学”(arts et sciences)。

66

[I 本注]euboulia,指好的建议、游刃有余的能力。参见《阿尔喀比亚德》125e:苏格拉底问阿尔喀比

亚德如何称呼与政治共同体有关的科学,得到的答案正是 euboulia。在《王制》(IV,428b)中,柏拉图

把 euboulia 定义为某种科学。有关该命题的不同定义,亦见亚里士多德,《尼各马科伦理学》,VI,10;

第欧根尼·拉尔修,III,98—99; VII,93。有关普罗塔戈拉对自己的教学的定义,参见《王制》X 600c。

67

[I 本注]普罗塔戈拉回答了苏格拉底早先问希珀克拉底的问题(312d—e)。参见《美诺》71e:美诺说

人的美德是什么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即“有能力处理城邦事务,并借此惩敌扬友,同时不使自己遭受恶

的打击”。另见《美诺》78a—d,90d,91a;《高尔吉亚》520e;色诺芬,《苏格拉底往事录》,I,5,15;

伊索克拉底,《论交流》,XV,285。有关普罗塔戈拉的活动,参见《拉克斯》186c;《欧绪德谟》273e。

另外,在《高尔吉亚》(515a—b)中,苏格拉底要卡利克勒斯拿出一个例子来,证明他曾成功地增强了

公民的美德。

22

那么,我于是说,我跟得上你的理路吗?你说的那门专业似乎指政治专业(τ?ν πολιτικ?ν τ?χνην)

68



而且还许诺把人教成[a5]政治上的好人(?γαθο?? πολ?τα?)?

就是就是,他说,苏格拉底哦,这正是我的专职。

69

真漂亮,我说,你搞到(发现Tailor本)的这门专业的确漂亮

70

,要是你真的搞到【发现】了的话——

我没法不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尤其对你。[a10]因为,我自己一直以为,普罗塔戈拉哟,这[专业]没法

教。

71

[319b]可你现在却那样子说,我不知道该怎么看你的话。不过,为何我觉得这种专业不可传授,

没法由一个人递给另一个人,还是说清楚才要得。

我说,雅典人就像其他希腊人一样,挺有智慧的。

72

[b5]我看啦,这会儿我们在一起开会(ε?? τ?ν



按色诺芬的说法(《苏格拉底往事录》,I,2,45—48;IV,1,2—3),有那么些人跟随苏格拉底,

原因与此非常接近:他们想要成为好人,有能力处理私人事务,并行使他们作为公民的义务。亦参《苏

格拉底的申辩》36c。

68

[D本注]对观普罗塔戈拉在此处的言论与高尔吉亚的言论(《美诺》91a—b;《高尔吉亚》520e)。对于

柏拉图而言,企图治理诸如雅典这样的城邦(人民以其欲求来强制法律),只能是一种幻想。

[I本注]“政治(politique)”,从字面理解应为“城邦(polis)的”。 最早提出政治技艺(τ?ν πολιτικ?ν

τ?χνην)的是德谟克里特,参见普鲁塔克,Adversus Colotem,32,1126A/B CLVII。注意此处政治技艺

的说法是由苏格拉底提出来的,正如上文他最先提出灵魂的概念(312c)和美德的概念(319e)。对观

在《希琵阿斯前篇》(283c)和《欧绪德谟》(285a—d)中,智术行为并非如此处所言的政治技艺,而

是改善人类。在《欧绪德谟》(291c)中,政治技艺被定义为王的技艺(basilike tekhne);柏拉图在《治

国者》(258e—259c)中进一步论述了这一命题。在《高尔吉亚》(464b—c)中,苏格拉底称“政治”

为“关照灵魂的技艺”,正义与立法是其组成部分。我们不难理解下文所说的“把人教成政治上的好

人”。在公元前 5 世纪的雅典,培养政治家和培养好公民之间并没有很明显的区别,因为当时实行民

主制,每个成年的男性公民都直接参加最高公民大会,通过投票直接参与政治事务。

69

[I 本注]智术师必须向其未来的弟子说明或承诺其教育的目的以及达到目的所必需的最佳条件。参见

《欧绪德谟》273d。有关该词及其同根词作为“承诺”或“行动”的运用,参见《欧绪德谟》273e;《高

尔吉亚》447c;《美诺》95c;《拉克斯》186c;《智术师》223a,224b;《王制》VII 518b。另参见亚里士多

德《修辞学》II,1402 a 25;《驳智术师》II,171b 18—25;色诺芬《苏格拉底往事录》I,2,7。有关普

罗塔戈拉以确凿的语气宣布自己的教育目的,参见《美诺》91a。

70

[I本注]注意苏格拉底有意把概念从tekhne(技艺)转为tekhnema(职业)。该词是tekhne的同根词,

另外还出现在327b。

71

[I本注]苏格拉底的这一观点亦见《美诺》95d。

72

按I本:avisés(审慎的,或深思熟虑的);按T本:sages(有智慧的)。[D本注]苏格拉底似乎是在讥

讽普罗塔戈拉刚才的长篇大论。雅典人的智慧早已得到公认。公元前5世纪的修昔底德,4世纪的伊索克

拉底均把雅典称为“希腊的学堂”。[I 本注]雅典人的“审慎”是苏格拉底此处论证的根本前提,尽管这

一前提在面对普罗塔戈拉时不无讽刺意味。这一前提是苏格拉底对普罗塔戈拉的权力的一次掠夺,是一

次侵袭,而与个人的信仰无关。比如,在《美诺》(71a)中,苏格拉底就相反地称雅典的“知识已经干

涸”。

23

?κκλησ?αν),

73

倘若要解决的是一些涉及城邦建设的事情,就得延请懂建房子的人来发表意见,提出建造

方案;倘若涉及的是造船,就请船匠,其他所有这样的事情就请所有这样的人,[319c]他们得公认懂行而

且会传授。要是有什么人也想要给他们出些什么主意,而他们却并不认为他是个有专长的能匠,

74

那么,

就算这人仪表堂堂、腰缠万贯、门第很高,他们也不会听他的,只会讥笑、[c5]起哄,这企图说三道是的

家伙最终不是被轰,然后灰溜溜自个儿走路,就是市府派城警把他拽走或赶出去。

75



他们处理在他们看来涉及技艺的事情时,就是这样子的。不过,只要他们要考虑的事情涉及[319d]

城邦的治理,那么,一个匠人也可以站出来,给关心这类事情的人提建言——铁匠、补鞋匠、商贾、船

长,任谁都可以,富人也好穷人也罢,出生贵贱统统不论,没谁会因此像[d5]先前那种情形那样责备他

们,指责他们中的谁谁谁在这方面什么都没学过,从未拜过师,居然就要来出主意。显然,在他们看来,

这种东西没法教。

不仅涉及这城邦的[319e]公共事物时是这样,

76

在私人事务上也如此——即便我们最聪明、最优秀的

公民,也没法把自己具有的美德(τ?ν ?ρετ?ν)

77

传授给其他人。比方说伯利克勒斯——这两位年轻人

78



父亲吧,他教育儿子们时既好又得法(καλ?? κα? ε?)在那些个事情上一切依从老师,[320a]但在他本人有



73

[I本注]雅典公民大会。从理论上而言,所有雅典公民参加公民大会,不仅是一项权利,也是一种义务。

在大会上他们共同解决有关神的事务和有关城邦的政治事务。除非是重大事件的情况,投票一般以举手

方式进行。参见C. Mossé, Les institutions grecques(《古希腊政制》), Paris, Armand Colin, 1991, p.49 。有关

雅典政制,参见M.H.Hansen, La Démocratie athénienne à l’époque de Démosthène. Structure, principes et idéologie

(《德谟斯提尼时代的雅典民主制:结构、原则和意识形态》),S. Bardet法译,Paris,Les Belles Lettres, 1993。

74

[I本注]参见《高尔吉亚》455b起。

75

[I本注]雅典人以民主方式推选出代表公民的唯一机构,βουλ?,即五百人会议,共分六个议会,每个议

会由50人组成,轮流行使执政官的职责,一年中轮换十次。五百人会议成员在执事期间,住在雅典的公

共会堂里。在《申辩》(36d—37a)中,苏格拉底声称自己配得上在公共会堂执事。

76

[I本注]苏格拉底重复普罗塔戈拉对公共和私人的区分,参见319a。

77

[I本注]美德命题出现,并和灵魂、政治技艺一样,由苏格拉底最先提出。个别美德的介绍,见《美诺》

73d—74e。一般美德的问题,以及美德的统一问题,见下文329d起。

在《美诺》(93a—94e)中,苏格拉底曾提到有美德的人包括伯利克勒斯、Thémistocle、 Aristide和

修昔底德。此处仅提到伯利克勒斯,大约是因为他与普罗塔戈拉的关系。正是伯利克勒斯请普罗塔戈拉

为殖民地Thourioi立法。另见《申辩》20a—b;《阿尔喀比亚德》118d—119b;《拉克斯》179a,190c起;

《欧绪德谟》306d,307a1。

78

[I本注]伯利克勒斯的两个儿子Paralos和Xanthippe,前后相差八日死于公元前429年的瘟疫,当时伯

罗奔尼撒战争刚刚爆发。参见色诺芬,《苏格拉底往事录》III,5;普鲁塔克,《伯利克勒斯传》,24,5。

公元前451/450年前后,他们被剥夺了雅典公民权,因为当时通过的一项法律规定,只有父母均为雅典人

的人才享有雅典公民权,而他们的母亲并非雅典人:她先嫁给伯利克勒斯,生下这两个孩子,后解除婚

约改嫁给希波尼科斯(Hipponicos)。因此,卡利亚斯(Callias)是伯利克勒斯这两个儿子的同母异父兄弟。

在《阿尔喀比亚德》(118d—e)中,柏拉图把他们描写得非常无知。亚里士多德已提到他们的名声很坏(《修

辞学》II,15,1390 b 27—31)。

24

智慧的那些事情方面,却既没有亲自教他们,也没有把他们交托给任何谁,而是听任他们自个儿找草儿

吃,

79

仿佛指望他们会磕磕跘跘地在哪儿撞上美德。

80

要是你愿意的话,再拿克莱尼亚、也就是这位阿

尔喀比亚德的弟弟来说,

81

[a5]同样是这个人——伯利克勒斯——克莱尼亚的监护人,生怕克莱尼亚被

阿尔喀比亚德带坏,就送克莱尼亚去阿里普弗隆(?ρ?φρονο?)

82

家里让阿里普弗隆教育他。可是,还不到

半年,[320b] 阿里普弗隆就将他送还伯利克勒斯,

83

因为没法带好他。我还可以给你讲好些别的人,虽

然他们自己都是都很好,却绝没法把任何人造就得更好,不管是亲戚还是外人。所以说,我哩,普罗塔

戈拉呵,看到这些,才不认为[b5]美德是不传授的。

不过,我听到你这样子说,又动摇了,而且以为你说的到还有些道理,因为我以为,你经历过的事

情多,自己又有创见。要是你能给咱们更为清楚地展示(?π?δε?ξω)一番[320c]美德可教的话,

84

那就别舍

不得唷,而是展示展示吧。

不会的,苏格拉底,他说,我不会舍不得。不过,我是该像个老人给一群年轻人讲故事那样来给你

们展示呢,还是一步步地论述?

85





79

[B本注]这里的意象是“神圣的牛群”可以在神殿周围自由牧放,参见《克里提阿》119d;[I本注]同一说

法,参见《王制》VI,498c。

80

[I本注]automatoi和peritukhosin两词均意味着,美德的获得纯属偶然,得益于某次幸运的相遇,或某

一自发的发展。该词用作“自发”之意,亦见赫西俄德《劳作与时日》118;柏拉图《治国者》271d—e;

272a;《泰阿泰德》180b—c。有关automatoi的分析,见R.Vrague, Le Restant, Paris, vrin, 1978, p.192—193。

有关父亲的类似言论,以及他们对子女教育的必要关注,参看《美诺》95d。

81

[I 本注]阿尔喀比亚德称自己的弟弟是可怕的疯子(《阿尔喀比亚德》118e)。《欧绪德谟》中的克莱尼

亚是老阿尔喀比亚德的孙子,其次子Axiochos之子。老阿尔喀比亚德的长子也叫克莱尼亚,他战死在Coronee

战争中。这个克莱尼亚生有两个儿子:小儿子克莱尼亚,即《欧绪德谟》中的克莱尼亚的叔叔([译按]

从辈分看,两个克莱尼亚当为堂兄弟才是,原文如此);长子名叫阿尔喀比亚德。

82

[I本注]阿里普弗隆是伯利克勒斯的兄弟,两人均为阿尔喀比亚德和克莱尼亚的监护人(参见普鲁塔克,

《阿尔喀比亚德传》,I,1)。阿尔喀比亚德的父亲出身于Eupatrides家族,死于公元前446年的Coronee

战争,当时阿尔喀比亚德只有四岁。他和弟弟克莱尼亚一起被托付给近亲伯利克勒斯。参见《阿尔喀比

亚德》104c;色诺芬《苏格拉底往事录》I,2,40。苏格拉底举出第二个例子,证明伯利克勒斯无法让人

把美德教给他的养子,正如他自己本人也无法把美德教给他的儿子们一样。

83

[I本注]此处语意模糊,到底谁把克莱尼亚带给谁?亚里弗隆把克莱尼亚带给伯利克勒斯?或伯利克勒

斯把克莱尼亚带给阿尔喀比亚德?我们倾向于前面一种可能性。

84

[I本注]美德是否可教,有关这一问题,参看《美诺》全篇以及《欧绪德谟》273e。

85

[I 本注]从[320c]到此,一连用了三次 ?π?δε?ξω[展示]这个词。类似用法参见《高尔吉亚》447a,447c。

苏格拉底揭穿智术师的epideixeis,见《欧绪德谟》274d—e;《高尔吉亚》461c—e;《希琵阿斯前篇》286c;

《希琵阿斯后篇》364c;《伊翁》530d。muthos和logos之间的选择,参见L.Brisson, Platon, les mots et les mythes

(《柏拉图:语词与神话》),Paris, Librairie Francois Maspero, 1982, p.139。有关说给小孩子听的神话故事,

参见《王制》377 a;《治国者》268 e。有关与辨证推理相对的logoi diexeltho,参见下文342a;《阿尔喀比亚

德》114 b。

25

[c5]坐在旁边的不少人于是回答他说:他不妨按自己喜欢的方式来办。那么,他说,据我看,给你们

讲个故事更有吸引力些。

86





86

[I本注]神话有趣,参见《蒂迈欧》26 b。

26

普罗塔戈拉的新创世神话



从前那个时候,

87

已经有了诸神,至于会死的族类嘛[320d],还没有;后来,这些会死的族类被造

出来的命定时刻到了,

88

神们就搀合土和火以及由火和土混合起来的一切,

89

在大地的母怀里打造出他们。

到了神们该把不死的族类引到光亮下来的时候,神们便命令普罗米修斯(Προμηθε??)和[d5]厄琵米

修斯(?πιμηθε??)

90

替所有的分别按其特性安置和配以力量。厄琵米修斯求普罗米修斯允许他来配备,他

说:我分配好后你只管来检查吧——就这样说服了普罗米修斯,于是着手分配。

厄琵米修斯是这样做的:让有些强健却缺乏敏捷,[320e]柔弱的则配上敏捷;他给有些生物武器,却

给一些生物没防御的本性;不过,他替这些没防御的生物设计了别的能力来保存自己。比如,对赋予微

小躯体的那些生物,

91

厄琵米修斯就给配上翅膀可逃,或寓居在地底下;对有些生物,他增大它们的体

积,用形体[321a]来保护它们;其余的也都以这样一种平等方式(?πανισ?ν)来分配。凡此种种小心设计,

为的是不会有任何一类灭掉。

在为它们提供了避免互相毁灭的法子后,厄琵米修斯又设计了抵御从宙斯而来的季节变化的法子—

—给它们裹上密密的[a5]毛和厚厚的皮,既足以御冬,又能够耐夏热;他还给它们提供同样的东西,以

便它们要睡觉时当床被,[321b]而且毛和皮都是自动长长。对有的生物,他给它们的脚套上蹄子,对其他

生物则套上坚韧的不会出血的皮。然后,厄琵米修斯给它们提供各种各样的食物——有些给地上的青草,

另一些则给树上的果实,还有一些则给根茎,有些甚至拿别的动物给它们维持生计。[b5]不过,他让有些



87

[I本注]同样的表达法参见《斐德若》259b。有关普罗塔戈拉神话、Aelius Aristide的重述以及后人的

种种分析,参见B.Cassin, L’Effet sophistique(《智术师现象》), Paris, Gallimard, 1995,p.295—324, 尤其p.215

—236。

88

[I本注]heimarmenos,亦见下文321c。参见Menexene243 e;《斐多》115a;《高尔吉亚》512e。

89

[I本注]参见赫西俄德,《劳作与时日》61a—b:

他让著名的赫淮斯托斯尽快揉起

土和水,并加入人的声音和力量。(吴雅凌译文)

90

[I本注]该亚(大地)和乌兰诺斯(天空)生下伊阿佩托斯(Jasper)和克洛诺斯(Cronos)。伊阿佩托

斯娶大洋神女克吕墨涅(Clymène),生下厄庇米修斯和普罗米修斯。正如神话所叙述的,宙斯是克洛诺

斯和瑞亚的唯一幸存的孩子,其他几个都被他们的父亲吞进了肚子里。宙斯和迈亚生下赫耳墨斯。厄庇

米修斯和普罗米修斯是一对相对相反的兄弟。前者笨拙、心不在焉(事后聪明);后者机灵、有远见(事

先思考)。他们可以被视为同一个人的矛盾两面。参见M.Detienne et J.-P.Vernant, 前揭, 1974, p. 25。普罗

米修斯的兄弟,代表“事后聪明”,受骗与潘多拉结婚,结果为人类带来许多祸害。

有关普罗塔戈拉神话的叙事结构研究,参见 L.Brisson 的一篇非常细致的研究论文:Le Mythe de

Protagoras. Essai d’analyse structurels(《普罗塔戈拉神话:结构分析》);见Quaderni urbinati di cultura classica,

n°20, 1975, p.10-37。

91

I本译做:revêrtir。[I本注]此处动词形容“覆盖了东西的”,而不是“赤裸裸的”。参见《高尔吉亚》

523c。

27

生育很少的崽,有些死得快就让它们子息繁多,这样来让它们保种。

92



厄琵米修斯不是那么聪明,

93

他竟然没有留意到,[321c]在这些没言辞的野兽们(τ? ?λογα)身上自

己已经把各种能力(τ?? δυν?μει?)用得精光。

94

当然,人这个类(τ? ?νθρ?πων γ?νο?)还留在那儿等他来安

置,而他却束手无策(?π?ρει),

95

不晓得拿什么给人们当秉性。正当厄琵米修斯束手无策时,普罗米修斯

朝他走来,检查分配情况,他看到,其他生命已恰切地具备了[c5]一切,人却赤条条的,不仅没鞋穿、没

被褥,连武器也没有。

96



可是,轮到人这个类从地下出来见光亮(?κ γ?? ε?? φ??)的规定时刻已经迫在眉睫。普罗米修斯束手

无策,没法替人类找到保存的办法,[321d]于是,他从赫斐斯托(?φα?στου)和雅典娜(?θην??)

97

那里

偷来带火的有技术含量的智慧(τ?ν ?ντεχνον σοφ?αν σ?ν πυρ?)——因为,没有火的话,这智慧没可能被任何

人掌握或为其所用——然后赠送给人。

98

人有了活命的智慧,但如此一来却没有[d5]政治术(τ?ν δ?

πολιτικ?ν),

99

这玩意儿在宙斯身边。

这回普罗米修斯就没辙啦,他进不了宙斯居住的天庭——何况,宙斯左右还有可怕的守卫哩。不过,



92

[I本注]参见希罗多德,III,107—109。保存各类动物,避免互相毁灭,另见下文321a,321d,356e。

技艺成为生存受到威胁的人类的求生武器。柏拉图在不同语境里谈到技艺与生之希望的关系,参见《治

国者》299e—300a。

93

[I本注]对观赫西俄德《神谱》511。

94

B本译作the nonrational beings;[I本注]τ? ?λογα指不具备logos(言语)能力——即野兽。类似用法见

色诺芬《希耶罗》7,3;德谟克勒斯 68B164(Sextus Empiricus, Adversus mathematicos, VII,117引);亚里

士多德,《尼各马科伦理学》,VII,6,1149a10;III,4,1111 b 12。有关野兽界于人与神之间的地位分析,

参见F. Wolff, L’Animal et le Dieu : deux modèle pour l’homme.(《动物与神:人的两种模式》)。

在Aelius Aristide的《反柏拉图》(Contre Platon)中,有一段文字涉及普罗塔戈拉神话(remake)。

在这个版本的神话里,人类得到的礼物并非普罗米修斯偷来的火和技艺,以及宙斯赐予的正义和敬畏,

而是修辞学。Logos不仅标志着人与野兽的区别,也在人与人之间做出区分:因为logos的能力将不是平

均分配给每一个人。

95

[I本注]有关人的创造过程,以及分配能力时的遗忘,经常出现在伊索寓言之中。普罗米修斯的形象也

经常出现。如见第100、102、105、108、109、240则寓言。

96

[I本注]对观《治国者》中的神话叙事。有关人与动物之间的关系,另参见亚里士多德《动物部分》, IV,

X,687 a 23。

97

[I本注]此处说法似乎意味着赫斐斯特与雅典娜不可分离。他们不仅是兄妹,还同为智慧(metis)的神。

在神的世界里,职能分配具有三分性:宙斯作为王者;赫斐斯托和雅典娜作为掌管“创造职能”的神,

分别掌握火的技艺和其他各种技艺。参见J.-P.Vernant, Mythe et pensée chez les Grecs(《古希腊人的神话与思

想》),Paris, Librairie Fran?ois maspero, 1965, p.190-191;L.Brisson, 前揭, 1975,p.11。

98

[译笺]关于“火”,参见Karl Reinhardt,Heraklits Lehre vom Feuer,见氏著,Verm?chtnis der Antike,G?ttingen

1960;[D本注]此处有关普罗米修斯盗火的叙述出发点,与公元前5世纪人类在发现technai方面取得进

步有关。

99

[I本注]sophia polotike,由宙斯掌管。参见赫西俄德《神谱》96。

28

他倒是悄悄进到了雅典娜和赫斐斯托共用的工场,他们经常在那里[321e]实验技术,他偷了赫斐斯托的用

火技术(τ?ν δε ?μπυρον τ?χνην)

100

和雅典娜的其他技术,然后送给人们。由此,人才有了维持[322a]生命

所需的好东西(ε?πορ?α),可普罗米修斯哩,据一种说法,后来却由于厄琵米修斯的缘故被控犯了偷窃罪。

101



这下子人便分得了一份属神的东西(θε?α? μο?ρα?),

102

人最先因为与神的这种沾亲带故而成了生物中

唯一信奉神们的;于是[a5]人决定建造祭坛、替神们塑像。接下来,人凭靠自己的的技艺

103

很快创制了

有音节的语词和名称;人还为自己发明了居处、衣物、鞋子和铺盖,以及从地里长出来的食物。

104



如此得到配备以后,起初[322b]人分散居住,还没有城邦。

105

那时,动物把人都给吃掉了,因为,无

论在哪方面,人都不动物孱弱得多,人所有的制作技艺对于填饱肚子倒是绰绰有余,但要与动物斗,就

远远不足喽[b5]——人还没有政治技术嘛,

106

而战争术恰是政治技术的一部份。

107

于是,人就设法聚居

起来。通过创建城邦来保存自己。可是,聚居以后,他们却常常相互残害,因为没有政治的技艺嘛,结

果他们又散掉,逐渐灭掉。



100

[I本注]有关火与或的用途,参见色诺芬《苏格拉底往事录》IV,3,7。

101

[I本注]注意此处的叙事几乎没有提到普罗米修斯所受的惩罚。

102

[I 本注]theia moira,出现于柏拉图对话中的还有《斐德若》230a;《苏格拉底的申辩》33c;《伊翁》

534c。参见J.Souillé, La théia moira chez Platon(《柏拉图著作中的théia moira》), in Philosophia perennis,

Ratisbonne, éd. G.E.Geyser, 1930。

103

[I本注]宗教与言语的联合,见卢克莱修,《物性论》,V,71—75。

104

[I本注]即农业,在此也被视为一种技艺,亦见《欧绪德谟》291e。参见P.vidal-Naquet, Une Civilisation

de la parole politique(《政治言辞的一种文明》), in Le Chasseur noir, 1981, p.32; Etude d’une ambigu?té : les

artisans dans la cité platonicienne(《关于某一模糊性的研究:柏拉图式城邦里的手工艺人》), p. 307-308。

在《王制》、《蒂迈欧》和《克里提阿》中,手工艺人和农夫一起构成了第三等级或较低等级。在《法义》

(VII,80d—e)中,柏拉图说道,农业活儿应交给奴隶去做,这就在“拥有土地者”与“耕种土地者”

之间建立了一定的区分。

对观《治国者》(274 b起)中对宙斯时代的背景叙述。

105

[I本注]此处的分散居住,似指人以家庭为单位的群居方式。参见《法义》III,680 e;亚里士多德,

《政治学》,I,2。

此处出现的一些命题,同样出现于《西绪福斯》(Sisyphe,疑为克里提阿或欧里庇得斯之作)和欧里

庇得斯的《乞援女》(Suppliantes)中。在建立律法以前,人类的生活与野兽无异。

106

[D本注]politike techne,从字面上理解为“在城邦(π?λισ)生活的艺术”。有关人类原始生活的描述,

参见《法义》III,680a。亚里士多德在《政治学》第2章的著名定义(“人是政治性动物”)与此处普罗

塔戈拉的神话并非全无关系。

107

[I本注]狩猎追捕与政治技艺相关。参见P.Vidal-Naquet, Bêtes, hommes et dieux chez les Grecs(《古希腊人

的兽、人、神观念》), in La Grèce ancienne, III, R?tes de passages et transgressions(《古希腊》卷三), Editions

du Seuil, 1990, p.21, 26。

29

[322c]由于担心我们这个人类会全部灭掉,宙斯便吩咐遣赫尔默斯把羞耻感和公正

108

代给人类,以便

羞耻感和公正成为城邦的秩序原则以及和睦相处的共同纽带(φιλ?α?)。赫尔默斯于是问宙斯﹐他应当以怎

样的方式把羞耻感和公正带给人[c5]们﹕我是否该像技术得到分配那样来分配羞耻感和公正,也就是说这

样子来分配:让一个人拥有医术对于多数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109

其他技艺也如此;我是不是该这样子在

人们中间订立正义和羞耻感,抑或应当分给所有人?

分给[322d]所有人,宙斯说,人人都分得一份﹔倘若少数人才分得这些,就像分得其他技术那样,城

邦就无法产生。还有,你得依我的命令立下一条法律:把凡没有能力分得羞耻感和公正的人一律处死,

因为这种人是城邦的瘟疫。

110



这样一来,[d5]苏格拉底呀,由于这些理由,不仅雅典人、甚至其他人也认为,在涉及建造技艺方

面的美德(περ? ?ρετ?? τεκτονικ??)或其他艺匠方面的事情的道道(λ?γο?)时,只有少数人可以提建议;要

是[322e]有人不属于少数人之列却擅自插嘴,那么,正如你所说,他们就不会容忍——如我所说,看起来

就是这样的——不过,一旦他们聚在一起商讨政治[323a]美德,

111

而政治美德彻头彻尾要靠公正和审慎

112

才得到发扬,他们自然就容忍每一个人,因为每一个人都至少有能力参与这种美德,不然的话,城邦就

不会存在。这——苏格拉底呵——就是之所以如此的原因。

[a5]不过,为了你不致于认为

113

在这件事情——也就是,所有人都认为,人人都对公正或其他政治

美德有份——上被搞蒙了,不妨再来一段证明如下。也就是说,就其他美德而言,如你所说,要是一个

人仅仅宣称他是优秀的吹箫手,

114

或者精于其他技艺,而实际上并不是,人们就会讥笑他[323b]他或严

厉谴责他,他的亲属们也会前来训诫,当他是发神经疯;但涉及正义或其他政治美德时,即便他们清楚

他不正派(?δικ??),而且他自己当众多人说出自己的真实情况,那么,说老实话在别处会被人们看作诚实,



108

对观赫西俄德《劳作与时日》195—196。

109

[I本注]idiotes,参见上文312b和相关注释。

110

[D本注]有关此段文本与最初的社会契约理论之间的关系,参见Ch.H.Kahn,The Origins of Social contract

Theory,见G.B.Kerferd, The Sophists and their Legacy, Franz Steinerm Wiesbaden, 1981。

[I本注]某些解释者把普罗塔戈拉的神话言辞与他的相对主义原则联系起来,比如A.E.Taylor (Plato: the

Man and his Work, London, Methuen and Co, 1937, p.244—246 )。

111

[I本注]arete politike,政治美德,亦指公民的美德,正如苏格拉底在上文(319a)定义tekhne politike

为成为好公民的艺术。

112

[I 本注]sophrosune在此理解作智慧。该语多次出现于柏拉图的对话,如见《王制》IV,430e;《斐德

若》237e—238a;《美诺》73b;《斐多》82a—b;《会饮》209a;《法义》IV,710a。另见色诺芬《苏格拉底

往事录》III,9,4;亚里士多德《修辞学》1366b13—15;《尼各马科伦理学》III,13,1118a1—3。

113

[I本注]同一用法见337b,361d。亦见《申辩》17b。

114

[I本注]以笛手为例,亦见《欧绪德谟》279e,《美诺》90e;《王制》X601d。

30

115

在这儿可就要被当作疯喽。人们主张,所有人不管自己是抑或不是都得宣称自己正派,

116

谁要不自

称正派,就是脑筋有问题。可以肯定,[323c]居然一点儿都没诚实这样的人恐怕没有吧,不然的话,他根

本不会是人们中的一分子。

117



[疏] 普罗塔戈拉对“美德可教”这一观点的论证分为两部分:神话论证和思辩论证,加起来就成了一个完整的论证,

从形式上看,就是一篇长长的演说。在演说结尾时,普罗塔戈拉表示确信,所有城邦民都愿意培育自己身上的美德品质,

因而人们也就需要像他这样称职的老师来开设讲授城邦民品德的课程,这些教师才知道,什么样的人是合格的城邦民。



人们理所当然地认为,每一个人都有资格对这种美德发表意见,因为他们认为,人人都在这美德上

有份——[c5]我要这样说;不过,人们并不认为,这是天生的或自然而然的,

118

而是一种可教的、经过

努力才会得到的东西

119

——我还要向你证明的乃是这一点。显然,人都会有这样那样的欠缺(κακ?),[323d]

不是因为天生就是出于偶然

120

而来的欠缺,没谁会对这样的欠缺生气,或训诫或教导或惩罚这些人,使

得他们照这个样子简直就没法再活下去;相反,人们怜悯他们;比如说,长得丑怪啊、个儿矮小啊,或

者弱不禁风之类,谁会没脑子到要去训诫或教导或惩罚这些人呢?之所以这样子,[d5]据我看来,是因

为人们都知道,这些东西——优点及其反面——在人身上都是天生的和偶然得来的;但那些在人们看来

通过努力、通过训练、通过教导可以形成的优点,[323e]谁要是没有,却有与此相反的坏品质,生气、惩

罚、训斥就来了。

121



这些坏品质之一是不正派(? ?δικ?α)和不规矩(?σ?βεια),[324a]总而言之,任何与政治美德相反的[品

质]。的确,谁都会对这号人生气,训斥他,显然,因为这美德可以靠努力和学习获得。要是你愿意动脑

子想想,苏格拉底呵,人们惩罚干坏事究竟意味着什么,[a5]那么,你马上就会开窍(διδ?ξει):人们至少

认为,美德是某种设置出来的东西。没谁惩罚干坏事的人是因为老想着这些人干了坏事,或者仅仅因为

干了坏事——谁也[324b]不会像头野兽那样毫无考虑地要求抵偿。谁要考虑要求抵偿,那他不会针对一桩



115

[B]sophrosune在这里不宜译作审慎moderation,译作good sense;苏格拉底自己在332a-333b说到,这个

语词的含义有一个等级序列。

116

[I本注]注意此处phanai与legein的区别。前者是纯粹地说,后者则与真实和说真话的可能性相连(如

见323b)。

117

[I本注]对观323a。

118

[I本注]有关天赋、自发与技艺之间的对比,参见《法义》X,889a起。

119

[I 本注]对观《美诺》(70a)开篇提问中的几个命题。此处指的是天生就具备的和通过努力才获得的

之间的对比关系。公元前 5 世纪的智术师基本上不赞同美德是天赋的观点。有关可教授的、非天赋或偶

然的知识,参见《欧绪德谟》282c。

120

[I本注]柏拉图似乎在此把技艺(tukhe)和天然(automaton)当做近义词使用。对观亚里士多德在《物

理学》(II,4—6)中对这两个概念所做的明确区分。

121

[D本注]普罗塔戈拉此处的责罚概念,参见Saunders,Protagoras and Plato on punishment, 见G.B.Kerferd,

The Sophists and their Legacy, Franz Steinerm Wiesbaden, 1981。

31

过去了的不义而采取行动——因为,没可能抹去已经做成的事情;要求抵偿为的是将来,无论罪犯自己

[b5]还是看到罪犯受到惩罚的人,都不会再行不义。既然他有这样的想法,那他当然认为,美德可教,因

为,他是为了阻吓而惩罚。无论如何,所有采取惩罚行动的人都有这种想法,[324c]不管是私自惩罚还是

官式惩罚(?δ?? κα? δημοσ??)。不仅所有其他地方的人对他们认为不正派的人如此要求抵偿和施行惩罚,你

的雅典公民同胞们(?θηνα?οι ο? σο? πολ?ται)尤其如此。由此,按照上述思想,雅典人也属于认为美德是可

设置、[c5]可教的那类人。你的同胞公民们当然有理由采纳补锅匠和鞋匠对政治事务发表的意见,而且认

为美德这东西是可教的、可设置的——这些证明对于你,

122

苏格拉底呵,已经够充分的了,至少在我[324d]

看来如此。

不过,还有一个困惑——你在涉及到优秀的人(περ? τ?ν ?νδρ?ν τ?ν ?γαθ?ν)时遇到的困惑

123

:究竟

为什么那些优秀的人在教自己的儿子们

124

以便[d5]使其聪明时竟然要靠老师,而轮到他们自己就很优秀

的美德方面,却没法使儿子们比任何其他孩子更好。关于这一点呵,苏格拉底,我就不用再给你讲故事

啦,还是来段阐述(λ?γον)吧。

请好好动脑子想想下面这一点:会不会有一种东西是所有公民必须得分有的呢,[324e]倘若一个城邦

要存在的话?你所陷入的困惑要得到解决,端赖于这一点,绝不会是其他什么。倘若有这样一种东西,

而且这一东西(τ? ?ν)并非木匠手艺儿、铁匠手艺儿、陶匠手艺儿,[325a]而是公正、节制和虔敬(τ? ?σιον)

125

——我把它们总括为一样东西本身(?ν α?τ?):一个男人的美德,要是有这东西,而且所有人都得具备,

有了这东西,每个人无论学习还是做事情才行,否则[a5]就不行,一个男人要是缺乏这东西就得受教育、

受惩戒,不管他是个男人、小孩子抑或是个女人,直到通过惩戒他变得更有美德;谁要是不听教育和惩

戒,就得被视为不可救药者[325b]撵出城邦,或者处死算了——倘若就是这么回事,倘若事情的关键性质

就在于此,又倘若那些个优秀的人什么都教儿子们就单单不教这[美德],那么请想想看,这些[男人们的]

优秀怎么个出来的岂不来怪哉。

他们认为,这东西本身是可教的[b5],在私人生活方面和公共生活方面都如此,对此我们已经给予证

明;不过,既然这是可教、可培育出来的,那么,他们难道会只教自己的儿子们所有即便没学过也不至



122

[I本注]有关epideixis和apodeixis的区别,参考M.Narcy, Philosophe et son double(《哲人与其复本》), Paris,

Les Belles Lettres/Vrin, 1984, note 33。

123

[I本注]参见119e。

124

[I本注]美德的探询和教育的探讨之间的关系,参见《美诺》89a起。

125

[I本注]τ? ?σιον[虔敬]与eusebeia是《游叙弗伦》(12e—13b)的一对主要命题。在此处(另见329c,359b)

和《拉克斯》(199d)中,虔敬被视为一种主要的美德;在《美诺》中则相反,苏格拉底仅在78d提到该

命题,和正义一起用来定义具有美德的行为。另外,在《游叙弗伦》(11e—12e)中,虔敬被当做正义的

一部分;在本篇对话(330b)和《高尔吉亚》(507b)中,虔敬却是独立于正义的一种美德:人必须面对

人时做到正义,面对神时做到虔敬。

32

于惹上死刑的东西,却不教——他们自己的崽儿们呵——若没受过教、[325c]没被培育成好人就会惹上死

刑或放逐的事情,何况,除了死刑还有抄没家产呵,总而言之,整个家族毁灭——对这些个事情,他们

难道不让人教自己的崽儿们,不费上这份操心?可以肯定:他们会教的,苏格拉底!

[c5]从很早的童年时代开始,人们就要受教育、受训诫,一直到自己生命结束。小孩子刚呀呀学语,

保姆、母亲、傅保

126

[325d]甚至父亲本人,会严肃认真地致力于此:这孩子有没有可能更为优秀,他们每

天都会用每一句话教育和训诫孩子:这个对、那个不对,这好、那坏,这样虔敬、那样不虔敬,[d5]做

这、不要做那。

127

要是听话[就好],要是不听,他们就要像整治一根弯弯曲曲不直展的[幼树]桩那样用

威吓和抽打来整治他。随后,他们把孩子送去学堂,嘱咐老师尤其要多多致力于好的行为举止,[325e]

而不仅是孩子的读、写和弹七弦琴。

128

老师们会为此操心;而一旦学生娃儿学会了读和写,期待他们理

解成文的东西一如以前理解口头的言辞时,老师们就要给坐在自己面前的板凳上的学生们[e5]摆出优秀诗

人们的诗作要他们诵读;

129

强迫他们[326a]背诵,这些作品中有许多贤言,还有不少出自古代贤人们的

记叙、赞辞和颂赋(δι?ξοδοι κα? ?παινοι κα? ?γκ?μια),

130

这样,孩子就会热切摹仿,努力要成为与他们一

样的人。教七弦琴的老师则相应地努力使年轻们举止合度,[a5]不得有失体统;此外,青年们学会弹琴

后,老师们就要教他们另一些优秀的诗人——抒情诗人(μελοποι?ν)的诗作,给这些诗作[326b]配上七弦

琴吟咏,

131

迫使娃娃们的心灵熟悉节律和合度(το?? ?υθμο?? τε κα? τ?? ?ρμον?α?),让他们养成更温雅、更

有内在节律感、更有韵律的言谈和行为;

132

[b5]因为,人的生活整个儿来说需要好的节律和合度。下一

步他们还要把孩子们送去体育老师那里,以便孩子们能有更好的体魄,可以为实践的心志(τ? διανο??



126

[D本注]此处的师傅,是贵族家庭里陪伴小主人出行的奴隶,并在必要的时候纠正他们的言行。[I本

注]此段涉及普罗塔戈拉的教育理念(直到326e为止)。与卡利克勒斯的教育观(《高尔吉亚》483d起)相

比有诸多不同。普罗塔戈拉所提倡的教育分成三阶段:首先,人从小时候开始说话起,得到“保姆、母

亲、师傅和父亲”的家庭范围内的教育;其次,他上学,接触初级教育的三个基本学科:书写、音乐和

体育;最后,他进入城邦,接受最后的教育。

127

[I本注]参见《王制》VII,538c—d。

128

[I 本注]参见《智术师》253a—b;261d;《斐勒布》17b—18e;《治国者》277e—278d。有关利用古代大

诗人的作品教育学生,参见excursus sur Simonide, 339a起。

129

[I本注]强迫的概念多次出现,参见325d,325e,326a—b,326c—e。

130

[I本注]epainoi,赞美美德;egkomia,赞美行为。

131

[I本注]动词enteino亦可指以某种深入的方式传播,参见《斐多》60d;《斐勒布》38e。

132

[I 本注]有关音乐,见《王制》III,398d—402a,尤其是 401d;《法义》II,673a。有关音乐在教育的

定义方面的重要性及其作用,参见《法义》VII,808c—813c 尤其是 812b—813b。有关体操的教育意义,

参见色诺芬《苏格拉底往事录》,3,12;第欧根尼·拉尔修,II,91。第欧根尼·拉尔修在文中说道,Aristippe

de Cyrene 和普罗塔戈拉一样,承认体操之于美德教育的价值。[D 本注]此处是对道德模仿(mimesis)的

心理作用的描述。从荷马时期到普鲁塔克时期再到基督教神父时期,古人始终相信榜样的重要性。所谓

榜样的作用,即通过教育使人在心灵里进行模仿的过程。

33

χρηστ?)效劳,[326c]不会在打仗时或其他行动中因体格孱弱而被迫畏缩。

这样做的往往是那些忒有能耐的人(ο? μ?λιστα δυν?μενοι)——而忒有能耐的总是富有的人

133

——也就

是说,[c5]他们的子弟入学特别早,结业又特别迟。他们从学校出来后,关注他们的城邦(? π?λι?)又会

强求他们熟悉法律,并依从法律来生活[一如依从范例(κατ? παρ?δειγμα)],

134

[326d]使得他们不致于凭

着自己的偏好任意行动。正如书法老师

135

要给还不会写字的孩子把着手摹写,然后再给他们写字板,要

求他们按[d5]字帖来写,城邦也拿古代的贤明立法者创设的法律来摹写(?πογρ?ψασα),强迫他们按照这

些来统治和被统治,

136

谁要是不依从法律,就要惩罚——这名称

137

在你们这里[326e]以及其他别的地方

也有,亦即“纠正”(ε?θ?ναι),因为正义就是纠而正之(ε?θυνο?ση? τ?? δ?κη?)。既然无论在私人生活还是

公共生活方面人们无不致力于美德,那么,苏格拉底,你还感到惊异吗,还困惑这[美德]可不可教吗?

别再感到惊异啦,要是根本就没可教的东西,人们才会[e5]大感惊异呢。

那么,为什么好父亲的儿子们会变得根本就不匝地呢?好好动脑筋想想这为什么吧。其实这事一点

儿都不让人惊异,倘若我刚才说过的不错:在这些事[327a]情上,亦即美德方面,只要有城邦,就不会有

谁压根儿一点都不懂。倘若情形就如我说过的那样——其实情形根本就是如此——那么,请动脑子好好

想想别的随便什么行为和知识(?λλο τ?ν ?πιτηδευμ?των ?τιο?ν κα? μαθημ?των)方面的情形吧。

138

只要有城

邦,[a5]只要咱们人人都是吹箫手——我们个个都有自己的所能,那么,谁都在私人和公共场合给所有

的人上吹箫课,谁吹奏得不好和对自己的吹奏术留一手不拿出来,当然要受谴责,如今没谁在涉及到正

义和法律的事情时留一手或[327b]隐藏任何东西,

139

在其他专业能力上同样如此——因为,如我所说,

互惠的正义和美德对你们有益;

140

正因为如此,人人都非常愿意对他人说和教正义的东西和合法的事情

(τ? δ?καια κα? τ? ν?μιμα)——倘若我们在吹箫术方面也非常乐意[b5]而且毫无保留地相互传授,那么,

你会以为——他说——苏格拉底呵,好吹箫手的儿子们甚至会不及蹩脚吹箫手的儿子们成为好吹箫手

么?我可不相信会这样,毋宁说,无论谁的儿子,只要碰巧生来有极好的吹箫天赋(ε?φυ?στατο? γεν?μενο? ε??



133

[I 本注]此句似有模糊之意。普罗塔戈拉前句说“最有办法的人”,似乎可以指“最有能力的人”,或

“最具有社会影响力的人”,但他马上就接了一句“最有钱的人”。

134

[B]短语“作为范例”被好些校勘者删去,但抄件中明明白白有这个短语;[I本注]参见330b。

135

按I本和T本,此处还有一句:“不论他是管人的还是被管的”。[I本注]grammatistes,grammata(文

字)的专家,即教小孩子读书写字的人,如见《卡尔米德》159c。有关读写教育的描述,对观《法义》

VII,810e起。

136

[I本注]archein kai archethai,同样用法亦见亚里士多德,《政治学》,VI,2,1317b2。

137

[I本注]对观前文325d的譬喻(弯曲的木头)。

138

[I本注]epitedeuma,同样用法见《会饮》210c。

139

[I 本注]此处观点与民主化进程相关:正义与法义并非隐秘之物,两者属于公共胜过私密。有关柏拉

图对正义的产生的理论,参见《王制》II,358e起。

140

[B本注]按MSS抄件为“你们”,现代编辑本通为“我们”。

34

α?λησιν),他[327c]就会在这方面成为名手,无论谁的儿子,只要没这方面的天赋,就会汲汲无名;何况,

好多时候,一个蹩脚的吹箫手不也出自一个好吹箫手,反过来,好多时候,一个好吹箫手不也出自一个

蹩脚的吹箫手么。尽管如此,所有这些人作为吹箫手要是与外行和压根儿不懂吹箫术的人相比,毕竟还

是要更胜一筹吧。

141



所以,[c5]现在不妨认为,一个人无论在你看来怎样罔顾法律和不近人情(?δικ?τατο? ... ?ν ν?μοι? κα?

?νθρ?ποι?),毕竟他本人还是个义人(δ?καιον)、毕竟在这事情上还是个行家(δημιουργ?ν)

142

——要是[327d]

必须拿他同既没受过教育、也没经历过法庭或经受过法律或任何什么强制的人作比来衡量的话,这些东

西毕竟强制人努力向善,没有经过这些强制,就会是个像去年勒奈俄节(Ληνα??)

143

上诗人斐若克拉底

(Φερεκρ?τη?)

144

上演的野蛮人那样的人喽。真的,倘若你[d5]陷入了那合唱歌

145

[所唱]的那种人中间,

这时你若是遇上欧儒巴托(Ε?ρυβ?τ?)和弗儒诺达(Φρυν?νδ?)

146

兴许会喜出望外,高声喊叫着在这儿

寻找人[327e]的弱点(τ?ν τ?ν ?νθ?δε ?νθρ?πων πονηρ?αν)哩。

不过,这会儿你呵,苏格拉底,也许还是想不通,怎么所有人都是美德教师,只要每个人有这能力,

而你却觉得没谁是美德教师。

147

其实,倘若你研究一下,谁是希腊语[328a]教师,

148

不也找不出一个来

么,实际上也不会有的;我认为,你也不妨研究一下,谁来替咱们教工匠的儿子们手艺,实际上他们从

自己父亲那儿已经学到手艺啦,父亲有这[教的]能力嘛,还有父亲的[a5]同行们——谁可以进一步教他

们呢,我认为这不容易呵,苏格拉底,要在这些人中间当老师的话;但在不懂的人中间,要当个教师那

就太容易喽——美德或所有其他事情方面就是如此。毕竟,倘若只要咱们中间有谁哪怕在促进美德方面

突出一点儿,[328b]也就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了。无论如何,我以为,我自己就是这样的人中间的一员,



141

[I本注]能力与天性不可遗传,此处似可与《王制》III,415a—c对勘。

142

[I本注]demiourgos,参见《高尔吉亚》453a。

143

酒神狄俄尼索斯的一个节日。

144

[I本注]斐列格拉底是喜剧家,其作《野蛮人》(Les Sauvages)于公元前421—420年在列尼厄节上演。

列尼厄节是狄俄尼索斯的节日,亦是古希腊人举办戏剧大赛的时候。斐列格拉底因此是阿里斯托芬的竞

争对手。此处提法的年代有误。柏拉图的对话里不乏类似谬误,如见《会饮》193a1—3。

145

[I本注]提喻法。用歌队指称整个喜剧。事实上,柏拉图此处提到的两个人物并非歌队成员,而是演员。

欧吕巴特和弗里侬达当为两个恶人,阿里斯托芬在Thesmophories(861)中提到过后者。

146

两个著名的恶人。

147

[I 本注]苏格拉底声称没有教美德的老师,亦见《美诺》89e,此段同时提及从不存在美德的师生得出

美德不可教的结论。认为有很多教美德的老师,见Anytos在《美诺》(92e)的言论。

148

[I本注]比较教授美德和教授希腊语,参见B.Cassin,前揭,1995,p.224—225;M.Narcy,《泰阿泰德》

法译本,GF-Flammarion版本,p.118—119。有关选定希腊语老师的难度,见《阿尔喀比亚德》111a。hellenizein

epistasthai(学希腊语)这一用法另见《卡尔米德》159a。最早使用hellenismos的,见亚里士多德《修辞学》

III,V,1407a。

35

与其余的人相比,我更为突出的地方就在于,我能帮助别人成为高贵的人和好人;

149

当然,我为此要求

付费,但我值啊,我给予的甚至比学的人自己以为[b5]已经学到的还要多哩。所以,在收取报酬方面,我

定了这样的规矩:谁要是跟我学了,他愿意的话,我要多少他就付多少;[328c]要是不愿意,那他就去神

庙发个誓,说他获得的知识值多少,然后按此付多少就行。

这些,苏格拉底呵,他说,就是我为你说的寓言和论证,以此阐明美德可教,而且雅典人正是这样

看的;[c5]有什么好奇怪哩,倘若好父亲有不匝地的儿子,或者好儿子有不匝地的父亲;甚至珀律克莱托

斯(Πολυκλε?του)

150

的几个儿子——这里的两位同龄人帕拉鲁斯(Παρ?λου)和克珊蒂珀斯(Χανθ?ππου)

——不就一点儿不像他们的爸爸;

151

其他巧匠的儿子们也如此;当然,对在座的其他人,[328d]恐怕就

不便这样来衡量啦;他们还有希望,毕竟还年轻嘛。



149

[I本注]有关对kalos kagathos的分析,参见K.J.Dover, Greek popular Morality in the Time of Plato and

Aristotle(《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时代的古希腊公众伦理》), Oxford, Blackwell, 1974, p.41—45。智术师称

许自己能教育民众,如见《希琵阿斯前篇》282b 起;《高尔吉亚》519e;《美诺》91b 起。事实上,智术

师往往被描绘为追在出身好家庭的年轻人身后,自诩能给予他们良好的教育,并提出高额学费,参见《欧

绪德谟》272d;《智术师》223b;231d。

150

[I本注]波里克利图士亦出现于Disso logoi(VI,8)中,他教给自己的儿子雕塑的技艺。参见311c。

151

[D本注]伯利克勒斯的两个儿子的在场,暗示了这场关于美德教育的辩论所具有的政治意义。

36

苏格拉底诘难普罗塔戈拉

展示过如此这番讲辞过后,普罗塔戈拉结束了演说。而我哩,却还沉浸在里面,痴痴地望[d5]着他

好半天,等他接下去要说的,我真的很想听。

152

后来,我觉察到他确实已经讲完了,可以这么说,我费

了点儿劲才集中起自己的精神,

153

瞟了一眼希珀克拉底说:哦,阿波罗多洛斯的儿子呵,我真要感激你,

把我拉来这里;听了刚才从普罗塔戈拉那里所听到的,[328e]我真获益匪浅。我一向以为,好人之成为好

人,可不是凭人为就办得到的;不过,这会儿我倒信服了。

不过我还有个小小的地方没想通,

154

显然,普罗塔戈拉轻易就[e5]能解答,既然那么多的难题都已经解

答了。要是有人就这些事情同某个[329a]民众演说家(δημηγ?ρων)

155

一起去找人讨教,大概也可以听到这

样的说法——无论是从伯利克勒斯那儿,还是别的哪个铁嘴那儿。可是,倘若他听了之后还有问题要问

他们中间的随便哪位,而他们却像是书本一样,既不能解答,也不能反躬自问(α?το? ?ρ?σθαι);

156

但是,

倘若有谁就所讲的东西中小小的一点[a5]问下去,那么,他们就会像个被敲响的铜盆(τ? χαλκ?α)一样响

个不停,直到有人按住它;

157

那些个演说家们也这样,要是[329b]有人问一丁点儿,他们就会长篇大论

来一段。这普罗塔戈拉就有这本事,讲得来又长又漂亮——刚才不都瞧见了嘛,但他还有这样的本事:

要是有人向他提出问题,却能简厄解答;不仅如此,他若问别人问题,也会等待和听取[b5]回答——到这

分上的人可真不多哦。



152

[I 本注]普罗塔戈拉的魅力,亦见315b。柏拉图经常把智术师们比做魔术师或巫师,参见《智术师》

235a—b;《治国者》291c;《墨涅克塞诺斯》235a—c。美诺亦曾称苏格拉底为魔术师,见《美诺》80b。

153

[D本注]苏格拉底的难以集中精神,类似于他每年听雅典的政治要人演讲、颂扬雅典的荣誉或雅典英

雄时的反应,参见《墨涅克塞诺斯》235a—c。这种状态并不苟同于苏格拉底的对话者们面对一系列提问

时的反应,如见《美诺》80a—b。

154

[I本注]类似情形,亦见《游叙弗伦》13a;下文329a;《会饮》201c;《王制》I,339b;《卡尔米德》

154d。

155

[I本注]指能煽动公众的演说家,如见《高尔吉亚》466a—b,494d,520b;《法义》X, 908d。

156

[I本注]柏拉图对文字的批评,参见《斐德若》中的忒伍特神话(275d,278a);《书简七》341c,344c

起;《蒂迈欧》19b。亦见下文 347e。此处的演说家的讲辞有两个譬喻,一个是文字,另一个则是铜盆。

铜盆的说法,参见《希琵阿斯前篇》301b。WBG本译作:“aber wenn einer etwas weiter fragt, so wissen sie

wie die Bücher nichts weiter weder zu antworten noch selbst zu fragen”,这段德译完全符合“双重否定”之

原意;一些英译本都没有译出“双重否定”,即根本不译???????;但Hermann的《论柏拉图的

写作动机》脚注18中说:“hier der ganze Zusammenhang vor ?????? ein ???? einzuschalten

n?thigt (参见Schneidewins Philologus B. III, S. 105)”,看来Schneidewin对此段文本有不同看法;Hermann

提到这句话是说Zeller也讨论了这句话,而且WBG本也专门作了注释,说明这句话很重要。



157

[D本注]柏拉图在此提出了对政治人物的双重批评:不懂得回答问题(如见《斐德若》274b起;《书

简七》344b—d);以及不懂得简短地回答问题。

37

这不,普罗塔戈拉呵,这会儿我只差一丁点儿就搞通所有的喽,要是你能回答我这一点儿的话。这

美德呵,你刚才说,是教的,而我哩,要是我会被谁说服的话,那么我就被你说[329c]服啦。不过,你在

讲的时候,令人惊异的东西恰恰让我在灵魂中堵得慌。

158

你刚才说,宙斯把公正和羞耻分给人们,另一

方面,你多次在阐发时说,公正、节制、[c5]虔敬以及所有这类东西得作为一样东西(?? ?ν τι)来把握:

这就是美德。恰恰就是这一点给我进一步明确说说,美德究竟是不是一样东西,而它的各部分则是公正、

节制、虔敬;抑或我刚才[329d]提到的那些,仅仅是作为一样东西的同一个东西的名称(?ν?ματα το? α?το?

?ν?? ?ντο?)而已。这就是我此刻还没想通的地方。

这呀,至少不难回答哦,苏格拉底,他说,你问的那些东西乃是美德的部分(μ?ρια),而美德则是

一样东西(?ν?? ?ντο?)。

是不是这样,[d5]我说,就好像脸的部分是嘴巴、鼻子、眼睛、耳朵,或者像金子那样,其部分根

本无从区分,无论这一部分与另一部分还是与全部[都没法区分],只有大小之别?

159



在我看来是前一种,[329e]苏格拉底,就像脸的各部分与整个脸的关系。

那么是不是说,我当时问,人们获得了美德各部分的这一部分,也就获得了那一部分?或者说,要

是有人得了这部分,必然也就得了其全部?

160



[e5]不会的,他说,因为,许多人虽勇敢却并不公正,而有的人公正,却又不智慧。

161



那么,这些也是美德的[330a]部分了,我当时说,也就是智慧和勇敢?

那倒明显毫无疑问,他说;而且,各部分中最最重要的是智慧。

162



部分中的每一个——我说——都彼此不同吧?

没错。

部分中的每一个也都有自己的特殊作用吧,

163

就像脸[a5]的各部分那样,眼睛并不就是耳朵,

164



作用当然就不是一回事儿,其他部分也没有哪个与另一个相同,作用当然也就不同;美德的各个部分是

不是也这样,没有哪个部分与[330b]另一部分相同,无论其本身还是其作用?显然就是这样的吗,要是这



158

[I本注]类似说法,参见《会饮》175d—e。

159

[I本注]亚里士多德亦使用了同样这两个例子(Meteorologica, 388a起)。

160

[I本注]苏格拉底提出了“双重条件”命题(参见G.Vlastos, Platonic Studies,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71,

p.232)。该命题为斯多亚派的美德自身的antakolouthia理论埋下了伏笔。

161

[I本注]有关勇气和智慧之间的关系,参见《拉克斯》194d起;《法义》XII,963e。

162

[I本注]此处普罗塔戈拉作为智术师,也就是智慧(sophia)的专家,采取了和柏拉图同样的一个理论

立场;参见352d。

163

[I本注]美德与dunamis(功能)的关系对于接下来的对话具有决定性的意义,另参《卡尔米德》168b,

168d;《拉克斯》189e—190d。

164

按I本和T本:眼睛不像耳朵那样,功用也各不相同。[I本注]相似的各种表达法,另见329d,220a

—b,349c,331b,333b。

38

例子合用的话?

唔,就是这样的,他说,苏格拉底。

于是我说,那么,美德各部分中没有哪部分与知识(?πιστ?μη)一个样了,也没有哪部分与[b5]公正

一个样,或者与勇敢一个样,或者与节制一个样,或者与虔敬一个样?

没有,他说。

那好吧,我当时说,我们就不妨一起来考察一下,它们每一个究竟是什么性质的东西(πο??ν τι)。

165



先从下面这东西开始,[330c]公正是个什么事情(πρ?γμ? τ?),

166

抑或根本就不是回事情?在我看来它是,

你呢?

在我看来也是,他说。

然后呢?要是有人问我和你,

167

普罗塔戈拉和苏格拉底呵,你俩对我说说看,你俩个刚才叫的这事

情,也就是所谓公正,它[c5]本身公正还是不公正呢?——我自然会回答他说,是公正的;但你

168

呢,会

投哪一票?与我一样还是不同?

169



一样,他说。

那么,公正这样的事情就是那样公正(ο?ον δ?καιον ε?ναι),至少我会这样回答那个[330d]提问的人,你

不也会这样吗?

会的,他说。

要是他接着问咱们,你们俩也认定有虔敬这种事情吧?我们兴许会回答有的,我这样想的话。

没错,他说。

那么你也认定,它是回事情(πρ?γμ? τ?)吧——咱们当认定,是吧?

对这[d5]他也表示同意。



165

[I本注]苏格拉底开始分别探讨各个美德的相互关系:正义与虔敬(330ca);节制与智慧(332a—333c);

正义与节制(333c—334c);勇气与智慧(349b—361a)。

166

[B本注]πρ?γμ?指行为的对象或关切的对象,在341d处甚至是给人引来麻烦的东西。[I本注]有关这

个语词的不同含义,参见P.Hadot,Sur divers sens du mot pragma dans la tradition philosophiques grecques(《古

希腊哲学传统中pragma的几种含义》),见P.Aubernque编,Concepts et catégories de la pensée antique,Paris, Vrin,

p.309-319。此处的“事情”并不同于柏拉图笔下的eidos。

167

[I本注]典型的苏格拉底式对话策略。通过想象一个第三者,苏格拉底和普罗塔戈拉不再是对话对手,

他们合而成为对话的一方,面对想象中的对话的另一方。类似的情形很多,如见《希琵阿斯前篇》286d

起;《美诺》74d,等等。

168

[I 本注]注意苏格拉底重新把对话限定在“你”和“我”之间。作为对话的一种策略,苏格拉底先是

把让普罗塔戈拉和自己形成统一的一方,与未知的另一方对峙,接着又促使普罗塔戈拉不得不面对对立

方发表个人观点。

169

[I 本注]psephos,指古希腊人投票时放在瓮中的石子,白色无洞的表示无罪,黑色有洞的则为有罪。

类似的用法,参见《拉克斯》184d;《高尔吉亚》476a。

39

那么,你认为这种事情原本(το?το α?τ? τ? πρ?γμ?)就是那样不虔敬或者那样虔敬(ο?ον ?ν?σιον ε?ναι ? ο?ον

?σιον)吗?——我听到这样的问题,我当时说,兴许会光起火来,并说道:扯淡,你这家伙;要是虔敬本

身(α?τ? ? ?σι?τη?)[330e]就没个虔敬的样子,哪里还会有虔敬这回事情!——你怎么样?你不也会这样

子回答?

那当然哦,他说。

在这以后,要是他缠住问咱们说:你们刚才怎么说来着?我没有听正确吧?怎么[e5]我觉得你们好像

主张,美德的各部分彼此是这样的,好像其中的这个与另一个性质不同。

170

于是我兴许会回答:你听得

没错,但搞错的是以为我这样主张。是这普罗塔戈拉呵,[331a]这人这样回答的,我不过提的问而已。要

是这会儿他说:这人说的是真的吗,普罗塔戈拉?你说美德没有那一部分在性质上是另一部分?这是你

的主张么?

171

——你会怎么回答他呢?

恐怕非得承认不可,[a5]苏格拉底,他说。

那么好,普罗塔戈拉,咱们回答他咱们承认这一点,要是他再继续问咱们:这样以来,虔敬

172

不是

公正那样的事情,公正也不是虔敬那样的事情,而是性质上并不虔敬;虔敬在性质上也并不公正,简直

就是[331b]不公正,而公正简直就是不虔敬——咱们怎么回答他呢?我当然会替我自己说,公正是虔敬的,

而虔敬也是公正的;只要你愿意让我替你说,我也会同样回答:其实,公[b5]正和虔敬是一回事,再不然

就是几近一回事;总之,公正在性质上即虔敬,虔敬在性质上即公正。不过,看清楚喔,你是不是允许

我这样回答,或者,这是不是你的看法。

173



我完全不这样看,他说,苏格拉底,太简单[331c]喽,要是同意公正就是虔敬、虔敬就是公正的话;

据我看来,两者之间还是有所差别的。不过,造成这差别的究竟是什么呢?

174

他说;要是你愿意,咱们



170

[I本注]参见330b。

171

[I 本注]logos 必须得到对话者的认同,如见下一句:“我不得不承认他所说的是真实的(同原译文,

请替换为新译文)”。动词homologein表示辨证术中的同意概念,这对于一场辨证对话而言是不可或缺的。

例如 332a 中由于普罗塔戈拉作为对话者没有表示同意,对话只能重新来过。亦参见色诺芬,《苏格拉底

往事录》,IV,6,15。

172

[D本注]hosiotes,参见Luc Brisson, ? Les listes de vertus dans le Protagoras et dans la République ?(《“普

罗塔戈拉”与“王制”中的美德清单》), in Paul Démont, Problèmes de la morale antique(《古代道德问题》),

Université de Picardie, Faculté des Lettres, 1993, pp. 88-89。

173

I本和T本译:说到底这有什么关系呢?[I本注]表示同意的另一用语:sundokei moi,参见《欧绪德

谟》286b。

174

[I 本注]普罗塔戈拉明显的迟疑,并立即被苏格拉底所驳。正如下文苏格拉底所言,辩证术并不能建

立在“如果你愿意”这样的假设基础之上,而必须是对话者付出绝对真实的意见。参见《高尔吉亚》495a;

《克力同》49a,c—d。

40

假定(?στω)

175

公正是虔敬的、虔敬是公正的吧。

我才不干,当时我[c5]说;我根本不需要来考究一番(?λ?γχεσθαι)这“要是你愿意”或“倘若你觉得”,

而是干脆的我和你。我就要说这个“我”和“你”,因为我认为,谁要想让句子(τ?ν λ?γον)最好地[331d]

得到考究,就得让自己离这“假若”远点儿。

176



当然喽,他说,公正的确在某种程度上与虔敬一样,毕竟任何东西都这样或那样地与随便什么东西

(?τιο?ν ?τ?ο?ν)相似。白在某种情况下就像黑,硬就像软,[d5]所有看起来极端相反的东西也彼此相同;

我们先前说到的所有东西,每个都有别的作用(?λλην δ?ναμιν),但这个却并不就是那个了——脸上的各个

部分,某种程度上就相似,这个就像那个。所以,你至少可以按这样一条原理(το?τ? γε τ? τρ?π?)[331e]

来考究一下,要是你愿意的话,这就是:所有东西相互都是一样的(?μοια ?λλ?λοι?)的。不过,不应该把

所有有点儿相似的东西都称为相似(τ? ?μοι?ν τι),也不应该把不那么相似的东西称为不相似(τ? ?ν?μοι?ν

τι),即便它们所有的相似仅那么一丁点儿。

我惊诧得不行,便对[e5]他说,那么,在你看来,公正和虔敬相互之间是这样的(πρ?? ?λληλα ?χει):

它们有的相似与别的东西相比只那么一丁点儿(?στε ?μο?ον τι σμικρ?ν ?χειν ?λλ?λοι?)?

并非完全如此,[332a]他说,不过也不就是你觉得我认为的那样。

好吧,我当时说,我看你明显对这不大有兴趣,咱们就不谈这个了,不妨好好看看你所讲到的另一

点吧。

177

你叫做愚昧(?φροσ?νυν)

178

什么来着?

他说有这回事。

这[a5]事情不就完全与智慧

179

相反吗?

至少我这样认为,他说。

要是人们做事情既正确又有利,那在你看来,他们做事情时算审慎呢,还是相反地做事情算审慎?

他们当然算审慎,他说。

他们不是[332b]因为审慎才是审慎的吗?

当然是。



175

[I 本注]普罗塔戈拉运用了假设前提的句式,但由于他所表现出来的漠然态度,这一假设丧失了作为

对话得以发展下去所必须的逻辑性。

176

[I本注]类似说法亦见《卡尔米德》161c;《游叙弗伦》14e—15a。

177

[I 本注]有关公正与虔敬的讨论暂告一个段落,接下来的主题是智慧(sophia)与节制(sophrosune)。

苏格拉底的方式大概如下:智慧与没有节制(aphrosune)相对立,节制也与没有节制(aphrosune)相对立。

如果一切事物只能有一个对立物,那么智慧则等同于节制。类似的推理亦见《希琵阿斯后篇》(138c—139c)。

178

[译按]这个词的词干显然与sophrosune 相关,B本译作foolishness;K本译作Unbesonnenheit;

179

[I本注]aphrosune和sophrosune作为对立物,比较《拉克斯》(192c—d)中,苏格拉底把aphrosune和phronesis

当作对立物;在《苏格拉底往事录》(III,9,4)中,色诺芬指出苏格拉底并没有区分sophia和sophrosune。

显然,苏格拉底在此也有意混淆sophia和sophrosune。另参见《高尔吉亚》507a。

41

要是做事情不正确就是做事情不审慎,因而这样子做事情就算愚昧吧?

我也这样看,他说。

那么,做事情愚昧就与做事情审慎相反了?

他说是这样的。

那岂不是[b5]做事情愚昧就因为愚昧,做事情审慎就因为审慎?

他同意这一点。

要是强有力地做什么事情,就是做事情强有力,要是软不拉几地做事情,就是做事情软不拉几吧?

他也认为如此。

要是快捷地做事情,就是做事快捷,要是慢腾腾地做事情,[332c]就是做事慢腾腾?

他说是这样的。

那么很明显,以同样方式做什么事情,就是出于同样的东西(?π? το? α?το?)做事情,而以相反方式

做事情,则是出于相反的东西(?π? το? ?ναντ?ου)了?

他表示同意。

那么好,我说,有美的东西吗?

他承认有。

这东西还与什么东西相反呢,除了丑东西的话?

没别的了。

[c5]是吗?有好的东西(τι ?γαθ?ν)吧?

有哇。

这东西还与什么东西相反呢,除了坏的东西(τ? κακ?ν)的话?

没别的。

是吗?声音中有高点儿的吧?

180



他说有的。

这东西还与什么东西相反呢,除了低沉的?

他说没别的了。

这岂不是——我当时说——每个都有一个相对立的东西,而且仅一个相对立的,不是许多?

他承认这一点。

[332d]那么好吧,我当时说,我们这会儿不妨总括一下我们所同意的。我们同意,每个东西仅有一个

相反的,而非许多,是吧?



180

[I本注]epagoge的苏格拉底式范例。从美、善、尖锐这三个例子中,苏格拉底得出一个普遍结论:“任

何事物只有唯一一个对立物。”有关此段的分析,参见C.C.W.Taylor的英译本注释,前揭,1991,p.127。

42

我们同意。

我们也同意,以相反方式做事情是出于相反的东西,是吧?

他说是这样。

我们同意,[d5]愚昧地做事情是与审慎地做事情的方式相反,是吧?

他说是的。

审慎地做事情是做事情出于审慎,愚昧地做事情则是做事情出于愚[332e]昧,是吧?

他承认这一点。

以相反方式做事情,那么就是做事情出于相反的东西,是吧?

没错。

出于审慎做事情是一回事,出于愚昧做事情则是另一回事?

是的。

并且以相反的方式?

当然。

那么就是出于相反的东西做出的事情了?

是的。

愚昧[e5]就是与审慎相反的了?

显然如此。

你还记得,刚才前不久,我们已经同意愚昧与智慧相反吧?

181



他说记得。

可一个东西只有一个相反[333a]的呵?

我这样说过。

那么这两个断语,普罗塔戈拉呵,咱们究竟该取哪个呢?要么按照这一个,一个东西仅有一个相反

的;要么按照另一个所说的,智慧与审慎有差异,但每一个都是美德的一部分;何况,尽管二者不仅本

身而且[a5]其作用不相似,就像脸上的各个部分?我们究竟应拋弃这两个断语中的哪一个呢?两个断语

摆在一起音调实在不协和(ο? π?νυ μουσικ?? λ?γονται)呀;它们唱不同的调儿(ο? γ?ρ συν?δουσιν)或者相互

不协和。怎能再说它们在唱同一个调儿呢,倘若这是必然的:[333b]一个东西仅有一个相反的,而非有许

多,可愚昧这样一个东西(?ν? ?ντι)既与智慧又与审慎相对立?是这样的吗,普罗塔戈拉?我当时说,抑

或是其他什么样吗?

他表示同意,不过十分勉强。



181

[I本注]参见332a;[B本注]抄件中为“我还记得”。

43

那么,审慎岂不就会和[b5]智慧是一回事了?先前咱们不就看到,公正和虔敬简直就差不多是同一个

东西。

182





182

[I本注]对观332a的对话结论。

44

民主地解决冲突



那好吧,我当时说,普罗塔戈拉呵,别泄气,咱们得把余下来的搞透。在你看来,一个做些不义事

情的[333c]人因为行不义而算得上审慎吗?

这个我恐怕就不好意思喽,他当时说,苏格拉底,要同意这一点的话,尽管总是有不少人肯定这一

点。

那我该把这话拿去对他们说,我当时说,还是对你说?

183



要是你愿意的话,他说,[c5]先不妨拿这话让众人来说说看(τ?ν τ?ν πολλ?ν)。

那好,这对我来说没所谓,你只回答我一句,究竟你觉得是这样抑或不是。因为我要检验一下这个

说法,这样一来兴许结果就会是:无论我这个提问的还是你这个作答的都会受到检验。

184



[333d]起初,普罗塔戈拉在我们面前装模作样,嘀咕这论题难了点儿,然后才同意回答。

那么,我当时说,从头开始回答我吧。你以为有些人做不义的事情算是审慎吗?

就算是吧,他说。

[d5]你把审慎(τ? δ? σωφρονε?ν)称为善于思考(ε? φρονε?ν)吧?

他说是的。

善于思考呢,就是他们在做不公正的事情时考虑周全吧(ε? βουλε?εσθαι)?

185



就算是吧,他说。

算是怎样呢,我当时问,是他们做不义的事情做得出色时还是做得蹩脚时呢?

186



做得出色时。

那么你是说确有些个好东西(?γαθ? ?ττα)存在了?

我是说有。

凡好东西——我当时说——都对人[333e]们有用吧?

至少有些如此,凭宙斯说!他当时说,即便有的东西对人们并没有好处,我还是称为好东西。

这时我感觉到普罗塔戈拉脾气上来了,回答时像要斗殴、争吵的架势。

187

见他这副样子站着,我小



183

[I本注]普罗塔戈拉再次躲闪,参见331c—d。对观《王制》(I,345c)中苏格拉底对色拉叙马霍斯说:

“已经说过的话请你不要更改。如果要更改,也请你正大光明地讲出来,可不要偷梁换柱地欺骗蒙混我

们”(郭、张译本)。

184

[I本注]参见331d及相关注释。对观《王制》I,349a起,《高尔吉亚》495a。

185

[I本注]有关在做不义行为时也有好的思考,如见《王制》I,331 c起。

186

[I本注]字面游戏:ε? ε? ... ε? κακ??既可指做事情做得好或坏,也可指做事情成功或失败。

187

[I本注]此处原文有争议:或是paratasso(苏格拉底的提问折磨着普罗塔戈拉),或是parateino(普罗

塔戈拉不愿意再回答苏格拉底的问题)。

45

心翼翼起来(ε?λαβο?μενο?),非常温婉地继续问道——

你的意思究竟是说,我当时说,[334a]普罗塔戈拉呵,有些东西对人并没有利,还是指它们本来就没

有利?而且你还把这些叫做好东西(?γαθ?)?

根本不是,他说;我自己当然知道,许多东西对人并没有利——吃的、喝的、药物以及其他[a5]数

也数不过来的东西,但有的东西却对人有利;还有一些则谈不上对人有利或者没有利,但对马有利;有

些对牛有利,有些则对狗有利;还有一些对它们一点儿利没有,却对树木有利;有些对树根好,对嫩枝

却有害,比如肥料(?κ?προ?),用在所有树木的[334b]根上就好,但要是你想把它们撒在新苗和嫩枝上,

就把它们给害了喽。橄榄油对所有植物都有害,而且会严重损害除人以外的所有[b5]动物的毛发,但对人

的毛发,甚至身体的其他地方,则有益健康。可见,好是某种相当复杂、种类繁多的东西,同样是一个

东西,对于[334c]人体外部就非常好,对人体内部却是坏透啦。正因此如此,所有医生都禁止给处于虚弱

状态的人们用橄榄油,除非他们[c5]该吃的那一丁点儿量,以祛除他们会闻到吃的东西和佐料中冒出的腥

臭为限度。

他说完这番话时,在座的鼓掌嘘叫他讲得好,

188

我则说:普罗塔戈拉呀,我这人记性实在不好,

189



要是有人对我说得老长,[334d]我总是记不住他所讲的东西。就好比倘若我恰好听力不行,你就会认为,

一旦你要同我谈什么时,就有必要把你的嗓门提得比同别人谈时高些;这会儿也是这样,你恰好遇到个

记性不好的,就得把你的回答截短,[d5]使它们简短

190

些,这样我就会跟上你。

你怎么要求我回答得简短呢?我是不是得干脆——他说——回答得比要求的更短?

不是那个意思,我说。

只是所要求的那么短?

[334e]就是,我当时说。

要我回答得按你的要求那么多,是根据我的看法,还是根据你的看法?

191



是这样的,我曾听人说过,我当时说,你有这样一种本事——甚至[e5]能教别人这种本事:对同一个

东西既能讲得老长,要是你愿意的话,可以滔滔不绝,也能很短,[335a]没谁比你更措辞简洁。所以,要



188

[I 本注]类似的听众反应,亦见《王制》I,492b—c;《欧绪德谟》276d,303b;《会饮》198a;伊索克

拉底,Panathenaique,281c,288c。

189

[I本注]类似用法亦见《王制》VI,486d。有关记忆与遗忘的关系,参见柏拉图在《斐德若》(275a)

中对书写的评论。策略性地自称擅忘,参见《拉克斯》289c;《美诺》71c。作为一种谈话技艺,这是为了

让对方尽量简短地回答问题,同时避免利用长篇大论掩盖实际的观点。有关希望得到简短答复,参见《游

叙弗伦》14c。

190

[I 本注]注意该词与 suntomia 的关联。后者正是斯多亚派哲人言辞的特点。参见第欧根尼·拉尔修,

VII,59。

191

[I本注]此处说法近似于普罗塔戈拉的“人是衡量事物的标准”这一著名论断(参见《泰阿泰德》152a)。

46

是你同我谈,就对我用后一种形式,简短的谈话方式(τ? βραχυλογ??)。

苏格拉底,他说,迄今为止我已经和好些人舌战(ε?? ?γ?να λ?γων)[a5]过,倘若我过去像你要求我

的那样,按自己的对手

192

要求我的方法来谈论,我就不会显得比谁更出色(βελτ?ων)喽,普罗塔戈拉也不

会名满希腊啦。

而我哩——我已经看到他本人对自己先前[335b]的回答不满意,而且他也不愿再让自己是个解答者在

谈——便意识到谈话就这么下去与自己不相干。我当时便说,其实啊,普罗塔戈拉,我也绝不是非要让

咱俩的谈话以与你觉得最好的方式[b5]相反的方式进行下去;只不过,要是你愿意以可以让我跟得上的方

式来和我谈,我还是会和你谈下去。而你哩,就像别人谈到你时说的——你自己甚至也这样认为——,

谈话时既能长篇大论,又能言简意赅,[335c]因为你聪明;可我没能力跟上这样的长篇大论,尽管我真的

好想有这能力。你也许得将就咱们,毕竟你两方面都行呵,这样交谈就可以到位啦。不过这会儿哩,你

不打算这样,而我又有急事,大概没法[c5]待你旁边听你长篇大论——我得赶去别处,所以我要告辞;尽

管我实在不是不想听你的长篇大论。

说这话时我站起身来,卡利阿斯右手一把拉住我的手,[335d]左手抓住我这儿这件外套,然后说:我

们不会让你走,苏格拉底。你这要是一走,谈话对我们来说就大不一样啦;

193

我一定要请你待咱们这儿,

任听谁都没有比听你和[d5]普罗塔戈拉谈让我高兴的了。你别让我们大家扫兴吧。

我说——这时我已经站起来要走出去的样子——,希珀尼库斯的儿子呀,我啊可是一向钦佩你热爱

智慧(τ?ν φιλοσοφ?αν),而今[335e]更是赞赏和热爱这热爱;我倒是很愿意让你高兴,要是你这要求我办得

到的话。可事情恰好就像是这会儿你要我去赶上希墨拉的克利松(Κρ?σωνι τ? ?μερα??)这个正在极盛时的

长跑家,或者要我与某个中跑或长跑的跑手比着跑,不拉下。

194

[336a]对于这样的要求,我会对你说,

我比你更要求我自己跟上这些个跑手们,可我不能呵。要是这儿有谁要瞧瞧我同克利松一起跑,就得要

他让自己迁就我,因为我没法跑快,[a5]而他能跑慢。要是你忒想听我和普罗塔戈拉,你就得要他这会

儿回答时像起初回答时那样简短些,而且紧扣[336b]话题。不然的话,谈话成了个什么样子?至少我觉得,



192

[I本注]antilegon。无独有偶,普罗塔戈拉写过一篇名为Antilogie的著作。在《智术师》(232b)中,

智术师们也以antilegon的形象出现。

193

[I 本注]苏格拉底的在场对于对话的进行而言具有无可替代的作用。此处坚持苏格拉底独一无二的特

点,亦见于《苏格拉底的申辩》20c;《会饮》215a—223b,214d,221c—d。

194

[I本注]克利森是当时的长跑家,来自西西里的西墨拉,曾先后在公元前448、444、440年的奥林皮亚

竞赛中获胜。在这段谈话中, 苏格拉底显得像是个上了年纪的人,并且把普罗塔戈拉描述成正当壮年。

值得注意的却是,两人在对话过程的表现与他们的年龄恰然相反。[D 本注]参见狄奥多罗,XII,5,23

和29。柏拉图经常强调苏格拉底的体力,如见《会饮》。这与阿里斯托芬在《云》中把他归为苍白瘦小的

文人形象正好相反。

47

一起相互谈论又不是搞大众演说(δημηγορε?ν),完全是两码子事嘛。

195



可是,苏格拉底呵,你看看,他说,[b5]普罗塔戈拉好像有权利(δ?καια)要求按他想要的方式来讲,

而你不同样也有权利要求按你的方式来讲么。

这时阿尔喀比亚德插进来,你这话可说得不好听哦,他说,卡利阿斯。

196

苏格拉底不已经承认他跟

不上长篇大论么,这已经让普罗塔戈拉占先了;至于说谈论[336c]的能力,以及懂得如何提出和采纳某个

说法,

197

我恐怕要惊叹他在任何人之上。所以,要是普罗塔戈拉同意,在谈论方面他比不上苏格拉底,

对苏格拉底来说就够啦;但要是他坚持不让,那就让他俩以[c5]问答的方式来谈,而不是在每个问题上发

大议论兜大圈子,躲躲闪闪不回答问题,老是不[336d]给出个说法,滔滔不绝讲得老长,大多听众都忘了

究竟涉及的是什么问题。当然,苏格拉底——我担保——倒不会忘,尽管他开玩笑说自己记不住。所以,

按我的看法,苏格拉底的[d5]说法更妥帖——每个人都得表明一下自己的看法嘛。

198



接着阿尔喀比亚德之后,我想是克里提阿吧,他发言道,普洛狄科和希琵阿斯呵,据我看,卡利阿

斯似乎偏[336e]普罗塔戈拉,阿尔喀比亚德对自己投入的任何事情都总是那么动感情(?ε? φιλ?νοκ??)。不

过,咱们无论如何得别跟着动感情,既不偏苏格拉底也不偏普罗塔戈拉;咱们还是一致请求两位

199

别谈

到中途就断掉吧。

[337a]他这样说过之后,普洛狄科发言:在我看来,你说得好,克里提阿。所有参与这类讨论的人都

应当共同(κοινο??)听取谈话的双方;但不是平等地(?σου?)[听取],这不是一回事;

200

因为,应当共同

[a5]听取双方,不等于得平等地给予赞赏;应当多给有智慧的,少给不学无术(?μαθεστ?ρ?)的。所以,

就我来说,我也认为,你们啦,普罗塔戈拉和苏格拉底两位,应该谈下去,围绕论题相互讨论,[337b]

不要吵嘛——朋友之间,相互都出于善意,只有彼此不合和相互敌对的人才争吵

201

——这样,我们的聚

谈就会很好地继续下去啦。这样,你们两位发言人就会赢得我们这些[b5]听众最高的敬重,而非仅是称赞

——敬重出自听众的心底,没有蒙骗,称赞不过是口头上的,往往违背自己的诚信在说谎。[337c]而且,

我们这些听众也会感到极为欣喜,而不仅是满意;欣喜指的是:学到了东西、通过智识本身分享了见识,

满意则指吃到某种东西,或者通过身体感受到某种其他让人满意的东西。

对普洛狄科说的这些,在座的大多数人都接受。



195

[I本注]有关讨论和演说的差别,色诺芬的《苏格拉底往事录》(III,7,4)亦借卡尔米德之口提出来

过。另参见《高尔吉亚》519d起;《希琵阿斯前篇》304a起;《阿尔喀比亚德》114b。

196

[B本注]阿尔喀比亚德玩了卡里阿斯名字的文字游戏:καλ?? ... ? Καλλ?α[呼格]。

197

[I本注]类似用法亦见《拉克斯》187d;《王制》VII,531e;《泰阿泰德》177b。

198

[B本注]阿尔喀比亚德在这里采用的是民主制议事会上解决问题的语言,促请在场的人投票。

199

[I本注]关键问题重提:言语—对话与交流之间的关系,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

200

[D本注]此为普罗狄科区分近义词的第一例。另见340a,340c,358d;《拉克斯》197b—d;《卡尔米

德》163b—d;《欧绪德谟》277e—278a;《美诺》75e,96d。

201

[I本注]辩论(amphisbethein)与争吵(erizein)的区别,亦见《王制》V,454a。

48

[c5]接着普洛狄科之后,希琵阿斯这个聪明人(? σοφ??)

202

发言:你们这些在座的男子们呵,我认

为,你们就像是老乡(συνγγενε??)、亲戚(ο?κε?νο?)、胞民,[337d]凭的是天性,而非法(ν?μ?);根据天性,

相像的与相像的彼此亲近,可法律哩,既然法律是人们的王,就要强迫许多人违反自己的天性。我认为,

对我们来说,这简直是羞耻,我们明明知道事物的本性——我们么,我们是希腊人中最聪明的,[d5]眼

下为了这些事情正聚集在希腊的这个智慧的议厅,恰恰在这了不起的城邦中,在这最伟大、最光耀的高

宅里,竟然一点儿都没有[337e]拿出我们足以配得上这尊严的东西,却像最寻常的人那样相互争来吵去!

我郑重请求并劝告你们,普罗塔戈拉和苏格拉底,你们俩达成一致,把我们当仲裁放[338a]中间。你呵,

别非要坚持严格的谈话样式(ε?δο?):简洁明了——要是普罗塔戈拉不喜欢的话,不妨放松起来,让辞令

自如道来,使得辞令在我们面前显得更宏伟壮丽、更井井有条;

203

你就别呵[a5]普罗塔戈拉,趁风张帆,

飘入言辞的海洋,

204

搞得不着地皮,总得守住个中道罢。

205

你们就这样去做吧,而且按我说的,选个

仲裁或监督或看守,

206

替你们[338b]看着各自言辞的长度。

这话让在座的都高兴,所有人都称赞他;卡利阿斯表示说,他不会放我走;他们要求选个仲裁出来。

这时我说,选个言辞裁判员出来,未免不大好看罢。

207

[b5]要是选出来的比咱们还差的话,更差的人看

住更好的人,这可不对哦;要么[和咱们]一样,但这也不对,因为,一样的话就会与我们行事一个样,

他[338c]被选出来则是多此一举。不过,你们当然会选出一个比咱们都更好的人出来。实际上,我觉得,

对你们来说,没可能选出一个比这普罗塔戈拉更聪明的来喽。就算是你们选了个并不更为好的人出来,

但宣称他更好,那么,这对普罗塔戈拉又会成为一种大不敬——这样选出看守来,倒好像他是个[c5]不匝

地的家伙似的;至于我自己嘛,这倒根本没什么所谓。

不过,我倒愿意接下来这么办,以便你们热望的事情——咱们的聚谈和讨论可以接下去:要是[338d]

普罗塔戈拉不愿回答,那么就他提问,我来答,同时向他表明,我认为,回答该怎样回答。一旦我回答

了他愿意提的无论什么问题之后,他再反过来以[d5]同样的方式回答

208

我。万一他没努力,回答提出的



202

[D本注]参见《希琵阿斯前篇》与《希琵阿斯后篇》(尤见368b)中对希琵阿斯的全知全能的讽刺性

描述。

203

[I本注]类似用法,参见《美诺》(70b)中苏格拉底有关高尔吉亚的言论。

204

[I本注]同一用语作为褒义使用,参见《会饮》210d(“美之浩瀚海洋”)。

205

[译按]西文译本断句不同,B 本把这句断为下句:“你们两个都得持守中道”。[I 本注]同一用语亦见

《法义》VII,810e;《奥德赛》3,175。

206

[I本注]rhabdoukhos,字面意思是拿着棍子的人,在奥林匹亚竞技会上指体操比赛的裁判。有关裁判的

必要性,参见《拉克斯》184d。

207

[I 本注]苏格拉底尝试着证明,物色一个裁判是可笑的想法。在辨证对话的过程中,不应该有从外部

进行评判的第三者。唯一允许在场的他者只能是听众。类似的观点亦见《泰阿泰德》173c。

208

[I本注]Hupekhein logon:说服、解释、答复。比较338e(dosein logon)的用法。

49

问题时显得答非所问,

209

我和你们就要共同(κοιν?)要求他——就像你们要求我那样——不要破坏谈[338e]

话。这样一来,就没必要搞一个监督出来啦,你们大家会共同看住的。

大家都觉得应该这样子办。普罗塔戈拉老大不情愿,到头来也被迫同意,他先发问,等他[e5]问够了,

再以简短的回答来阐说。



209

[I 本注]参见《泰阿泰德》146e;《高尔吉亚》361e;《克力同》49a;《希琵阿斯前篇》287e;亚里士多

德,《形而上学》G 1007a8—10;《欧绪德谟》296a。

50

古诗与美德

于是他开始以下面这样方式提问。我认为,他说,苏格拉底呵,一个人受的教育最重要的部分是在

叙事诗方面[339a]忒厉害(περ? ?π?ν δειν?ν ε?ναι)。

210

这意味着,有能耐从诗人们所说的东西中明白,哪些

是正确地作成的诗,哪些不是,而且懂得怎样解析诗,要是有人问,则能给个说法。现在,提问仍然涉

及的是我[a5]和你讨论的同一个问题,也就是美德,只不过转到叙事诗上来谈:差别就这么一点儿。有

一次,西蒙尼德(Σιμων?δη?)

211

对忒塔洛人克瑞翁的儿子斯科帕斯(Σκ?παν τ?ν Κρ?οντο? ??ν το? Θετταλο?)

说:



[339b]要真正做一个好人

212

(μ?ν)难,

无论手、足,还是心智

都要做到方方正正,无可挑剔。



你知道这首(τ? ?σμα)吗?要不要我给你整个儿背诵一遍?

[b5]我说完全没必要,我知道这首,而且还下过一番功夫研究它哩。

213



太好啦,他说。那么,你以为这首诗作得好还是不好、对还是不对?

非常[的好],我当时说,而且对。

那么,要是这诗人自相矛盾,你也认为[b10]作得好?



210

[I 本注]?π?ν 一般用来泛指诗歌。在某些情况下,专指有别于抒情诗的叙事诗或诉歌(如《斐德若》

241e;《王制》X 607a)、抑扬格(如《王制》X ,602b)、悲剧抒情诗(如《王制》II,379a;《希琵阿斯

后篇》368d;《伊翁》534c)。普罗塔戈拉此处的论点及其对西蒙尼德诗句的长篇解释,对古典语文学而言

意义重大。参见 R. Pfeiffer, History of classical scholarship, from the beginning to the hellenistic age, Oxford,

Clarendon Press, 1968, p.32-35;C.C.Taylor, 前揭, 1991, p.141。

211

[B本注]公元前约556-468的著名诗人,《王制》卷一对他的一首诗的解释亦非常突出。[I 本注]此处的

讨论对定义古典语文学的产生而言至关重要。参考文献W.Donlan,Simondies, Fr.4 Dard P.Oxy. 2432,in

Transactions of the American Philological Association, vol. C, 1969, p.77, note 13; U.von Wilamowitz-Moellendorff,

Sappho und Simonides, Berlin 1913, p.159;H.Gundert, Die Simonides- Interpretation in Platons Protagora,

Heidelberg. EPMHNIA, Frestchrift Otto regenbogen, 1952, p.71-93; L.Woodbury, Simonides on Arere,TAPA 84,

1953, p.135-163; B.Gentili, Studi su Simonide, Maia 16, 1964, p.278-306; Daniel Babut, Simonide moraliste, in

Revue des etudes greques, LXXXVIII, 1975, p.20-62; J.Svenbro, La Parole et le marbre, Lund, Studen-litteratur,

1976, p.141-172; W.Jager, Paideia, I, p,257, II, p.118.

此为唯一提及西蒙尼德这首诗歌的古典文献。柏拉图几乎援引了诗的全文。斯科帕斯是个当地的豪

强氏族,西蒙尼德受邀住在他家时写了好些诗给他。这首诗表现了公元前6—5世纪诗歌的常见主题:完

美之不可能、神人之间不可逾越的界限、人生不可避免的变迁、节制的必要性等等。

212

I本作:homme de valeur ;T本作:homme de bien。

213

[I本注]有关苏格拉底对叙事诗的积极态度,参见色诺芬,《苏格拉底往事录》I,2,56—58。

51

那就不好,我当时说。

那么瞧瞧这首诗吧,他说,[339c]好好瞧。

可是,老兄(?γαθ?),我已经仔细瞧过啦。

那么,你知道吗,他说,这诗人在接下来的诗中不是说:



我可不觉得匹塔科斯(πιττ?κειον)

214

的话中听,

尽管这话是一位贤人说的,“难呵”,他说,“做一个

[c5]高尚的人”



你注意到吗,这同一个人现在这样说,先前却那样说。

我知道这个,我当时说。

那你还以为,后面的与先前的是一致的?

至少我觉得看起来如此——当然,我还真担心他兴许逮着了什么——不过,你呢?我当时说,看起

来不是这样吗?

怎么会[339d]看起来是这样呀,一个人两样都说怎么会显得一致呢?——起初他认为,成为一个好人

的确很难,可在诗的后面一点点,他就把这给忘啦,明明匹塔科斯[d5]说的与他说的是同一个说法——

做高尚的人太难——他却谴责人家。

215

他拒绝接受的匹塔科斯的说法不就正是他自己的说法?要是他谴

责跟他自己有同样说法的人,那么很明显,他也就在谴责自己;所以,他所说的要么前一个不正确,要

么后一个不正确。

[d10]他话音刚落,许多听者便报以掌声和[339e]叫好。而我哩,当他说过这一番话和其他人一阵子

欢呼,起初好像挨了个好拳手一击,两眼漆黑,浑身发软。毕竟——至少在你面前老实说——我得需要

点时间来想想,这位诗人究竟说的是什么意思。我转向普洛狄科,然后喊他。普洛狄科呀,我当时说,

西蒙尼德可是你同乡哦,

216

[340a]你有义务帮这人一把。我想,无论如何得召你出马,就像荷马讲到过

的,斯卡曼德绒(Σκ?μανδρον)被阿基流斯围困住时,朝西莫恩塔(Σιμ?εντα)喊援,“亲爱的兄弟呀,让



214

[I本注]公元前7世纪勒斯波(Lesbos)岛上米蒂利尼(Mytilène)的行政官,人称“七贤”之一。有关

esthelos的用法,如见Theognis“建议他的学生,决不与kakao、deiloi厮混”,因为那是一些与贵族相对而言

的没受过贵族教育的人。

215

[I 本注]普罗塔戈拉所提出的存在于西蒙尼德诗中的矛盾,很值得置疑。解释非诗歌文本中的矛盾,

参见《美诺》95d 起(苏格拉底解释 Theognis 的文本);解释诗歌文本中的矛盾,参见《希琵阿斯后篇》

364e,另见369e—371d,希琵阿斯提出有关荷马的一段诗文,并由苏格拉底做出解答。

216

[B本注]西蒙尼德和普洛狄科都是Coes岛上的Iulis人。

52

咱们俩一起来顶住这汉子的[a5]大力吧”。

217

所以,我也向你喊援,使得普罗塔戈拉不至于把咱们的西

蒙尼德给灭啦。为了纠正西蒙尼德,最终得靠你那缪斯般的技艺(τ?? σ?? μουσικ??),你靠它区分过愿望和

[340b]欲求(τ? βο?λεσθαι κα? ?πιθυμε?ν)不是同一个东西,还有你凭此说过的好些高尚的事情。

218

这会儿

来检查一下,你是否像我这样认为,西蒙尼德没自相矛盾。你就——普洛狄科呵——摆出自己的看法吧,

在你[b5]看来,“成为“与“是”(τ? γεν?σθαι κα? τ? ε?ναι)究竟是一回事,还是有所不同?

当然不同,凭宙斯,普洛狄科说。

219



[疏]通过向普罗塔戈拉提问的方式,苏格拉底漂亮地重新引回对话。正如前文(338e)所示,苏格拉底必须先回答普

罗塔戈拉的问题,才能轮到他向后者提问。从上文的“对话”来看,普罗塔戈拉不像是在提问,倒更像是在搞个人演说。



西蒙尼德不是自己在第一行中就表明了自己的看法么——我当时说——“要成为一个好人真的太

难”?

你说的没错,[340c]普洛狄科说。

那么,他谴责皮塔科,就并不是像普罗塔戈拉认为的那样,因为匹塔科斯说了与他自己说的同样的

话,而是因为[匹塔科斯]说了不同的东西。毕竟,匹塔科斯并没有像西蒙尼德那样说“成为”[c5]好人太

难,而是说“做”[好人]太难;可是,这并非一回事呵,普罗塔戈拉,这普洛狄科肯定了这一点喔。倘

若“做”并不就是“成为”,那么,西蒙尼德就没有自相矛盾啦。兴许[340d]咱们的普洛狄科和其他许多

人会同赫西俄德一起认为,成为成为好人太难哩,因为:“在贤人面前,永生的诸神铺下了艰辛”,但谁

一旦“抵达美德的顶峰,保持美德就容易了,[d5]难的是得到它”。

220



普洛狄科听到这话便夸奖我,普罗塔戈拉却说:你这纠正呵,我的苏格拉底,比你所纠正的错得更

大喽。

我当时说,哎呀,事情反倒被我搞糟啦,好像是这样吧,[340e]普罗塔戈拉;我简直是个可笑的医



217

[I本注]引自《伊利亚特》XXI,308—309。《会饮》174d也援引了同一诗文。

218

[I本注]对观337a。

219

[I本注]

220

[M本注]赫西俄德,《劳作与时日》,289—292:

在贤人面前,永生的诸神铺下了

艰辛,通往贤人的路又长又陡,

到达顶点艰难曲折;一旦抵达顶峰,

道路从此变得平坦,无论前路多么艰难。



柏拉图在引用这句诗时作了改动,使之更为尖锐,尤其290行。

色诺芬在援引普罗狄科所讲述的赫拉克勒斯的选择这一寓言时,亦曾解释过这几行诗。参见《苏格

拉底往事录》II,1。

53

生,治病却使得病更坏。

岂不就是这样么,他说。

岂不是怎样,我问。

[e5]那就会是诗人的大漏洞喽,他说,要是他竟把保持美德看得如此寻常,而所有人都觉得,这是

再困难不过的事了。

我说,凭宙斯,普洛狄科恰好在这儿,对咱们的讨论来说简直是时机难逢。情形的确如此,[341a]

普罗塔戈拉,普洛狄科的神样的智慧很有把年纪喔(σοφ?α θε?α τι? ε?ναι π?λαι),

221

不是起自西蒙尼德时代,

就是甚至还要古老些。尽管你在好些其他事情上见广识大,可你好像还没见识过这[说法]吧,不像我,

我毕竟见识过,因为我是普洛狄科的弟子呵。

222

[a5]据我看,你还没把握到,西蒙尼德对这“太难”的

理解并不是像你所理解的那样,

223

倒像是普洛狄科常常在我用“可怕”这个词时告诫我时的情形——只

要我在赞你或赞某人时用到这个词,譬如这样子说:普罗塔戈拉是个可怕地有智慧的人,这时他就问我,

[341b]把好东西叫做“可怕”,我难道不感到羞耻?因为,他说,可怕的就是坏的,无论如何没谁会说“可

怕的富足”或“可怕的安宁”或“可怕的健康”之类,而是说“可怕的病”、“可怕的战争”、“可怕的贫

困”,[b5]因为,可怕的就是坏的意思。所以,兴许克欧人(Κε?ο)和西蒙尼德所理解的“难”不是“坏”

就是其他你也不懂的意思。我们不妨问普洛狄科吧——涉及到西蒙尼德的方言

224

正好问他。

是什么意思呢,普洛狄科,[341c]西蒙尼德的这个“难”?

坏,他说。

所以说,他要谴责匹塔科斯,我说,普洛狄科,因为匹塔科斯说“做好人太难”,他听起来就好像

[c5]匹塔科斯在说“做好人坏”吧。

可是,你认为西蒙尼德的意思,苏格拉底,他说,不是这样的,他谴责匹塔科斯不懂得正确区分语

词,因为他虽然是勒斯比亚岛人,却是在蛮夷方言中长大的?

[c10]你听见了吧,我当时说,普罗塔戈拉,普洛狄科这么说哩。[341d]对此你有什么话说?

225



普罗塔戈拉说,这样一来,错得更离谱啦,普洛狄科。我当然很清楚,西蒙尼德用“难”的意思同

我们其余这些人[用这个词]的意思完全一样,不是“坏”,而是不[d5]易,需要克服许多阻碍才做得到。

不过,其实我也认为,普罗塔戈拉呵——我说——西蒙尼德是这意思,而我们的普洛狄科当然也知



221

[I本注]theios的类似用法,参见316a(仍是与普罗狄科有关);《王制》I,331e(与西蒙尼德有关);《斐

德若》234d;《智术师》216c;《法义》II,666d。

222

[I本注]苏格拉底对普罗狄科的顺服,亦见《美诺》96d;《克拉底鲁》384b;《卡尔米德》163d。

223

[I本注]类似用法,参见《欧绪德谟》295b—c;《高尔吉亚》457e;《王制》I,338d。

224

[I 本注]phone,一般指“声音”。 在亚里士多德那里,则指具有特殊释义的字词(vocable)。此处指方

言,另见346e。

225

[I本注]苏格拉底又一次提问。普罗塔戈拉并未表示反对。对话双方的角色互换。

54

道这点,不过开个玩笑,想考验一下你是否有能耐守住你自己的论点;

226

因为,西蒙尼德的“难”并非

[341e]“坏”,最重要的证据是紧接着的下一行。

227

他说:



唯有神恐怕才有这种好彩(γ?ρα?),



由此可见,他的意思无疑不会是指“做好人”就坏,而是说,[e5]唯有神才拥有这,并且把这最大

的奖赏单单给神。不然的话,普洛狄科一定会把西蒙尼德叫做简直是个放肆的家伙,根本就不是克欧

228

人。

不过,西蒙尼德在这首诗中的意思在我看来究竟是什么,我倒是愿意告诉你,[342a]倘若你愿来考考我对

你提到的这诗句的精通之处的话。

229

但你要是愿意,我也听听你的。

普罗塔戈拉听到我说这话就说:随你的便吧,苏格拉底。不过,普洛狄科和希琵阿斯则[a5]急切怂恿,

其他人也如此。

那好吧,我说,我就来试试向你们谈谈起码在我看来西蒙尼德这首诗正确何在。

230

话说对智慧的热

爱[或译:哲学]在希腊十分古老、非常盛行——在克里特岛和[342b]拉克岱蒙都如此,这世上就数那儿智

术师(σοφιστα?)最多。不过,他们绝对不承认这,装得来没念过书的样子,以免公然显得他们在智慧方

面超过希腊人——就像普罗塔戈拉刚才说到的智术师们那样,因此他们让自己显得只是在打[b5]仗和勇敢

方面出类拔萃,他们认为,要是人们知道了何以使得他们出类拔萃,人人都要去搞这玩意儿——也就是

智慧啦。直到现在,他们都隐藏这个,蒙骗其他城邦里的追拉分子(λακων?ζοντα?),

231

这些人模仿他们,

把耳朵搞得青肿,

232

[342c]戴着拳击皮套,狂热练身,还披短衫,好像拉克岱蒙人真的就凭这些盖过了

希腊人似的。但拉克岱蒙人哩,一旦想要公开地(?ν?δην)与自己中间的那些[c5]智术师们聚会,厌倦了

这样的悄悄(λ?θρ?)碰面,就对这些追拉分子以及在当地逗留的外方人下逐客令(ξενηλασ?α?),

233

然后与

智术师们聚会,不让异方人发觉。他们自己还不许青年人[342d]去其他城邦——克里特岛人也不——以免

青年人不努力去学他们自己教给年轻人的东西。在这些城邦,不仅男子为自己所受的教育自豪,女人们



226

[I本注]同一用法参见《斐德若》275e。

227

[I本注]rhema在此指“说法”,而非如《智术师》(262b)中异乡人所说的“词”。类似用法亦见342e;

343b;《克拉底鲁》399a。

228

[B本注]克欧岛人历来以民风淳良著称,参见《法义》638b;阿里斯托芬《蛙》,970。

229

[B本注]苏格拉底在这里用了普罗塔戈拉在提到“诗”时(338e)所用的同一个语词。

230

[I本注]diexelthein,亦出现于320c。

231

[T本注]这个语词从拉克岱蒙派生出来,指追慕拉克岱蒙生活方式。

232

[I本注]耳朵青肿算是斯巴达人的“外貌特征”,因其常做激烈的训练。另见《高尔吉亚》516a。

233

[B本注]关于斯巴达人驱逐异方人,参见修昔底德《战争志》,1,144;阿里斯托芬《鸟》,1012-13;色

诺芬《斯巴达政制》,14,4;普鲁塔克《吕库斯传》,27。

55

也如此。

234



你们会看到,我[d5]说的一点不假,拉克岱蒙人受过最好的教育,懂得哲学和言辞(φιλοσοφ?αν κα?

λ?γου?),尽管靠的是下面这样方式:也就是说,倘若有人想要与最寻常的拉克岱蒙人聚在一起,他就会发

现,这拉克岱蒙人在谈话中大多时候显[342e]得简直就是个不匝地的家伙;但一谈到要点时,就一下子抛

出简洁、精炼的语句,一语破的,像个厉害的标枪掷手;所以,谁与他侃,就显得来比一个小孩子好不

到哪里去。总有这样的人——无论今儿还是古时候,他们都非常明白这件事情:[e5]追拉风(τ? λακων?ζειν)

其实指的当然是疯爱智慧(φιλισοφε?ν,或译[搞哲学]),而非疯爱练身;因为他们知道,能有这样的谈吐,

非得[343a]完美地受过教育。这些人物中有米利都的泰勒斯、米提勒的匹塔科斯、普瑞尼的比阿斯,还有

咱们的梭伦、林狄俄人克勒俄布洛斯(Κλε?βουλο? ? Λ?νδιο?),克奈人弥松(Μ?σων ? Χηνε??),这些人中的

第七位叫做拉克[a5]岱蒙人基龙(Χ?λων)。

235

他们都是拉克岱蒙式教育的追慕者(ζηλωτα?)、有情人

(?ραστα?)、学生,应该明白,他们的智慧具有这样一种特色:个个出口言简意赅。他们甚至邀约[343b]

一起去德尔斐的神庙,共同献给阿波罗第一份智慧结晶,在那儿铭刻上所有人都会背诵的东西:“认识你

自己”和“适可而止”。

236





我为了什么要说这些呢?因为,这是古人的疯爱[b5]智慧[或译“哲学”]的方式,也就是言辞的拉风

式简洁谈吐(βραχυλογ?α τι? Λακωνικ?)。所以,出自匹塔科斯的这种说法当时在私下(?δ??)很流行,并且

得到聪明人的高度赞许:“做好人太难”。可西蒙尼德哩,[343c]由于一涉及智慧就太爱声誉,他意识到,

要是能颠覆

237

这种说法,像个名气很大的竞技者一样击败它,他自己就睥睨当世了。正是为了反对这一

说法、得到这样的结果,他才写下[c5]这整首诗来蓄意糟蹋这一说法——我就是这么看的。

咱们不妨来共同彻底考察一下,看看我刚才说的是否真实。诗这样子来开头简直就会是疯的,倘若

仅仅要说“成为好人很难”的话,[343d]所以他插入了“倒是”(τ? μεν)。其实,插上这个对整段言辞来

说显得毫不相干,除非假定,西蒙尼德在这儿说是为了与匹塔科斯的说法争辩。匹塔科斯说,“做好人难

呵”,西蒙尼德则质[d5]疑这个,说“不是哩,‘倒是成为好人难呵’,匹塔科斯唷,真的”。因此,他用



234

[B本注]关于斯巴达妇女的教育,参见亚里士多德《政治术》,1269b12-1270a11。

235

[B 本注]传统的古希腊所谓“七贤”名单大同小异,后世一般所谓“七贤”的最后两人没有弥松,而

是哥林多人Periander和克里特人Epimenides;参见第欧根尼·拉尔修,1,22-122;[I本注]此处的七贤

录里没有普罗塔戈拉,苏格拉底似乎有意避而不谈智术师的秘密传统说法;柏拉图的苏格拉底提到七贤

的地方还有《希琵阿斯前篇》281c。

236

[I本注]“认识你自己”是德尔斐的阿波罗神殿的著名铭文。在《阿尔喀比亚德》(132b)中苏格拉底

解释了这句话。“认识你自己”和“要节制”两句同时出现,亦见《卡尔米德》165a。

237

[I本注]苏格拉底的这一整段话可能都是在影射普罗塔戈拉的某项“专长”:kataballontes logoi。参见340b,

344d;《欧绪德谟》277d,286b—c;288a;Sextus Empiricus, Adversus mathematicos, VII, 60;欧里庇得斯,《酒

神的伴侣》,199。

56

的这个“真的”意思并非指“真的好”,仿佛事一些人[343e]真的好,另一些人虽好却不是真的如此——

毕竟,这样看起来未免太傻,西蒙尼德不会这样;毋宁说,得把这“真的”设想为诗中的颠倒手法(?περβατ?ν),

238

把匹塔科斯的说法当作一种在前面说的东西——我们仿佛可以设想,[e5]匹塔科斯亲自在说而西蒙尼

德在答他:“哦,人们呵,做好人难”,西蒙尼德则[344a]答道:“匹塔科斯呀,你说的不是真的;因为,

并非做、倒是成为好人,手、脚、心智都方方正正,无可挑剔,才真的难”。这样才显得[a5]插入“倒是”

以及“真的”被正确地摆在最后颇有其道理。随后的整个下文都表明,意思正是如此。

[疏] 在此,苏格拉底不仅是出色的语文学家,而且是出色的辨证术大师。他以对话形式重建了注释。换言之,苏格

拉底在解释西蒙尼德的诗作为对毕泰克的回答的同时,也在诗歌写作里重新建立了对话。



这首诗中的每一细节[344b]都有许多可说的东西,凡此表明这诗作得相当好——非常典雅、精巧,

不过,细瞧会费时太多。我们不妨仅仅考察一下它的主线和意图(τ?ν βο?λησιν),它实实在在是为了反[b5]

驳匹塔科斯的说法,而且贯穿始终。因为,在接下来之后不久——他仿佛想要以散文的形式来说道道(λ?γοι

λ?γον)——他说,成为好人倒是真的难,不过至少在某段时间还是有可能。一旦成了好人,要保持[344c]

这种姿态,

239

是个好人,如你所说,匹塔科斯唷,才没可能,人办不到呵,唯有神才会享有这大奖,



而人哩,没法不是坏人,

[c5] 一旦让人束手无策的困厄击垮了他。



驾船航行时,不可抗拒的困厄压倒的是谁?明显不会是个常人(?δι?την),因为,常人倒是从来就被

击倒的。没谁会把一个已经趴地下的人打倒,倒是会把某种程度上站立着的人打倒,使他趴地上,而非

使一个趴地[344d]上的趴在地上,同样,不可抗拒的困厄会击倒的乃是曾经抗拒过的人,而非从来不曾抗

拒的人;一场大风暴突袭航船的舵手,会使得他失去控制能力,一个庄稼人会被突来的恶劣天气搞得束

手无策,而且[d5]医生也会有同样情形;就像另一位诗人所证实的那样,他说:



即便好人也有时坏那时好。

240







238

[B本注]这个语法术语针对的第一个实例指把自然地相属的语词或短语分隔开来;苏格拉底指的是,西蒙尼

德用副词“真的”(alatheos)或“实际上”(aletheiai)来修改“难”而非“好”。[译按]?περβατ?ν的本义是[跨

越、逾越](B本译作hyperbaton[倒装法]),与肆心(uperis)的词干相同,可能暗指西蒙尼德的做法“僭

越”传统。

239

[I本注]hexis,作为一种持续的状态,与diathesis(过渡的情形)不同,亚里士多德区别过这两个词。

240

[I本注]此句出处不详。

57

可是,坏人并非是变坏的,毋宁说,他必然向来就是如此。[344e]所以,既然不可抗拒的困厄击倒

的总是有能力驾驭、聪明而且有德性的人,当然就“没可能不做坏人”。可是,你却断言,匹塔科斯呵,

“做好人难”。[e5]实际上,成为好人难,但有可能,而非没可能——



因为,要是走运事情做得好,个个都是好人,

但要是[不走运]做得不好,个个都是坏人。

241





[345a]可是,涉及到艺文(ε?? γρ?μματα)

242

什么是好的行为呢?什么使得一个人在艺文方面算好呢?

当然是懂得艺文。很好地做什么才造就一个好医生呢?当然是懂得如何医病。“做得糟,就是坏人”。那

么,谁[a5]会成为坏医生?当然是先就已经做医生的人,然后才会是好医生,因为他也可能会变成个坏

医生。

243

我们这些人不懂医道,即便做得再坏也绝不会成为坏医生,或者因做得坏而成了坏工匠或[345b]

其他诸如此类的人。同样,好人也会一时变坏,要么因为时间长久,要么因为过度劳累、生病或其他什

么意外——[b5]只有这才会造成坏的行为,

244

也就是被剥夺了知识。但坏人就绝不会变坏,因为他从来

就坏;倘若坏人会变坏,他就得先变好才行。所以,诗的这一部分就在于指出,[345c]做好人尽管没可能

——没可能一直好下去,但可能变好,当然这同一个人也可能变坏。当然,长远来讲(?π? πλε?στον),好

人、甚至乎最优秀的人始终是那些为神们所喜爱的人们。

所有这些都是针对匹塔科斯说的,[c5]诗接下来更为清楚地表明了这一点。他说:



正因为如此,对根本没可能有的东西,

我绝不去寻求,白白地

把自个儿一生的命扔进没法实现的希望,

去找出[c10]一个一点儿都没得挑剔的人

从我们这些消受丰硕大地的实果的人们中;

会告诉你们的,倘若我找到的话。



[345d]他这样子说——整首诗从头到尾就这样激烈地攻击匹塔科斯。



241

[M本注]πρ?ξα? γ?ρ ε?[事情做得好]在这里带有被动的含义,亦即一个人倘若走运做得好的话,因为,

这句是前句(人没有做好人的能力)推导出来的;相反,苏格拉底则把πρ?ξα? γ?ρ ε?理解为“正确地行事”。

242

[译按]γρ?μματα诸本译法不同:letters – reading and writing - Lesen。

243

[I本注]苏格拉底的这个解释,辗转体现了柏拉图后继者们的一个重要的形而上论题,即恶从来不是原

初的、根本的,而只是善的变异。

244

[I本注]此处既可理解为坏行为,亦可理解为失败(l’échec)。参见《阿尔喀比亚德》117d;《美诺》88c。

58



我称赞而且喜爱所有

那些自愿地

不做一点儿丑事的人;

245

与必然;

[d5] 斗,神们也不干。

246





这也是针对同样的东西。西蒙尼德不致于没教养到会说他称赞自愿不做坏事的人,好像有些人是自

愿做坏事似的。我宁可认为,没有哪个[345e]聪明人会以为,有什么人自愿犯错,或者自愿做丑事、坏事;

他们十分清楚,所有做丑事、坏事的人都是不自愿地做的。所以,西蒙尼德的意思决不是说,[e5]自己是

那些自愿不做坏事的人的称赞者,毋宁说,这“自愿”乃是对他自己说的。

247

因为他以为,一个高尚的

好人可能常常迫使自己成为某人的朋友和称[346a]赞者[去喜爱和称赞他]

248

——就好像常常在比如一个

远离母亲或父亲的男人那儿见到的情形,或远离祖国或诸如此类的东西。倘若这类事情发生在坏人身上,

看到这弱点他八成会幸灾乐祸,谴责、揭露、[a5]控诉自己的父母

249

或祖国的愚蠢,以免人们指责他们

忽略这些弱点,或因为他们否认这些愚蠢而斥责他们。所以,他们会更为起劲地谴责父母,[346b]自愿与

父母或祖国为敌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250

可好人哩,则掩藏这,迫使自己去称赞父母或祖国;即便因受

到亏待而对自己的父母或祖国心怀愤慨,他们也自己宽慰自己,自己消气,迫使自己去[b5]爱属于自己,

并称赞他们。西蒙尼德大概常常认为——我认为——他自己称赞和夸奖僭主或别的这类人,当然不是自

愿,而是被迫。这些事情他甚至对匹塔科斯说啦:“我呵[346c],匹塔科斯,责备你可不是因为我喜欢吹

毛求疵哦,因为”:



245

[M本注]形容词?κ?ν[自愿的、意愿的]语法位置很含混,要么是?πα?νημι κα? φιλ?ω所包含的主词“我”

的同位语,从而是[我愿意称赞并喜爱],要么作副词修饰动词?ρδηι[自愿地不做丑事];前者按常理说得

通,因为,没有谁会“自愿地做丑事”,因而,西蒙尼德如果说他称赞[自愿地不做丑事的人](当然也包

括被迫做坏事的人),就有点儿奇怪。但更有可能的是:西蒙尼德在这里针对匹塔科斯的箴言尝试提出自

己的箴言,他的提法有意要把自己摆到另类人中去(因此说称赞所有[自愿地不做丑事的人]),倘若说[我

愿意称赞并喜爱不做丑事的人],意思就成了与这类人不同、且高于他们的人。

246

[I本注]这是史诗与悲剧的重要主题:不仅人,即便神也无法抗拒必然。

247

[D本注]此处解释显然与事实相悖。柏拉图似乎利用这个解释来提醒有心的读者,苏格拉底恰恰因此而

选择遵守自己祖国的法律,并为之唱颂歌,尽管他本人成了这一法律的受害者。具体参见《克力同》这

篇对话。

248

[B本注]“去喜爱和称赞他”这个分句见于抄件,现代编辑本均删除掉。

249

[I本注]孝敬父母、尊敬客人、虔敬诸神,是古希腊教育的三大要素。参见W.Jaeger, Paideia. Die Formung

des griechischen Menschen. I, Berlin und Leipzig, W. de gruyter, p. 29。有关苏格拉底之敬重父母,参见色诺芬,

《苏格拉底往事录》II,2,4。

250

[B本注]“无以复加的地步”按抄件直译为“必然的顶点”。

59



我觉得已经够喽,谁只要不坏,

不过于没出息,多少

懂得对城邦有益的公正,为人[c5]通达。

我不会对他挑这挑那;

251



我可不是好挑毛病的人;

因为一代代的蠢人数也数不过来哩。



以至于要是有谁喜欢说这说那的话,他仅仅挑剔这些个蠢人就挑[c10]剔不完:



你瞧,一切都美着哩,并没有羼杂丑的东西。



[346d]他这话的意思并非像他说“一切实际上,你瞧,都洁白着哩,不带一点黑色的东西”,那样

的话,就未免太可笑了;意思毋宁是,他自己取居中的东西,以免挑剔它。“我绝不会”,他说,“从我们

这些消受丰硕大地的实果的人们中[d5]找出完美无疵的人;会告诉你们的,倘若我找到他的话”——正

因为如此,我才不称赞任何人,“我已经满足喽,谁要是中不溜,没干坏事”,我就喜爱并称赞——这里

他使用了[346e]弥替涅方言,因为是在对匹塔科斯说:“我自愿称赞并喜爱所有……”——这儿的“自愿”

之后当断句——“那些不做丑事的人,但有些人我却不自愿地称赞和喜爱他们。至于你哩,即便[347a]

你不过以中不溜的方式说了些恰切和真实的话,我也决不责备你。但你让自己看起来在谈真理,实际上

却是在就最最崇高的事情大放厥词,正因为如此,我要责备你”。这就是——在我看来,普洛狄科和普罗

塔戈拉,我说,西蒙尼德[a5]作这首诗的用意所在。



251

[M本注]ο? [μ?ν](μιν)?γ? μωμ?σομαι[我不会去挑剔他],抄件均作ο? μ?ν,施莱尔马赫认为不通,改

作ο? μιν,为大多后来的校勘家所接受,但这种订正可能是多余的,因为柏拉图的确可能写的是ο? μ?ν,

从文脉看是一个作补语的四格宾语[他];尽管改作μιν在意思上说得通,但在音律方面多少会有问题。

60

什么是美德



希琵阿斯说,我觉得很好哇,苏格拉底,你对这首诗所作的解说;不过嘛,他说,[347b]我自己对

此也有很好的一种解法,我会展示给你们的,要是你们愿意听的话。

于是阿尔喀比亚德说,愿听,希琵阿斯,不过下次吧。因为,这会儿普罗塔戈拉和[b5]苏格拉底相

互有约定:要是普罗塔戈拉还想发问,苏格拉底就回答;要不然普罗塔戈拉愿意回答,就由苏格拉底来

问。

我当时说,至少我让普罗塔戈拉无论问还是答都随他的意。如果他愿意的话,我们倒不妨别再谈什

么抒情诗和[347c]叙事诗(?σμ?των τε κα? ?π?ν)啦,回到我最初问你的问题吧,普罗塔戈拉,我更乐意与

你一起探究一番,使得问题有个了结。

252

我觉得,聚在一起谈论作诗,简直就像不匝地的人和常[c5]人

们(φα?λων κα? ?γορα?ων ?νθρ?πων)的饮酒场合。由于这类人聚在一起喝酒时没能力相互谈出点自己的东

西,没有自己的声音[347d]和自己的想法,因没受过教育,

253

便搞来飞贵的吹箫女,花大价钱租用箫的

异音,通过听这些声音来制造自己的交谈。

254

凡饮酒者是高尚贤人的场合,由于都受过教育,你就不会

看到吹箫女、舞女或抚琴女;对他们来说,相互聚在一起就足够啦,用不着这些无聊、[d5]瞎闹的东西,

只用属于自己的声音,

255

一个一个轮者讲,个个规规矩矩听,即便他们也[347e]大饮特饮。

256

这样一类

的聚谈倘若是由这样的人——我们中多数都认为自己是这种人——来搞的话,根本就用不着异方的声音,

也用不着诗人;诗人讲的什么,其实根本问不出个明堂来。

257

说话引用[e5]诗人的时候,情形多半是,

这个说诗人的意思是这样,那个说诗人的意思是那样,争来争去始终都不着边际。

258

他们干脆让这类聚



252

[I本注]苏格拉底批评普罗塔戈拉的对话方式,主要批评他在讨论arete的时候引出诗人、最初的智术

师西蒙尼德,尽管普罗塔戈拉的用意在于表白自己对西蒙尼德的矛盾情怀。

253

[I本注]亦见338e;反义词paideia的用法,参见347d;《王制》VII,514a。

254

[I 本注]为了好好交谈而喊退吹箫女,见《会饮》215c—d。柏拉图对纯乐器式音乐的驳斥,亦见《王

制》III,399c;VI,531a—532a;《法义》II,658d;669c—670a。言谈(logos)中必须保持音乐般的韵律

和协调,参见《王制》III,398d。

255

[I 本注]注意苏格拉底强调“自己的”言语,有别于书写的或援引的“他人”的言语。对话过程中的

言语才是真正的自己的言语。

256

[I本注]参见《会饮》176e:“厄里克希马库斯接下来说,喝多少各人随意,不得强劝,那么,我进一

步建议,让刚才进来的那个吹箫女走算了;她可以吹给自己听,或者如果她乐意的话,吹给这院里的女

人们听,这样,今天我们就可以在一起好好侃。”(刘小枫译文)有关《会饮》与《普罗塔戈拉》的关联,

参见D.Frede, The Impossibility of perfection:Socrates’ criticism of Simonides’ poem in the Protagoras,in Revue of

metaphysics, XXXIX, p.747。有吹箫女在场的会饮,参见《泰阿泰德》173d。

257

[I本注]对观《王制》卷2和卷3的诗歌评论。亦参《斐德若》275d;《希琵阿斯后篇》365d。柏拉图

此处批评智术师的教育,隐含两个方面:一在道德教养,二在公民教育。

258

[I本注]没有人知道诗人的脑子里想些什么,参见《希琵阿斯后篇》365d。

61

谈[348a]一边去,自个儿谈自个儿的,自个儿交流,通过来来往往的言辞互相问难答疑。

259

正是这样的

人,我觉得,我、尤其你应该仿效,让诗人一边去,咱们自个儿[a5]相互谈自己的东西,以这种方式验

证真理和我们自个儿。

260

如果你想继续问下去,我一定会让自己耐心听你并回答;要不然,你愿意的话,

就让自己耐心听我,这样,咱们就不致于在讨论中途停下来,让没谈完的东西有个结果。

[348b]我说了这些以及其他类似的事情,普罗塔戈拉却不肯明白表示他究竟要问还是答。这时,阿尔

喀比亚德瞟了卡利阿斯:卡利阿斯呀,他说,你觉得普罗塔戈拉这样子有没有风度啊,既不愿[b5]给个说

法,也不明确表示他究竟要怎样?

261

我觉得没风度喔;要么他得继续辩下去,不然的话就得说不想再辩

下去,好让咱们可以知道他的意向,苏格拉底就可以去同别人辨,或者其他谁想要辨的,也可以与谁辨。

[348c]普罗塔戈拉听了阿尔喀比亚德这几句,我当时觉得,他实在感到不好意思,加上卡利阿斯和几

乎所有在场的纷纷请求,他只得非常勉为其难同意继续辩论,并催我问他问题,他好回答。

[c5]于是我说,普罗塔戈拉呵,可别以为,我同你讨论是因为有别的什么用意,每次我都是自己有困

惑,才来探究。

262

我认为,荷马有句诗说得非常正确:



[348d]两人同行,一个比另一个先留意到。

263





这样子咱们人呵总会路子多些,无论做事情、说话还是思考;“但要是单单一个人留意到什么”,他

就马上四处走寻,不停地找自己可以指给他看这一点、同[d5]他一起搞清楚的人,直到碰巧找到为止。

因此,我之所以很想同你讨论而非别的其他人,不过因为我认为,你在探究[348e]对一个正派人来说什么

是有道理的东西——以及其他事情方面最为出色,尤其美德。除了你,还有谁呢?这不仅仅是因为你认

为自己优秀、是个贤人,而其他有些人虽自己识理,却不能使别人如此——你哩,不仅自己优秀,还[e5]

有能力让别人优秀。你对自己非常自信,别的人要隐[349a]藏这种技艺,你却让自己在所有希腊人面前公

开亮相,叫自己为智术师,使得自己大有教育和美德教师的名气,第一个

264

想到自己应该为此收取学费。

因此,我怎能不急于找[a5]你探究这些事情,问你问题、同你攀谈呢?非如此不可呵。





259

[I本注]peiran didonai,参见342a;《拉克斯》189b。

260

[I本注]参见上文331a;333c;《智术师》263a。

261

[I 本注]参见上文335d。卡利俄斯曾站出来说服苏格拉底留下。因此,阿尔喀比亚德认为,为公平起

见,卡利俄斯必须再次干预,说服普罗塔戈拉,好让对话继续下去。

262

[I本注]参见《美诺》80c—d。

263

荷马,《伊利亚特》X,224—225。

264

[I本注]按M.Detienne的说法(Les Ma?tres de vérité dans la Grèce archa?que, Paris, Librairie Fran?ois

Maspero, 1967, p.106),最早收取学费的人是西蒙尼德。

62

这会儿就重新从我起初问你的开始,你一边从头回想一下其中的一些,一边与咱们一起彻底考察一

下其中的另一些。当时问的,[349b]我想的话,是这样的:智慧、审慎、勇敢、公正和虔敬是不是一件事

情的五种名称?

265

抑或每个这样的名称各有自己确定的所是(τι? ?διο? ο?σ?α),各是一回事情,各有[b5]

自己的作用,这一个与另一个不同?你当时认为,这并非一件事情的名称,而是[349c]每项名称都带有一

件特定的事情,但所有这些事情乃是美德的部分,但不是像金子的各部分那样彼此相同、整体之於部分

相同,而是像脸的各部分那样,整体之於部分不同,[c5]彼此之间亦不相同,每部分各有自己的作用。要

是你这会儿仍像当初那样觉得这看法正确,就说是这样;要是有些个同了,那就把这不同说清楚,反正

我绝不会因你这会儿说得不同而责怪你。其实我并不会感到惊讶,要是你当时那样说不过只是为了考[349d]

考我而已。

266



好吧,我对你说,苏格拉底,他当时说,所有这些都是美德的各分,其中四种一定程度上相互可以

相比,但勇敢

267

与其余所有的都极不相似。你会明白,我的这说法是真实的:你会发现,世间有不少人

虽极不公正、不虔敬、不审慎、没学识,但在勇敢上却[d5]极出众。



[349e]且慢,我说,你说的很值得考察一下。你说勇敢就是大胆,还是什么?

268



甚至非常急切地,他说,在面对好些可怕的事情时向前冲。

接下来呢,你肯定美德是某种好东西吧,而正因为它好,[e5]你才让自己做它的教师?

简直就是再好不过的东西了,他说,不然就是我疯啦。

是不是,我说,其中有部分不那么地好,有部分好,抑或整个儿都好?

当然整个儿好,好得没治啦。

那么你知道吗,什么人[350a]敢于潜进井里?

269





265

[I本注]对观上文329c—330b。

266

[I 本注]辨证对话的另一规定:对话者在某个问题上已表明态度,如果他想改变观点,必须明确提出

来。

267

[I 本注]关《拉克斯》与《普罗塔戈拉》中对勇敢的分析,以及修昔底德的伯罗奔尼撒人与雅典人相

关记录(《伯罗奔尼撒战争史》,II),参见J.deRomilly,Réflexion sur le courage chez Thucydide et Platon(《论

修昔底德与柏拉图对勇敢的思考》),in Revue des études grecques 93, p.307-323。在荷马史诗里,勇敢是至上

的美德(J.de Romilly, p.308)。

268

参见C.C.W.Taylor英译本就此段的详尽分析。

269

[I本注]同样例子亦出现于《拉克斯》193b—c,但得出的结论与此处正好相反:当潜入井里时,不具

备相关知识的人比具备相关知识的人更勇敢。柏拉图在两篇对话里讨论了相同的主题,两处讨论之间的

关系历来引起解释者们的颇多争议。参考文献如见 I.von Arnim, Platos Jugenddialoge…, p. 24—34;

P.Freidl?nder, Platon, II, p.44, 686; M.Pohlenz, Aus Platos Werdezeit, p.94, note 1, p. 122; W.Jaeger, Paideia, II,

p.385, note 2。

63

我当然知道,潜水夫。

因为他们有[这方面的]知识(?π?στανται),还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

因为他们懂[这方面的]知识。

骑马打仗,谁够胆儿?善骑的还是不善骑的?

善骑的。

盾牌兵谁[a5]够胆儿?训练有素的盾牌兵

270

还是没训练过的盾牌兵?

训练有素的盾牌兵。在所有其他情形中都这样——倘若这就是你要寻求的东西的话,他说:有知识

的(ο? ?πιστ?μονε?)总比没知识的更够胆儿,而他们自己[350b]也会在学过某种东西之后比先前要更有胆。

271



可是,你不是已经看到,我说,有些人虽然在这些事情上一点儿不懂行,不也一个比一个够胆儿?

272



我嘛,他说,的确见过,他们也胆儿太大了些。

那么,这些胆儿大的勇敢吗?

[b5]可就不那么好喽,他说,这样勇敢的话,因为,这些人的确疯啦。

273



那么,我说,你所谓的勇敢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他们够胆儿吗?

我还是这个说法,他说。

[350c]可是,这样一些胆儿大的人,我说,正表明他们不是勇敢,而是疯的么?再说,最有智慧的不

就是最为胆大的,而最胆大的不就是再勇敢不过的?按照这个说法,智慧就[c5]会是勇敢喽。

274



你并没有很好地记住,

275

苏格拉底,他说,我在回答你时所说的话哦。我当时——你问我勇敢是不

是胆儿大时——确实说过是的;可是,胆儿大的是不是勇敢,你可没问过我呵;要是你当时这么问我,



270

[I本注]pelte是一种轻型盾,没有镶边,不加皮带,轻型步兵用,最早由伊斐克拉特(Iphicrate,公元

前400—350年)传入([译按]汉语一般译作“新月形小盾”。)

271

[I本注]苏格拉底在此把勇敢和大胆混为一谈,但在《拉克斯》(197b—c)中却明确区分了两者。

272

[I本注]参见《拉克斯》193a—c;亚里士多德,《尼各马科伦理学》III,6,1115a—b,8,1116b。

273

[I 本注]有关勇敢所体现出来的美,以及胆儿大所体现出来的疯狂和丑陋,参见《拉克斯》192c—d,

193d—e。有关勇敢之美,另参《阿尔喀比亚德》115b—e,《苏格拉底的申辩》28d—e。有关勇敢、不害怕、

疯狂、鲁莽之间的差别,参见《拉克斯》197a:所谓勇敢的行为,必须是有智慧相伴的行为,如见前揭,

192d。

274

[I本注]参见G.Klosko,Toward a consistent interpretatopn of the Protagoras,in Archiv fur Geschichte der

Philosophie, t. LX, 1978, p. 137起。

275

[I本注]普罗塔戈拉的回答颇具讽刺意味。在334d处苏格拉底亦曾自称记性不好。有关对话双方在这

一部分的唇枪舌战,参见A. J. Festugière, Les Trois “proptreptiques” de Platon, Euthydème, Phédon, Epinomis,

Paris, Vrin, 1973, p.192。

64

我就会回答:[350d]并非全都这样。至于说到勇敢并非就是胆儿大,

276

你也一点儿没有表明我说是错了。

进一步说,你提出有知识的人比他们自己或其他人没知识时更胆儿大,据此[d5]你认为勇敢和智慧是同

一个东西。以这样的方法来推论,你恐怕也会认为,气力大就是智慧。起初,你就是以这样一种推论方

式来问我,强壮是否就是[350e]有能力,

277

我当时便断言是的。接下来[再问],拥有摔跤知识的人是否

比没摔跤知识的人更能,他们在学得这知识后是否比没学之前更能,我当时便肯定,是这样。在我同意

了这些后,就让你得以援引这同样的一些[e5]证据来说,按照我的看法,智慧就是气力大。可是,我并没

有——无论在这儿还是别的地方——同意过,有能力就是强壮,尽管我同意,强壮就是有能力。[351a]

因为,有能力和气力大不是一回事;一者——也就是有能力——出自知识,还有疯狂或血气(?π? μαν?ασ ?ε

κα? θυμο?),至于气力大,则出于天性和身体养得棒。这会儿同样如此,我并不同意,胆儿大和[a5]勇敢

是同一个东西;倒应该说,勇敢就是胆儿大,但并非所有胆儿大的都勇敢。因为,人们获得胆量靠的是

技艺,以及[351b]血气,还有疯狂,正如有能力的情形;但勇敢则来自天性和灵魂滋养得好。

你是说,我说,普罗塔戈拉,有些人活得好,有些人活得坏吧?

278



他说他是这意思。

那么,按你的看法,一个人[b5]要是生活在痛苦和忧伤中算生活得好吗?

他说不算。

但要是他快快乐乐活了一辈子,而且快快乐乐地死呢?在你看来,他这样岂不就算很好地活过?

我这么看,他说。

也就是说,[351c]活得快乐就是好,活得不快乐就是坏吧?

如果他过自己的生活,他说,是在美好的东西中获得那快乐的话。

279



什么意思,普罗塔戈拉?难道你不把有些快乐称为坏、有些痛苦称为好,像许多人那样?我的意思

是说,有些东西尽管相当快乐,却不等于本身就是[c5]好的,除非它们引发了一些别的东西?痛苦的东西

也如此,并不因其本身是痛苦,就是坏?

我不知道,他说,苏格拉底,我是否该如此简单地——像你问的那样——[351d]来回答:凡快乐就是

好的,痛苦就是坏的。我倒是觉得,不仅为了这眼下的回答更可靠,而且为了我的整个余生,

280

不妨这



276

[I 本注]普罗塔戈拉拒绝支持“大胆者一定勇敢”的论点,苏格拉底则完全没有说明大胆和勇敢之间

的异同。柏拉图对话里提及大胆和勇敢的区别的,另见《拉克斯》192b—194d,196d;《美诺》88b;《法

义》XII,963e;《欧绪德谟》281c,281d—e;色诺芬,《苏格拉底往事录》IV,6,11。

277

[I本注]参见《希琵阿斯后篇》(366c)对形容词dunatos的定义。

278

[I本注]苏格拉底不对普罗塔戈拉的一席话做任何评论,直接换了一个话题。有关“生活得好”,参见

亚里士多德,《尼各马科伦理学》I,4,1095a19—20。

279

[I本注]kala的用法,亦见《阿尔喀比亚德》115a;《美诺》77b。

280

[I本注]对观《高尔吉亚》中的问题:“应该如何生活?”(492d)

65

样回答:有些[d5]快乐并不好,反之,有些痛苦并不坏,再有一种——也就是第三种则两者都不是,既

说不上坏也说不上不好。

281



那么,你把那些,我当时说,分有(μετ?χοντα)

282

[351e]快乐或产生快乐的叫做快乐吧?

的确如此,他说。

我的意思是这样,就某些东西是快乐的而言,它们是否就不是好的了?由此我要问的是,快乐本身

是否好。

283



就像你每次都会说的那样,苏格拉底呵,让我们探究探究吧;要是探究[e5]结果看起来还站得住脚,

足以证明快乐与好是同一样东西,我们就这样认可;要不是的话,那我们就再来辩。



你想来引导这番探究呢,我当时说,还是我来引导?

[e10]由你引导才对呵,他说,是你引发这个话题的嘛。

[352a]对我们来说,我当时说,兴许以这样一种方式来看会清楚些吧?就像有人要凭一个人的样子(?κ

το? ε?δου?)

284

来探究这人——无论健康也好,还是其他什么身体上的作用也好,看了脸和双手后,他说,

这样吧,把你的[a5]胸膛和背脱出来

285

让我看看,以便我可以作更为彻底的检查——我探究什么东西的

话也想要像这样来探究。看到你对好和快乐的看法如你说的那样后,我也必须这样说:这样吧,普罗塔

戈拉,[352b]把你的思想脱出来(τ?? διανο?α? ?ποκ?λυψον):你怎样看待知识,关于知识你的看法与世上的

许多人一样呢,还是有所不同。许多人关于知识的看法大致是这样的:没有任何东西强有力(?σχυρ?ν)到

能够要么统率要么支配的地步;[b5]对此他们可不这样认为:仿佛毕竟有[知识]这样一种性质的东西,倒

是这样认为:尽管知识经常出现在人身上,但支配人却并非知识,而是别的什么——这会儿是血气、那

会儿是快乐、过会儿是痛苦,有时是情爱,更多时候是恐惧——他们如此简单地[352c]看待知识,

286



像他们看待一个奴隶,任由其他所有东西拉来扯去。

287

那么,你对这个的看法是像这样的吗?抑或认为

知识乃是一种高贵的、有能力支配人的东西,要是一个人知道了[c5]好和坏,就不会被任何事情压垮,做



281

[I本注]标准的普罗塔戈拉式回答,参见上文333e—334c。

282

[I本注]metekhein的用法,亦见322a,322d,323a,323c,324a,325e。

283

[D本注]此处形容语在古希腊原文中可以理解为“即是善本身”、“即是一种善”或“即是善的”。从普

罗塔戈拉的回答来看,他把苏格拉底的提问理解为最后一种含义。类似的语义模棱两可在下文中还将重

复出现。[I本注]有关快乐和善的问题,亦见《王制》VI,505b;《高尔吉亚》495a—500a;《斐勒布》13a

—c,20c—21d。值得注意的是,苏格拉底在此处提出的观点与他在其他对话中的态度相悖。

284

[I本注]eidos的相同用法,参见《美诺》80a。

285

[I 本注]具体部位当为界于两肩之间的背的上半部分。此处利用医学方面的譬喻,说明快乐与善的讨

论从属于勇敢与智慧的讨论。

286

[I本注]Phronesis的用法,参见《王制》IV,432b—434d;《欧绪德谟》281d—e;《希琵阿斯前篇》296a;

《斐多》69a—b。

287

[I本注]同一意象亦见亚里士多德,《尼各马科伦理学》VII,2,1145b23—24;VII,3,1145b23—27。

66

任何事情都不会不按知识对自己的要求,反倒认为能助人一臂之力的恰恰是见识(τ?ν φρ?νησιν)?

这倒确实,他说,在我看来,像你说的那样,苏格拉底;不过恐怕还有:[352d]我觉得可耻的是,所

有人都不承认,智慧和知识乃是人间事物中最最有力量的东西。

你这倒说得很好,我说,真的。不过,你可想到,[d5]世上多数人却不听我和你的劝,非要认为,

许多人即使知道什么东西最好,却不愿去做这些事情,即便他们能够去做,而是另行其道? 无论我问多

少人,这究竟是什么原因,他们会说,因为所有这样做的人都被快乐[352e]或痛苦所征服,或者被刚才我

说的那些东西中的一种压垮啦。

288



不过我认为,苏格拉底,他说,人们说的其他不对的事情还多着哩。

[e5]那好,我说,同我一起试试去劝导、开导他们,使得他们明白自己感受到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们所说的那感受按他们的说法是被[353a]快乐所征服,其实是不去做最好的事情,尽管他们知道什么是

最好的东西。当然,倘若我们说,你们说的可不对哦,你们这些人啊,你们搞错啦,这时他们兴许回问:

苏格拉底和普罗塔戈拉呀,

289

要是这不是一种[a5]被快乐征服的感受,那它究竟是什么,你们认为它是

什么嘛?你俩对咱们说说看!

干嘛咱们非要去,苏格拉底啊,探究这世上多数人的意见,他们不就是随便说说而已?

290



[353b]我认为,当时我说,对于我们从勇敢那儿发现某种东西——也就是与美德的其他部分相关的

究竟是什么,这毕竟意味着点什么。

291

所以,倘若你觉得最好还是持守咱们先前讲定的:由我来引导,

而我以为,这种方式毕竟会最好地使得它展示出来,[b5]就仅管跟着我吧。但要是你不愿意的话,要是你

就喜欢这样,我也会随你的便。

292



不过你说的到是正确,他说,照你开始时那样继续下去吧。

[353c]那好,当时我说,要是他们再问咱们:你们究竟认为这——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被快乐征

服——是什么?

293

至于我哩,我会这样来回答:听着,咱们——普罗塔戈拉和我——会试着告诉你们。

你们不是说,[c5]你们这些人呐,你们总是成了这样——常常被比如好吃、好喝和肉欲(?φροδισι?ν)这些



288

[I本注]在色诺芬笔下,苏格拉底采取了与此处截然相反的态度:“你岂不认为,由于不能自制使人对

于快乐流连往返,常常使那些本来能分辨好坏的人感觉迟钝,以至于他们不但不去选择较好的事,反而

选择较坏的事,从而就阻碍了人们对于有用事物的注意和学习吗?”(《苏格拉底往事录》IV,5,6,吴

永泉译文)[D本注]对观欧里庇得斯的Hippolyte(377—387)中,斐德若分析自己的情感。哀叹无法抵抗

的爱欲,是悲剧的惯常命题。另参见高尔吉亚,《海伦颂》(Eloge d’Hélène),DK 82 B 11,19。

289

[I本注]参见331c。

290

[I本注]参见331d,333c。

291

[D本注]显然,如果说读者都与普罗塔戈拉一样丢失了谈话的线索,柏拉图却一点儿也没有忘记这番

论证的目的。

292

[I本注]典型的辨证式对话的提法。

293

[I本注]对观《高尔吉亚》491d(解释“自我控制”);《王制》IV,430e(解释“自己的主人”)。

67

快乐的东西压垮,你们明明知道它们低俗(πονηρ?),

294

却照做不误,不是吗?

他们会说是这样。

那么,我们——你和我——会再问他们:你们凭什么说这些东西低俗?[353d]是因为这些东西提供

即时快乐,因为它们个个都是快乐?还是因为这些在后来引致疾病,招来贫困以及诸如此类的许多东西

呢?或者,就算日后不会招[d5]致任何东西,只产生快乐,那么,它们是低俗的,难道仅仅因为它们产

生的无论什么感受总归是快乐,不管以这种还是那种方式?要是咱们假定,普罗塔戈拉,他们偏偏会这

样回答:这些事情之所以坏,并非由于产生即时快乐本身,[353e]而是由于随后引致的东西——疾病以及

等等等等?

我相信,普罗塔戈拉说,许多人都会这样回答说。

那么,产生疾病不就产生痛苦,引致贫困不就引致?——这他们也会同意吧,我想的话。

[e5]普罗塔戈拉承认。

那么,对于你们这不很清楚了吗,你们这些人呵,就像普罗塔戈拉和我认为的,

295

这些东西之所

以坏,不就完全只是因为它们最终引致痛苦,剥夺了其他[354a]的快乐吗?——他们也会同意吧?

[疏] 在353d—354e中,苏格拉底将证明,多数人声称“被快乐所征服”,实为某种隐含的享乐主义。《普罗塔戈拉》

的快乐理论涉及以下两种区分:快乐的感觉和促使快乐产生的行为之间的区分;长期快乐与短期快乐之间的区分。这两种

区分并没有出现于《高尔吉亚》。这使《普罗塔戈拉》的快乐理论比起《高尔吉亚》显得更为智术化。由此,解释者们(如

C.H.Kahn)推论《高尔吉亚》的创作时间早于本篇对话。



我们两人觉得会如此。

那么,要是咱们从相反的观点来继续问他们:你们这些人呵,你们说,好的东西让人痛苦,你们的

意思不会是指下面这样一些东西吧:比如说,练身,还有军训,

296

以及[a5]医生使用的那些个烧灼、切

割、药疗、禁食一类疗法吧?这些尽管是好东西,但让人痛苦,是吗?——他们会说是这样的吧?

他也认为是这样。

那[354b]么你们把这些叫做好东西,乃是因为它们随即就引致极度不舒服和痛苦,还是因为在它们

之后出了健康和良好的身体状况,促进社稷、统治他人以及财富呢?——他们会说是这样,我想的话。

他也这样认为。

这些东西[b5]之所以好,除了因为它们最终抵达快乐、释解和避开痛苦,还有别的理由吗?或者,



294

[I本注]poneros,此处与kakos同义。

295

按I本,有两种译法:“正如普罗塔戈拉和我刚才所说”,或“正如普罗塔戈拉和我刚才所说,你们认

为……”。

296

[I本注]同一用法参见《王制》III,404a;《法义》IX,878d。

68

除了快乐和不快乐外,你们还可以给出你们所属目的其他目的吗[354c]——凭此目的你们把这些叫做好东

西?

297

——他们会否认这一点吧,我想的话。

我也觉得不会是这样,普罗塔戈拉说。

你们不是把快乐当作好来追求,把痛苦当作[c5]坏来避免吗?

他也觉得是这样。

那么,你们认为,就是这样:坏即痛苦,快乐即好,你们甚至说,高兴本身(α?τ? τ? χα?ρειν)也是

坏,只要它夺去了比它所提供的快乐更大的快乐中的某一种,或者引致了比[354d]自身带有的快乐更大的

痛苦。倘若你们把高兴看作坏是从其他方面或带着其他目的来看,你们就最好能告诉我们。可是,你们

又不能说出来。

我也觉得,他们不能,普罗塔戈拉说。

在涉及到忧愁本身(? α?τ?? τρ?πο?)时不也是[d5]持相同方式的看法吗?如果忧愁本身要么消解了比

这忧愁包含的痛苦更大的某种痛苦,要么提供了比痛苦更大的快乐,你们就把它叫做好,是吧;

298

要是

你们把忧愁[354e]本身称为好的时候,除了我所说的之外,你们还盯住其他目的的话,你们就可以告诉吧。

可是,你们却不能。

你说的倒是真的,普罗塔戈拉说。

再这样子来——当时我说,要是你们又问我,你们这些人呵:究竟为了什么你要来说这,而且老说

个不停、[e5]翻来覆去说?我哩,就会说:原谅我吧。第一,这样就很容易表明,你们所谓的“被快乐征

服”究竟是什么;其次,所有的证明都与此牵扯在一起。不过,这会儿还有可能后退一步,[355a]要是你

们会这样子主张的话:好是与快乐不同的某种东西,或者坏是与痛苦不同的某种东西。

299

要不然,对于

你们来说,快乐地过上一辈子没有痛苦的生活,是不是就满足了呢?要是你们满足了,而且你们对好或

坏根本就不是它们自身引致的东西没别的说法了[a5]的话,那就听听下文吧。

[疏] 这几句话明白无疑地体现了多数人的享乐主义观点(关于古希腊的享乐主义,参见J. C. B. Goslong,C. C. W.

Taylor, The Greeks on Plesaure, Clarendon Press, 1982, p.53—58)。另参见351c。自351e以来,对话形式发生了变化,苏格拉

底引导着整个对话的进程。通过假想一场新的对话,即他和普罗塔戈拉面对多数人的对话,苏格拉底几乎独自一人担负着

对话的推理进程。普罗塔戈拉不再是真正意义的对话者。因为,回答苏格拉底的提问的对话者,是假想中的多数人。普罗

塔戈拉至多是对苏格拉底的提问表示赞同。





297

[I本注]同一用法参见《高尔吉亚》507d—e。

298

[I本注]快乐与痛苦的“智慧估算”,参见《拉克斯》192e—193a。

299

[I本注]anathesthai,参见《卡尔米德》164c—d;《高尔吉亚》462a;《斐多》87a;色诺芬,《苏格拉底

往事录》I,2,44。

69

我要对你们说,情形是这样的话,你们的说法就变得来可笑啦——倘若你们说,尽管这人经常认识

到,坏(τ? κακ?)就是坏,他却还是要去做,对他来说实在没可能不做,因为他受快乐[355b]驱使,被搞

得晕头转向。反过来,你们又说,尽管这人(? ?νθρωπο?)知道好的东西,却不愿去做,就因为他被即时

快乐压垮了。这些事情实在可笑,不是很清楚了吗,倘若我们不同时使用许多[b5]名称——快乐和痛苦、

好和坏,而是这样:既然表明有两样东西,就用两种名称去称呼它们——首先用好和坏,然后用快乐[355c]

和痛苦。一旦确定了这一点,我们就会说:这人知道坏就是坏,尽管如此他却去做。要是有人问咱们,

为什么呢?我们会说:因为他被征服了。被什么征服了?——他会问咱们。我们便没可能[c5]再说:被快

乐[征服],因为这已经有了一个另外的名称:好代替了快乐。所以,我们只得回答他说:被征服了。被

什么征服了嘛?——他会说。被好[征服],向宙斯发誓!——我们会说。要是问咱们的人碰巧是个傲慢

的家伙(?βριστ??),

300

他会呵呵大笑,[355d]说,你说的简直可笑得很,尽管一个人知道这些是坏的而

且他不当去做,却要做坏事情,就因为他被好征服了。那是因为,他会说,好的东西并不值得赢得以便

克制你们身上的坏东西,抑或值得去赢得?

301

很清楚,我们会[d5]回答说,因为好是不值得的;因为不

然的话,我们说的那个被快乐征服的人就错了。可是,凭什么说,他兴许会接着说,与坏相比好东西不

值,或与好东西相比坏东西不值呢?除了因为一个大些、另一个[355e]小些,还会有别的原因吗?——对

这说法我们恐怕不能说不是这样。所以很清楚,他会说,所谓的被征服,岂不就是说,拿更大的坏取代

较小的好吗?

302

——恰恰就是如此。

咱们不妨反过来,[e5]把快乐和痛苦的名称用于同样的东西,然后说,这人做先前我们所说的坏事,

但现在我们说痛苦的事,尽管他知道他们做这会产生痛苦,因为他被[356a]快乐征服;很清楚,它们不值

得去赢得。与痛苦相比快乐不值,还会是什么不值(τ?? ?λλη ?ναξ?α)呢,除了这个或那个中的过度和不

足之外?但这不就意味着,这一个与另一个彼此的大和小、多和少、旺[a5]和衰嘛。要是有人说:可是,

苏格拉底,即时的快乐同将来的快乐毕竟差得老远呵,痛苦亦然。——我嘛,就会说:除了快乐与痛苦

的不同还会有什么不同?没可能有别的不同!你来试试吧,不过,就像[356b]一个善于衡量的人(?γαθ??

?στ?ναι ?νθρωπο?)把快乐摆到一起,把痛苦摆到一起,把近的远的都放到天平上,然后说:两者哪个多些。

要是你用快乐称量快乐,你肯定每次取大的和多的;要是你用痛苦称量[b5]痛苦,就取少些和小些的;要

是你用快乐称量痛苦,倘若快乐重过痛苦,无论近的比远的少些还是远的比近的少些,你肯定采取的是

包含有那些[更大快乐]的行动。但倘若[356c]痛苦的事情重过快乐,你肯定不会这样干。这些事情不就是

这样么——我会说——你们这些人呵?我知道,他们只能就这么说。

他也觉得是这样。



300

[I本注]hubristes,该词由hubris派生而来,指悲剧性的过度行为,此处指“不合情理、不恰当的”。

301

[I本注]有关en humin的译法,参见G.Vlastos,Socrates on acrasia,in Phoenix 23, 1969, p.71—88。

302

[B本注]据抄本为legetai,按Burnet和Croiset的修订(legete)则译作“你们所谓的[被征服]”。

70

既然明显是这样,那么就请你们回答我下面的,我会说:[c5]同样大的东西,在你们眼前,近就显

得大些,远就显得小些,不是吗?

他们会说它们是这样。

厚薄和多少也如此?还有,一样声音,近就强些,远就弱些?

他们会说是这样。

那么,要是[356d]我们要活得好(τ? ε? πρ?ττειν)的话,就得全凭攫取和把握住大的一堆,避开小的

一堆,不依它们去行动,那么,对我们来说,拯救生活(σωτηρ?α το? β?ου)会显得是凭靠什么呢?衡量的

技艺

303

还是显得如此的力量?

304

这[后一]种东西[d5]——如我们已经看到的那样——让咱们彷徨迷惘,

对同样的事情无数次地翻来覆去改变主意,无论做了事情还是选取了大和小的东西后,又后悔自己的决

定,不是吗?衡量的技艺才会戳破这个幻影(τ? φ?ντασμα),

305

使得[356e]真理昭然若揭,让咱们的灵魂

因牢牢把持住真理而拥有安宁,从而拯救了咱们的生活,不是吗?——人们多少会承认,只有这衡量的

技艺才可以救助咱们,不是吗?

只有衡量技术,他同意。

[e5]可是,倘若拯救咱们的生活凭靠的是选择奇数和偶数,这时咱们就必得依时正确地选取更多的

和更少的,不是与自身相比选取这个,就是与别的相比选取那个,无论是取近的还是取远的,不是么?

306



什么东西才会拯救咱们的[357a]生活?不就是某种知识吗?不就是某种衡量的技艺么,既然实际上这才涉

及到过度和不足?可是,既然这牵涉到奇数和偶数,那么,这除了是算术还会是别的吗?——人们会同

意咱们吧,还是不会呢?

他们会同意,[a5]普罗塔戈拉也认为。

那么很好,你们这些人啊,既然拯救咱们的生活明显凭靠正确选择快乐和痛苦——选择更多和更少、



303

[I本注]有关过度和不足的分析,亦见《治国者》283c—285c。此处提到的衡量的技艺则仅见于这篇对

话。

在《斐多》(68d—69c)中,柏拉图对比了正确的交换模式和错误的交换模式。人往往因为害怕而勇

敢,比如因为害怕丧失荣誉而情愿去遭遇死亡。人也往往因为放纵而自我克制,比如因为担心渴望中的

某种快乐落空,而去克制另外一些快乐。正确的交换模式必须依靠思想(phronesis),以此净化克制、勇

敢、正义,获得真正的美德。值得注意的是,《普罗塔戈拉》中有关快乐和痛苦的衡量艺术,尽管表现为

一种错误的交换模式,却被苏格拉底拿来与phronesis联系在一起。有关《普罗塔戈拉》中的享乐主义观

点与《斐多》中的理论之间所存在的一致性, 参见J.C.B.Goslong, The Greeks on Plesaure, 前揭, 1982, 第4

—5章。

304

[I本注]此处似在影射普罗塔戈拉的“人是万物的衡量尺度”的理论(《泰阿泰德》152a)。

305

[I本注]phantasma,参见《王制》X,602d。

306

[I 本注]有关捍卫人类的生活,参见 356e,357e;《高尔吉亚》512b—d。此处流露的拯救主题,可对

观前文普罗塔戈拉所讲的神话故事。

71

[357b]更大和更小、更远和更近,这看起来岂不一开始就是要凭靠衡量的技艺么,既然这技艺才探究过度

和不足以及两者间的一样?

必然是这样。

既然是一种衡量的技艺,那么就必然明显是一种技艺和知识啦?

[b5]他们也会说是这样。

好吧,这究竟是哪门子技艺和知识,咱们以后再来探究。不过,有这知识,对于我和普罗塔戈拉[357c]

必得给出的涉及到你们问咱们的事情来说,倒是远远足够喽。你们向咱们提出自己的问题——要是你们

的记得话,当时咱们俩相互达成一致,没有什么比知识更强啦,毋宁说,无论它出现在哪儿,都会压倒

快乐以及所有其他的东西。

307

可是,你们认为,快乐[c5]常常压倒一个即便拥有知识的人;当咱们不同

意你们时,你们就问咱们,普罗塔戈拉和苏格拉底呵,要是这感受不是一种被快乐征服的感受,那究竟

是什么呢,你们究竟认为是什么嘛?[357d]对咱们说说看。要是咱们当时直截了当地说,简直是愚昧,你

们就会嘲笑咱们。但这会儿哩,要是你们嘲笑咱们的话,你们也就是在嘲笑自己喽。因为,你们也同意,

那些人在选择快乐和[d5]痛苦时犯错——也就是在选择好东西和坏东西时犯错,恰恰是由于缺乏知识;

不仅缺乏知识,而且是缺乏你们刚才同意的那种知识——即衡量的技艺。再说,缺乏知识的[357e]错误行

为——你们自己也确实知道——就是由不学无术导致的。这样一来,被快乐征服的意思不外乎就是:最

大的愚昧——对此愚昧,这普罗塔戈拉宣称他是医生,普洛狄科还有希琵阿斯也这样宣称。可你们呵,

竟然却以为,与其说是因为愚昧还不如说是因为:[e5]你们自己没亲自去智术师那儿拜他们为这些事情的

老师,又没送你们的儿子们去他们那儿,理由是不可教——相反,你们倒舍不得自己的钱财,不肯给他

们,结果哩,在公私生活方面你们都一塌糊涂。

[疏] 苏格拉底的论证留有漏洞:首先没有区分普遍正确的状况与具体情况下正确的状况;其次,如果说正确的选择

需要使用某种技艺,错误的选择却不一定必然造成失败地使用这种艺术:错误的选择还有可能造成失败地使用“某一正确

使用这种艺术的结果”,但苏格拉底没有提及这一点。苏格拉底试图证明,对于错误的行为而言只有一种解释可能,即没

有正确地使用衡量的艺术。然而,这一解释却不足以证明如下观点的荒诞性:有些人不能正确行事,是因为他们被快乐所

征服。如果说没有人自愿作恶,人作恶完全出于无知,那么邪恶就不会存在。换言之,如果人认识善,就不会选择恶。如

果正确的结果只能来自于正确地使用衡量艺术,那么人们唯有正确的选择,不存在反面的可能。亚里士多德重新评估了苏

格拉底关于akrasia的明显有悖于事实的理论,参见《尼各马科伦理学》VII,3,1145b23。



307

[I本注]参见352d。

72

勇敢与启蒙



[358a]这些大概就是咱们对多数人的回答。不过,这会儿我想连同普罗塔戈拉一起问你们,希琵阿

斯和普洛狄科——因为你们兴许持有同样的说法——,在你们看来,我所说的是真实[a5]还是虚假呢?

所有的人都以为,刚才所说的简直真实得没治啦。

那么,你们都同意,快乐是好的,痛苦是坏的喽?不过,可别对我来咱们的普洛狄科的那套名称辨

析(τ?ν δια?ρεσιν τ?ν ?νομ?των)哦;

308

你把这叫快乐也好、吸引人也好,或者叫愉悦也好,都随你爱怎么

称诸如此类的东西就怎么[358b]称,

309

最棒的普洛狄科呵,请巴着我的意思来回答我喔。

普洛狄科笑了,并表示同意,其他人也同意。

那么,究竟是什么呢,诸位,我当时说,这样的一些个东西?所有导致这个东西、导致活得没痛苦

和快乐的行为,不都是美好的吗?[b5]美好的行为不就既好又有益吗?

310



他们也认为是这样。

这样一来,我当时说,倘若快乐就是好的话,那就没谁本来就要么知道、要么认定

311

还有别的事情

比[358c]他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更好——而且这些事情对他是可能的,还做这些事情,即便可能做更好的。

这被自个儿征服不折不扣就是愚昧(?μαθ?α),而征服自个儿就是智慧吧?

所有人也都这么认为。

那么,然后呢?你们把愚昧称为这种东西:似是而非的意见(τ? ψευδ? δ?ξαν)和[c5]在非常重要的事

情方面被蒙了(?ψε?σθαι)?

对此大家也认为是这样。

是吧,那么,我当时说,没谁自愿去求坏的东西或求他自己认为坏的东西了;而且[358d]因为,就

像看起来那样,这可并非人的天性

312

——竟会自愿去求自己认为坏的东西而不求好的东西?一旦被迫在



308

注:普洛狄科是个善于分析字义的智术之师,所以在对话中一再提到这一点。

309

[I 本注]普洛狄科对词义的区分,参见《卡尔米德》163d;《斐德若》273d;《克拉底鲁》400e;《欧绪

德谟》288a—b;《会饮》212c;《希琵阿斯前篇》369a;《克力同》50a;《帕默尼德》133d;《法义》I,633a。

310

[I 本注]苏格拉底回到前面的话题(351c)。有关苏格拉底在善与有用之间建立的关系,参见《美诺》

87e;《高尔吉亚》468c。

311

[I 本注]知识与个人观点的区别,柏拉图在《美诺》中讨论“美德是否可教”这一问题时亦有所提及

(99c—100c)。《美诺》的结论如下:“美德既非天然生成,也不是可教的。美德是神给予人的一项恩赐,

与人的智性无关。除非他是政治家,并能够把别人也造就成和他一样的人”(99e—100a)。参J.C.B.Goslong

/ C.C.W.Taylor, The Greeks on Plesaure,前揭,p.62;C.H.Kahn, On the relative dates of the Gorgias and the

Pratagoras, in Oxford Studies in Ancient Philosophy, vol.VI, Oxford, p.88 ; G.Vlastos, Socrates on acrasia, in

Phoenix 23, 1969, p.72 ; N.Gulley, Socrates’ thesis at Pratogoras, in Classical Quaterly, vol.22,1971, p.118—123。

312

[I 本注]在大部分情况下,人往往倾向于好的事物,而非倾向于善本身。参见《王制》IV,438a。换

73

两个坏的东西中选取一个,没谁会选取更大的,要是他可以选取更小的?

我们大家都认为,一切就是这样。

[d5]然后呢?我当时说,你们把某种东西称为恐惧(δ?ο?)或害怕(φ?βον)吧,而且——我对你说哩,

普洛狄科——有我所指的这样一种东西吗?我说的是某种对坏的事情的预感,你是否称它为恐惧或害

怕?

313



普罗塔戈拉和希琵阿斯认为,这就是恐惧和害怕;[358e]但普洛狄科认为,这是恐惧,不是害怕。

这倒无关紧要,普洛狄科,我当时说,紧要的是:倘若此前所说的真实的话,会有人自愿地去求他

感到恐惧的东西吗,要是他完全有可能去求自己不感到恐惧的东西?或者,按前面[e5]已经同意的来看这

根本是不可能的?因为刚才已经同意,他所恐惧的东西正是他认为坏的东西,而他认为是坏的东西,就

没谁会自愿地去求或接受。

大家也都[359a]认为是这样。

这样就认定这些咯,我当时说,普洛狄科和希琵阿斯;那么,普罗塔戈拉该向咱们辩护一下开初他

给出的回答的正确性何在了——不是他最初回答的那个。[a5]当时他认为,美德有五个部分,每一个都

各不相同,各有自己的作用。我指的不是这,而是他接下来说的。

314

他接下来认为,尽管其中四种彼此

颇为[359b]近乎,但有一种则完全与其他的都不同,这就是勇敢;他说,我会明白这得自如下证据:你会

发现,苏格拉底,有些人一点儿不虔敬、不公正、不审慎、没教养,却出色地勇敢。由此[b5]你会认识到,

勇敢与美德的其他部分非常不同。当时我就对这回答感到诧异不已,同你们讨论过这些后,就更诧异了。

我当时问他,

315

他所谓的勇敢是否就是胆儿大。他说:他们甚至[359c]急切得很。你还记得吧,普罗塔

戈拉,当时你这样回答。

他承认他说过。

那么,我说,对咱们说说看,冲着什么——你认为——勇敢的人非常急切?是怯懦的人所急切的东

西吗?

他说不是。



言之,人往往不会去做在他看来是不利的、而非有利的事情。这是柏拉图有关伦理与心理学的中心论题

之一。参见《高尔吉亚》468c;《美诺》78a;另参色诺芬,《苏格拉底往事录》III,9,4。正是从这一论

题出发,得出了“没有人自愿作恶”这一著名论断。参见《高尔吉亚》466a—481b。至于柏拉图本人,则

在这个苏格拉底式论题的立场上略有细微变化,如见《王制》IV,439e—440b;《法义》III,689a—b,IX;

863a—e,IX;875a—d;IX,860c—863e。

313

[I本注]理性的恐惧(deos)与突如其来的恐惧(phobos)相对立。把恐惧定义为对恶的预见,参见《拉

克斯》198b;《法义》I,646e—647a。此处对话的提问形式,参见《美诺》75e—76a;《斐多》103c;《克

拉底鲁》399d。

314

[I本注]前者参见329d—330b;后者参见349d。

315

[I本注]参见349e。

74

那就是冲着别的东西了?

是的,他说。

[c5]那么,怯懦的人冲着他们觉得够胆儿的事情去,勇敢的人则冲着可怕的事情(τ? δειν?)去?

人们就是这么说的,苏格拉底。

你这倒说的是真的,我说;不过,这并非[359d]我要问的,而是:你认为,勇敢的人急切地冲着什

么?冲着可怕的事情——因为他们认为这是可怕的——抑或冲着不可怕的?

但这一点嘛,他说,在你刚才讲过的论证中已经被证明不可能。

这你也说得真实,我当时说。要是[d5]这已经得到正确的论证,就会没谁冲着他认为可怕的东西去

了,因为已经证明,被自己征服就是愚昧嘛。

他同意。

可是,所有冲着东西去的人,都是对这东西够胆儿——无论怯懦的还是勇敢的,从这一点看来,至

少[359e]怯懦的和勇敢的都是冲着相同的东西而去。

可实际上,苏格拉底,普罗塔戈拉说,完全相反呵,怯懦的人和勇敢的人冲着去的;就好比说,后

者愿意上战场,前者却不愿。

那么,我说,上战场是因为[e5]高尚还是可耻?

高尚,他说。

倘若是高尚的,也就是好的,我们先前已经同意这一点;因为所有高尚的行为,我们同意,都是好

的。

你说的是真的,而且我至少仍然这样认为。

正确,我说。[360a]可是,谁会——你认为——不愿意上战场,倘若上战场既高尚又好的话?

怯懦的人,他说。

是吧,我说,不仅高尚、好,而且也快乐?

316



[疏] 注意苏格拉底的问题在前面已经得到想象中的“多数人”的认可(354b—c,另参 351e)。苏格拉底除非是接受

了享乐主义观点,否则此处的言论将显得很不诚恳,而在推理过程的一个辅助观点上显得不诚恳,又几乎令人感到不可思

议。按照色诺芬在《苏格拉底往事录》里的记录,《普罗塔戈拉》中享乐主义的苏格拉底比柏拉图其他对话里的苏格拉底

更接近于历史中真实的苏格拉底。



这也是同意了的,他说。

那么,懦弱的人是知道这一点的:他们不愿冲着那[a5]更高尚、更好、更快乐的东西去?



316

[I 本注]这个提问对于苏格拉底的推论并非是必要的。苏格拉底如果不是想一一重复前文提到过的各

个元素,就是想要强调懦弱者的选择的矛盾性。

75

要是也同意这个,他说,咱们就会推翻先前的说法。

那么勇敢的人呢,他不是冲着更高尚、更好、更快乐的而去吗?

必然得同意这点,他说。

那么,根本来说,[360b]勇敢的人不会有可耻的恐惧,倘若他们会恐惧的话,而且也不会有可耻的

胆儿大吧?

这是真的,他说。

要是他们不可耻,那么就是高尚了?

他同意。

既然高尚,也就是好的了?

是的。

那么,反过来说,怯懦的人或莽撞的人或疯狂[b5]的人就既有可耻的恐惧又有可耻的胆儿大了?

他同意。

他们在可耻的和坏的事情上胆儿大,岂不恰恰是由于没知识和愚昧?

是这个[360c]样子,他说。

然后呢?怯懦的人因之而怯懦的东西,你称为怯懦呢,还是勇敢?

怯懦,至少我这样叫,他说。

那么,怯懦的人岂不就是明显因为对可怕的东西愚昧[无知]?

当然,他说。

因此,他们怯懦就是由于这愚昧?

[c5]他同意。

可是,他们之所以怯懦,刚才你同意说是因为怯懦?

他说是这样。

那么,对什么东西可怕、什么东西不可怕无知[愚昧],就会是怯懦?

他点点头。

但这岂不就是,我当时说,勇敢与懦怯[360d]刚好相反?

他说是的。

那么,关于什么可怕、什么不可怕的智慧,就与对这些事情的愚昧恰恰相反吧?

这儿他又点点头。

对这些事情无知[愚昧],就是懦怯吧?

对此他点点头,但十分勉强。

76

那么,关于什么可怕、什么不[d5]可怕的智慧就是勇敢,并且与对这些事情无知恰恰相反吧?

317



在这儿他不再愿意点头表示同意,而是沉默不语了。

[疏] 对话又一次走到了尽头。注意普罗塔戈拉作为对话者,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发表个人观点了,而仅仅限于通过

手势或简短用语做出答复,或者声明自己除了给予肯定答复以外别无他择,否则会落下不配合的口实。对话者若不愿说话,

对话即自行终止。事实上,普罗塔戈拉提议让苏格拉底独自完成对话,是完全不符合对话的根本要求的。



于是我说,是这吗?普罗塔戈拉,怎么既不肯定也不否定我问呢?

你自个儿完成它吧,他说。

我只想,我说,再[360e]问一样,你是否仍然像起头那样认为,有些人虽非常愚昧却出色地勇敢?

在我看来,他说,苏格拉底,让我处于回答的位置仅仅是为你的好胜(φιλονικε?ν)效劳。

318

我会让

你高兴的,因此我说:按[e5]已经同意的,据我看来,这是不可能的。

但我问所有这些,我当时说,确实没有其他目的,只是因为我想搞清楚涉及美德的事情究竟怎么回

事,美德本身究竟是什么。

319

我知道,倘若这一点变得明朗[361a]起来,我们——我和你两个——说了

老半天的事情才会明朗:我说美德不可教,而你说可教。

320

我觉得,我们的这场谈话目前的结果就像一

个人在控诉、[a5]嘲笑咱们,要是他会发出声音,恐怕就会说:你们真是妙人(?τοπο?)呵;

321

苏格拉

底和普罗塔戈拉!你哩,起先说美德不可教,这会儿你求得的却与你自己以为的相抵牾,[361b]因为你力



317

[I 本注]苏格拉底的推论目的已经达到:证明勇敢与智慧的同一关系。有关勇气的定义,参见《拉克

斯》194e11;《王制》IV,430b;《高尔吉亚》507b。另参见色诺芬,《苏格拉底往事录》III,9;IV,6,

10;色诺芬,《会饮》II,12;亚里士多德,《尼各马科伦理学》III,11,1116b4—a;《欧太谟伦理学》,III,

1,1229a12,14—16,1230a7—10;Grande Morale,1,20,1190b27—29。值得一提的是,勇敢的定义和衡

量的艺术这些说法,在公元前5世纪的古希腊早有先例。对观修昔底德的一段名为“丧祷”(Oraison funèbre)

的记录(II,40,3)。

《普罗塔戈拉》与《拉克斯》就勇敢做了近乎相同的定义。相比之下,《拉克斯》的结论建立在两篇

对话的不同推论结果的基础之上的(《普罗塔戈拉》349d—350c;《拉克斯》192d—193d)。由此可进一步

证实《拉克斯》写于《普罗塔戈拉》之前。

318

[I本注]philonikia的用法,参见《拉克斯》194a;该词与philosophia的区别,参见《斐多》91a—b。普

罗塔戈拉此处对苏格拉底所说的话反映了智术师的谈法方式:他回答问题只是为了取悦苏格拉底,而不

是为了让苏格拉底从中享受胜利的快乐。

319

[I本注]问题过渡到“美德是否可教”,并在《美诺》中得到进一步的探讨。另见《拉克斯》190b—c;

《王制》I,354b—c。

320

[I本注]参见《美诺》71b。

321

[I 本注]atopos,怪人,妙人。常用于形容苏格拉底,指“不可归类的”。如见《欧绪德谟》305a;《高

尔吉亚》494d;《斐德若》229c;《会饮》215a;221d。此处,对方双方均被称为atopos,另参见《斐多》101d

—102a;《美诺》86e—87a—c。

77

图证明,所有的

322

事情都是知识——公正、审慎以及勇敢,以何种方式美德会最为明显地是某种可教的

东西。因为,倘若美德不是知识,像普罗塔戈拉企图[b5]主张的那样,那它显然不可教。可是,倘若美德

完全被证明就是知识,就像你所求的那样,苏格拉底呵,它要是不可教,那才奇怪哩。再说普罗塔戈拉

吧,先前

323

断定美德可教,这会儿却反过来了,像某个人在力求表明,美德[361c]显得最不像知识啦。这

样一来,美德起码是不可教的。

324



[疏] 政治技艺或美德是否可教?在对话开始,苏格拉底反对“可教”的主张,结尾时却代表着这一主张,真正是个

令人困惑的对话,其含义不是一下子可以把握到。何况,倘若不可教,苏格拉底和柏拉图干什么呢?

苏格拉底认为可教,乃因为他认为,政治技艺和美德是知识的形式。美德是知识意味着:谁懂得什么叫正确,也就

会做正确的事情,其表达式为:niemand fehlt freiwillig(345e 1-2)。不过,这种主张无论在《普罗塔戈拉》中抑或在别的对

话中都没有得到充分的论证,每次出现的时候,总有经验性的东西在反对这一主张:我们经常是知道什么是好的,却做不

到。从而,在柏拉图那里,所有美德都是知识的形式仅仅显得是一种假设。苏格拉底试图证明,正义和剪径是一回事,正

如审慎和见识或正义和审慎是一回事(328d-334c)。



所以,我呵,普罗塔戈拉,我看到这一切如此可怕地混乱,非常急切地想要这些事情变得明朗起来,

我很想的是,既然咱们已经[c5]彻底过了一遍这些,就要彻底回到美德——美德究竟是什么,并重新探究

美德是可教的呢,还是不可教的。毕竟,兴许那个厄琵米修斯会在咱们的审查中[361d]捣蛋,误导咱们,

就像他在分配时忽略咱们,像你说讲的那样。反正我更喜欢这个故事中的普罗米修斯,而非厄琵米修斯。

由于我要跟从他,把我自己的整个生命先想想(προμηθο?μενο?),

325

[d5]我便要关切所有这些事情创新。

326



要是你愿意的话,就像我在开头说的那样,我会非常乐意同你一起彻底探究这些事情。

于是,普罗塔戈拉说:我赞赏你的热情,苏格拉底,也还有对谈论的掌握。当然喽,[361e]我也认为

自己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不是个坏人,在世人中我起码没妒忌之心。我也确实对许多人说到过你,在我所

遇到的所有人——尤其同你年岁相若的人当中,我最惊异的就是你。我还要说,我不会感到惊异的,倘

若你会被算作那些[e5]因智慧而被看作高人中的一位的话。以后咱们还会继续谈这些事情,要是你愿意的

话。但这会儿已经到该办别的事情的时候了。



322

[I本注]参见《泰阿泰德》161c;《法义》IV,716c。

323

[I本注]hupotithesthai,苏格拉底在此的用法与普罗塔戈拉在上文的用法不同(437d;另参见《卡尔米

德》160d)。与此处相同的用法,参见《王制》IV,437a。

324

[I本注]364。

325

[B本注]这个语词让人想起普洛米修斯的名字。

326

[I 本注]同样的字面游戏参见 316c。从此,厄庇米修斯被比做智术师,普罗米修斯则被比做哲人。有

关应该过什么样的生活,参见《高尔吉亚》500c;《王制》I,344e,352d。

78

[362a]没错,我当时说,这才是正事,要是你觉得好的话。我早就该去我说过要去的地方了,

327



留下来让这漂亮的卡利阿斯高兴。

在说了、听了这些后,我们就离开了。





327

[I本注]参见上文335c—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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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mc_eastian首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