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一直以修齐治平、内圣外王为理想追求的,但显然是一种天真的想法,中国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问题的复杂性在于,内圣不一定外王,简单说,道德高尚带不来现实利益,那么修证系统就不值得作为群体性的行为去推广和要求。只能是人群中的个人选择。而作为规范人伦系统,建立理想国的体制,靠的不是圣人的启发,而是众人的集体理性。这需要重建一种认知,这是五四和文哥进行的工作,但是显然也失败了。或者说尚未成功。 ![]() 中国文化的两个维度 因为圣人其实已经很多了,不包括假装的人造的圣神,也很多了,并无助于天下的安顿,老子所谓大道废有仁义,慧智出有大伪,绝圣弃智民利百倍,这当然也是另外一种不负责任的理想。 圣人们并不会对天下指手画脚,因为他们根本不觉得人类的这个天下值得一顾。 剩下那些诸子百家,算不得圣人,只是为君王找强大之道。 ![]() 中国文化的两个维度 作为个人,我分得清什么是我要的,什么是天下要的;我要的东方的学问已经给我了,那些没有给我的,我其实没有那么想要。 也许,这只是一个试炼场,或者我们求全责备的想法都是儒家意识遗传给我们的,我们想当然地以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似乎个人的解脱必须与众生绑定,但这是真的吗?儒家借此口号介入世俗权力系统而已。革命者为此高尚的理想流血牺牲而已。但,根本性的建构逻辑没有明确,一切努力都会变成一代新王的炮灰。印度的文化为人类提供了无上精微的心性分析;西方文化为人类提供了无上方便的现代生活,中国文化为世界提供了无比圆熟的人际关系相处之道。各有其好,各有其弊,以一个世界公民的身份走过世界,其实好多事情,就自动消失了。 在娑婆世界寻找绝对,本身就是不够圆通的表现;但,对世间有爱(或者欲望)的人肯定奋不顾身,勇猛无畏,跃入深渊,与狼共舞,身经百战,千秋功罪,再来评说。另外一群人,对世间权利的分割进行制度化设计,合理合道就会长久一点,否则就轮回的快一点。无非如此吧。 在认知世界寻找绝对真理,是知识分子的求知动力;在现实世界寻找绝对的理想国,是政治家的一个口号。 通常后者会有选择地利用前者作为武器,虚张声势,聚拢人气。 将对真理的寻求变成改造世界的号角,成不成,成了就将那种思想武器封为真理;败了就被胜利者和他裹挟的众生弃之如敝屣。 真理是次要的,对现实的改造是主要的。因为没有这个现实之上的众生,也就没有对真理的寻求。真理,怎么会在外面呢? ![]() 中国文化的两个维度 真理是一个虚妄之标靶,我们是一发发射向标靶的子弹。 直到子弹忽然发现背后从枪膛里射出的动力,并不是自己内在的动力,而是业力,于是子弹会飘在空中,飞矢不动,由此涅槃。 真理无助于生存的现实,这是为什么第欧根尼让皇帝让开,他只需要阳光。应该是,真理无涉于生存的现实,这是两个维度上的事。从古至今,都有真理在握的人,在各种制度之下,各个时空之流,都有因缘成熟的觉醒者,与道合一,成为大梵。但无论印度还是中国,无论希腊还是罗马,现实有自己的宿命。圣人只是跳出宿命之流的人。别的都是顺便做点什么,镜花水月,不可执着。 如果你明白人类世界只是三千大千世界之一毛尘,你哪有功夫改造这个破世界呢?留下几句话就够意思了。 觉醒者的心是正在演化着的宇宙星系,改造世界者的心是银河系一个小角落里的太阳系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土块上的某一片生灭无常的创疤。 我的自信在内证系统,儒释道的核心部分,是修身养性部分,这一点是当仁不让的,甚至可以蜜汁自信,因为它的确带给我无与伦比的本体性认同;我的自知在于,这与社会层面上的问题不是一回事,所以,需要借助其他文化进行制度重构。儒家的问题在于,对于现实世界的改造,其实是无效的,但它又是对中国人现实层面和民族性塑造影响最大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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