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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林密 | 寅虎

 聚力阅读 2023-03-23 发布于河南


总第1918期






画|刘普安

版权©️归原作者

野生动物专家最近的调查资料显示,老虎的野生种群已经损失了95%,不设立保护区,它们已经到了无法生存繁衍的地步。动物界最凶猛的王者或许怎么也不会想到,百年之前还傲视群雄的它们,在直立两足动物的逼迫之下,眼前生活得这么尴尬。

一直以来,人类跟这种生物界顶级的掠食者,始终保持着又爱又怕的微妙关系。《左传.宣公四年》里说,楚国令尹子文是鬥伯比和䢵国国君女儿的私生子,国君女儿未婚而孕,大伤风化,如果人尽皆知,肯定让国君颜面扫地。因而,孩子生下来之后,䢵国夫人立即命人把他遗弃到了云梦泽。天不亡他, “虎乳之。”一只老虎“收养”了他,并用自己的奶水把他养活了。

䢵国国君打猎,见到了这个孩子,感到很奇怪,回来说起这次奇遇的时候,䢵夫人说出了实情。国君很开明,随即把这个孩子带了回来,接着把女儿嫁给了鬥伯比,又给孩子取名“鬥穀於菟”。《左传》的作者注释:“楚人谓乳穀,谓虎於菟。”意思是楚国一地的人们,称乳为“穀”;称虎为“於菟”。他们给孩子取这个名字,含义即这孩子是吃老虎奶长大的。

对于老虎的这个别称,后世文人也多有沿用。鲁迅先生四十八岁那一年,妻子许广平为他生下了周海婴,晚年得子,鲁迅兴奋不已,对海婴宠爱有加。郁达夫在《回忆鲁迅》中曾讲过,平时鲁迅是一个处事有条理,居处爱整洁的人,但有了儿子海婴之后,书斋经常被小家伙翻得乱七八糟,但他从来都不呵骂阻止,多是笑眯眯地看着儿子折腾够了,自己再去慢慢收拾。

更有甚者,有次海婴问父亲什么时候死,意思是父亲死了,他平时最爱玩耍的书房,就成了他自己的了!鲁迅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很“自豪”地把这个事儿说给了朋友们听。因此,有人写文章批评鲁迅对儿子过于溺爱、教子无方。鲁迅先生不以为然,悄悄作了一首《答客诮》: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知否兴风狂啸者,回眸时看小於菟。

“兴风”,是人们对老虎捕猎时迅猛快捷、势不可挡的气势的敬畏说法,即所谓“云从龙,风从虎”。

人类进化完成之后,性情中保留了一种原始的兽性,即征服欲。既然老虎为百兽之王,那能够降伏它,就成了喜欢炫耀的人的能力象征。于是乎“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汉代“飞将军”李广以善于射箭而闻名,《史记》中记载他镇守边关时多次射杀老虎,有一次近距离射杀时还出了意外—“虎腾伤广。”即李广遭到了被激怒的老虎的反击,受了伤。

武松打虎,家喻户晓。《水浒传》里描写老虎出场场景的时候说:“只听得乱树背后扑地一声响,跳出一只吊睛白额大虫来。”

最初读到这一段,以为是人们对老虎的有意轻视,为了突出武松的本事,把强势威猛的老虎看作了一条虫。后来才知道,古人把动物分作两类:“有足谓之虫;无足谓之豸。”《尔雅》和《说文解字》有相同的注释。原来“大虫”是古代的人们对老虎的一种敬畏称呼。

文学作品中,多用武力擒杀老虎来表现一个人的胆量过人、威武健壮。另外,关于人与虎,也有不少“文戏”。佛教里有一个传说,说十八罗汉中的宾头卢尊者,曾经分食物给寺外饥饿的老虎,久而久之,老虎对他产生了信赖,不再伤人,整天跟他厮守在一起,外人看来,这只老虎是被他驯服了,因此称他为伏虎罗汉。中国民间也有传说说药王孙思邈曾救活了一只受伤的老虎,老虎为感谢救命之恩,留在了他的身边,甘愿做药王的坐骑,后来孙思邈骑着这只老虎,用针灸治疗的方法,为一条龙除去了多年的疾病。

苏轼《渔樵闲话》里记载了一个传说,说被老虎吃掉的人中有一种人的灵魂会成为“伥”鬼,之后它们会帮老虎再来伤害人。这是对老虎惧怕、征服之外最令人不齿的行为。东坡先生也借渔、樵之口,抨击了这类人的丑态:为了争名逐利,对权贵“吮疽舐痔无所不为,驰奸走伪,惟恐后于他人。始未得之,俯首卑辞,态有余于妾妇;及既得之,张皇诞傲,阴纵毒螫,遽然起残人害物之势!”苏轼感慨:伥鬼古今都不少见!

现如今对老虎保护都来不及了,因而也不再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想要猎杀它们了。跟大多数人一样,出于敬畏和喜爱,一直都想近距离感受一下这大猫的风采。多年前,在郑州动物园的狮虎山,如愿以偿,同时见到了势均力敌的两种掠食界顶级杀手。雄狮不停地怒吼咆哮,老虎则不动声色,只是偶尔在树干上、草地上,抓挠一阵,撒一泡尿,低吼一两声,宣示一下领地“主权”,总体表现得很低调。意想不到的是,一只体格健硕的东北虎竟然从假山上跳下了水池,慢慢往水池边上游,更不可思议的是,从水池中央开始,它一直跟我四目相对,在水池边正对着我的地方,它停了下来,又跟我对视了两三秒钟,突然一跃而起,两前爪啪地拍在了离水面四米多高的钢丝护栏上!那一刻,我下意识地往后倒退了几步,两旁一众手拿相机忙着拍照的男生女生,蹙不及防,特别是几个女生,啊呀一声尖叫,花容失色!同时被老虎带上来的水,溅了一身!

一般来说,到动物园看老虎,既安全又随意。然而,在多地动物园,往往有那么一两个人,没有武松的能耐,却还头脑发热,想做伥鬼,只身跳入猛兽区,或者在禁停禁下区域私自下车,结果造成被猛虎伤害的事件。盲目自信使他们忽略了一个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老虎会咬人。

对于野生老虎的生存窘境,动物专家一直都在努力,试图找到理想的解决方案。央视自然科学节目曾播出英国的动物研究者已将设想付诸行动,把生存在北半球的老虎,带到了地域广阔、草食动物相对充足的非洲草原。然而成群的角马和羚羊出现在眼前时,这些已经成年,在北半球熟练掌握了捕猎技巧的大猫竟然手足无措,无从下口,犹犹豫豫之间,眼睁睁地看着食草动物绝尘而去。虽然科研组通过努力,最终让这些猛兽学会了猎杀,但这是在人类的干预下完成的。它们想在异乡立足,长路之艰难,只是刚刚开始。

即使它们能适应了草原半年以上的高温和干旱,狮子、野狗和土狼这些竞争对手也都是很大的威胁,况且非洲草原也并非真的食物过剩,草食动物迁徙的季节,土著食肉动物狮、豹、狼等也经常饥肠辘辘,性命堪忧。因而,这项实验,并不乐观。

与异地生存实验相比,更为荒唐的是人类违反繁殖常理,让狮、虎跨物种交配,生出了不伦不类的“狮虎兽”,它们的后代,要么残弱早夭,要么基因突变,体格庞大,目前存活的狮虎兽体重达到了400多公斤,跟驴、马杂交生出的后代骡子一样,雌雄狮虎兽都没有生育能力,并且遗传缺陷突出,抗病能力也很差。

从生物学上可以称得上“中国虎”的华南虎,建国初期尚存4000只,广泛分布于江南及秦岭一线,甚至中原的山区也有零星分布,但是由于大肆捕杀,这一物种已于1980年代中期,在野外彻底灭绝,现在只有极少数在动物园或者科研机构里“保种”。就如今的自然环境来评估,即使人工繁育的华南虎的种群质量达到了野外生存条件,野外也没有了它们的立足之处。

目前数据显示,野生东北虎种群多数分布在俄罗斯境内,中国境内保护区里野生东北虎的数量,比2017年有所上升,也大约只有区区50只左右。 看来,想要在短时间内恢复种群数量,绝无可能。眼下看,这些可爱的大猫,能够在人类的保护下,稳定种群,不致灭绝,已属万幸了。

虽然很少有人见到野生的老虎,对它的真实习性了解的也很有限,但它却与人们的生活息息相关,人们把它跟臆想中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仙界生物—龙相提并论,并且深入到文学、绘画、图腾崇拜等各种领域。

绘画最为直观,也最好普及,投入很小的成本,就能买来印刷品张贴欣赏。2022年是虎年,邮政发行的纪念邮票上,大小老虎都是体态僵硬、比例失调、目光呆滞、乍毛无神,因而邮票一亮相,就遭到了全民吐槽。也是在虎年,南北方都出现了不少男性“虎货”兽性大发,在全球已进入文明时代的今天,以众欺少,对柔弱无辜的女同胞痛下杀手,接连制造了多起严重的伤害事件。跟野生虎接触机会较多的东北人,管这种心狠手黑、恃强凌弱、冷血无人性的行为叫“虎”。

看到一幅动漫小老虎图片,干净漂亮的小家伙,前足并立,蹲坐在土丘上,歪着小脑袋,好奇地注视着左下方。呆萌的神态叫人心生怜爱,随即给这幅小画题了个名字—这个世界我不懂……


作者简介



白林密男,农民。1972年10月生。1991年起在《中学生阅读》《驻马店日报》《中国钢笔书法》《中国教育报》《咬文嚼字》《文学自由谈》等报刊发表随笔散论及文字文化考证类文章二十余篇。在《东方散文》《河南文学》微信公号、《百读文学半月刊》《独立作家》《聚力阅读》《今日头条》《故事局》等公共平台发表小说、散文等文学作品二十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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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风雨薇、绿柳
julichuanmei@yeah.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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