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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给你写信的日子也不会有多少年了

 陶鹿在读书 2023-03-24 发布于上海

于是我们继续奋力向前,逆水行舟,被不断地向后推,直至回到往昔岁月。

——《了不起的盖茨比》

二十岁很帅但穷困潦倒的海明威在巴黎遇见了菲茨杰拉德:

他的才华纯出天然,仿佛灰尘在蝴蝶翅膀上留下的图案。

一度他仿佛蝴蝶般懵然未知,不知道图案被拂去被搅乱了。

已经写出《了不起的盖茨比》拥着娇妻过着奢侈生活的菲茨杰拉德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他心中的英雄,也成为他文学路上的竞争对手。海明威一心要写出不朽,而菲茨杰拉德为了养活妻女,不得不写一些庸俗的短篇小说,为报社投稿,甚至去了他不耻的好莱坞编剧本。1925年的菲茨杰拉德生活中沉湎于酒精中、他的妻子泽尔达患病,还有女儿的教育生活花费,这个日渐枯萎的中年父亲在他人生最后几年与处在青春叛逆期女儿的通信中诚恳妥帖安排女儿生活,探讨提点女儿文学写作,也会在愤怒责怪后用温柔的结束语化解。

《你的懒惰让我愁肠百结》是菲茨杰拉德人生最后几年间写给女儿斯科蒂的书信集,从1933年到逝世的1940年,这些书信陪伴了斯科蒂12岁到19岁的青春期时光,“他给了我一个金色的童年”,也同样给了斯科蒂一个文学的梦想,后来她果真成为了记者、作家。

译者蒋慧在序言中也是真情流露,菲茨杰拉德的人生最后几年不断消耗自己的天分,这些书信也是一位文学天才写给女儿的作品,他毫无保留爱着自己的女儿,也坦诚剖白自己。这样的父亲去掉他的盛名,如一面镜子,照出天下父亲的原型。一边责备,一边关心,一边等待,等待着女儿的信,女儿的回头。

我很关心你的学业。

当女儿十二岁参加夏令营,菲茨杰拉德在和平酒店忙着给《星期六晚邮报》写小说。他用诗歌一样的文笔谈论父女两人之间的爱称与调整自己的情绪,忘掉一些不该忧心的事,确定目标,这是说话俏皮温柔的父亲。

天知道我多希望自己别总能将你的未来看透。

十四岁青春期的女儿陷入所谓恋情的漩涡,女儿“根深蒂固的自负”与“肤浅的美貌意识”可能会早遇到一次巨大的打击。面对青春期横冲直撞的女儿,菲茨杰拉德没有一味抱怨,而是直接点中要害,给出调整时间和希望女儿能把心思转移到戏剧上的解决办法。这是严厉一针见血的父亲。

但之前听说女儿学习骑马千叮咛万嘱咐的他很快就知道女儿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回信说自己挺高兴的。这就是那个迷人的预言家父亲,言语中有无可奈何更多的是担心。

我认为你应该带着一定的朝气,去接受我们身处的世界有哀伤与悲惨。

劝女儿小心的菲茨杰拉德这次摔碎了肩膀,但发过去的信件和图片还是朝气蓬勃,虽然不能和女儿一起度假,但还是谈论到十五岁女儿的小说创作,信中没有鼓励,而是认为女儿应该更多去感受,寻找到一种没有人找到的讲述方式。身为作家的菲茨杰拉德知道写作是一项孤独的事业,但女儿坚持就把自己悟到的道理倾囊相授。

我时常挂念你,整个夏天我都以你为荣。

十六岁的斯科蒂开始享受漂亮女孩的人生,吸烟、没有报备的出门、不能保持整洁,点出女儿问题的菲茨杰拉德承认自己是个糟糕的通信对象,他在指正的同时也给女儿小小的正向鼓励,“你的生活似乎有节制多了”。第三次闯荡好莱坞的他在信中也没有避讳自己工作的不易和挫败,“除非他们会拍我的戏——而他们并没有。”父女两人都在过人生的难关,菲茨杰拉德的态度始终如一,坚持直面并充满希望。

你的懒惰让我愁肠百结。

上大学前父亲的焦虑、进入大学后应该走进图书馆翻开书的忠告、因为女儿谈恋爱热衷交际克扣女儿10美元生活费,用尽办法的菲茨杰拉德愁肠百结,他列举妻子和自己的成长过程中出现的缺点,来警醒女儿。生气的时候也会感到厌烦,管女儿不如“宁愿买辆新车”。这个预言家父亲了解自己的女儿,也知道自己的教育不一定能溅出水花,但还是不厌其烦写信,字数越来越多,信件越来越频繁。斯科蒂上大学的1938年菲茨杰拉德写了14封信,11月就写了三封。在信中提问题用另外一种方式督促女儿读书。就算女儿留校察看菲茨杰拉德依旧认为这是一个努力的开始,他一直没有放弃对女儿的教育,如同没有放弃自己的妻子泽尔达。

如果我跟你在一起,我们可以像以前那样聊聊天,也许我能帮你解决难以集中注意力的问题。

如果你的父亲是一位文学家,那么他列出来的书单一定对写作大有裨益。这一年父女关系时而僵硬时而缓和。女儿也会关心父亲的电影事业,会通报自己的选课情况和文艺汇演,而菲茨杰拉德还是大方拿出支票,更多这一年两人探讨文学方面更多一些。看谁的书,看哪一本,菲茨杰拉德的书单和他对文学作品的赏析有很多的真知灼见。

有天她会写信来。

1940年的菲茨杰拉德为和女儿信件的中断而难过、也会为女儿开始写剧本发表小说而开心、会因为女儿信中频繁出现的男性名字而斟酌词汇,这位不停介绍书单的父亲也开始看女儿推荐的书。女儿的长大和小有成就让菲茨杰拉德感到骄傲,字里行间他不吝啬自己的表扬,同时还是希望女儿能够谦逊勤奋,去多读优秀作家的作品,这是一种看待世界的态度。

1940年12月圣诞节前夕,菲茨杰拉德病逝。这些宝贵的信件见证了父女这些年的成长和收获,中间很多段话都很让人动容。

我想,我给你写信的日子也不会有多少年了。

烟雾缭绕中,推开繁冗的剧本,面对打字机,一字一行写出对女儿的思念,虽然有时候语气是那样的严厉,但开头与结语,还有信件中明显的转折都是一位老父亲的殷殷期盼,他很迫切要把自己的生活经验和读书经历传达给女儿,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或许在世界上能做到如此的只有父亲这个角色了。

书中的每一封信都值得去细细品读,这是一份宝贵的情感财富与写作法宝,也是一分能够了解自己父亲的珍贵礼物。他们讷于言敏于行,他们值得被纪念被铭刻在文字中和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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