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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外公没有感情。 外婆去世得很早，早到我不记事，尚不懂得生死离别。 从此，妈妈没有了妈妈，我只有外公。 本以为我会将对外婆的爱加倍注入在外公身上，可我懊恼地发现我对外公没有感情。 相比外公，我跟爷爷奶奶更亲密。 爷爷家距我家不过几百米，小时候在爷爷家玩耍，我可以轻轻松松收到妈妈在家门口发出的“谢依，回家吃饭了”的讯息。 逢年过节，我会给爷爷写卡片，硬纸卡片上歪歪扭扭的字群魔乱舞，可爷爷总会戴着老花镜坐在大门口仔仔细细地看，看了许久。 直到他发现我在原处打量着他，他便向我投来慈祥的微笑，我把那种微笑照单全收，当成是他对我的小小鼓励。 我会陪在奶奶身边，听她讲过往年月里那些艰苦的故事，期间会饶有兴致地提出一两个问题，听她的回答。 从小到大，我去爷爷奶奶家的日子数不胜数，而去外公家的日子多半只在逢年过节。 拜年时，我会拧着礼物对守在门口迎接的外公说“外公，新年好”，却不会热情地飞奔过去抱抱他。 我以为我对他的在意只是一种礼貌的疏离，一种晚辈对长辈的尊敬。
越长大越发现外公的不容易，几十年的光景中，他落寞的一个人过。 外公一共有四个女儿，我妈排第二，外婆走后，他既当爹又当妈，把另外两个女儿送出嫁。 而姑娘们的嫁妆钱全部来自于他辛辛苦苦地杀猪和割漆。 没错，早些年，他是个杀猪佬，就是那个小时候被孩子们嘲笑戏弄过无数遍的行当。 冬日里他给人杀猪，最忙的时候回到家鸡都打鸣了，他回到家躺一会儿，就又要开始一天的血腥生活。 平日里他割漆，附近的漆树都被他承包了，他每日就在高高低低的漆树上爬上爬下。 他用坚毅和朴实对抗着生活的风雨，每每想到这些，我总心疼他。 有人说“凡俗的爱，看不见，只有心疼”，我就是在那样的心疼里看清了自己对他深沉的爱。
上次五一放假回家，逢上家里人都在，我向妈妈提议，“要不中午我们准备一点儿菜，叫上爷爷奶奶一起吃个团圆饭吧！”妈妈答应了。 后来我转念一想，自己是不是厚此薄彼了一些，明明外公也是长年累月一个人在家，为什么不把外公也接来聚聚呢？ 说干就干，后来爸爸负责去接外公，我和妈妈在家准备食材。 那顿团圆饭吃得很热闹，尤其是爷爷看见和自己同龄的亲家来了，他急匆匆回家拿自家种的旱烟招待外公。 不过他也只是这样招待着，并不和外公热络地聊家常，因为他已经耳背很多年了，别人对他讲话要伏在他耳边很大声地说，他才能听见。 所以，这么多年，他习惯于待在一隅旁观着奶奶和大家伙聊天，他只是抽着烟静静地望着。 外公身体也大不如从前了，他患上了痛风，腿脚总不利落，每走一步都极其缓慢，在食物方面也有诸多禁忌，之前去过医院，也弄过各种偏方，总不能根治。 爷爷耳背，奶奶的背弯得像一张弓，外公步履维艰，在他们身上，我清楚地看见了时间的残忍。
那天爷爷对奶奶说：“我和亲家公是同一年的，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谁先走？” 那一刻，我的心头涌过汩汩酸涩，面对生命的注定凋零，除了舍不得，我无能为力。 按捺住情绪，我笑着对外公说：“您们老年人不要多想，现在只管吃好喝好，安享晚年。” 那天晚上，外公头一次在我们家留宿，那是妈妈嫁给爸爸近30年来，外公唯一的一次在我们家过夜，我感到幸福又紧张。 我们全家四口围坐在他身边陪他看电视，哪怕不说话，我都觉得岁月静好。那样的画面，我真的憧憬了很久，我相信妈妈也是。 第二天上午，爷爷奶奶在场坝上陪外公说话，我提议为三位老人照一张照片留作纪念，他们应允了，然后我的镜头里就有了三张被岁月侵蚀了的面孔。 曾经一度，我们家的相册里躺着的相片极度匮乏，每次我们心血来潮想翻翻老照片回忆往昔，结果翻不了几页就到了尾声。 后来，我和妹妹越来越喜欢拍照，喜欢用照片定格一些碎片记忆，也希望用照片来中和一些恐慌。 其实我想，我是怕年岁深耕，自己会忘记那些苍老的面孔，所以用这样的小技巧将我和他们盛放在同一个框里。 我坦坦荡荡地珍惜过，那么等到悄然离别的那一日，我会不会少几分惋惜？ 外公，下一次见面，我们合照好吗？
写在最后； 今天收录的是一篇过稿文章，作者是“阿瞒” 公众号长期征稿，征稿要求可以在公众号后台发送”投稿“查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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