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我捐献了自己的造血干细胞

 七七姑娘 2023-03-24 发布于湖南



今年三月,我接到了来自红十字会的电话,电话接通的一瞬间,让我有些恍若隔世。

十年的时间可以让人遗忘很多东西,但唯独逝去的生命让人永生难忘。

那时的我还是一名刚刚毕业的学生,被分配到儿童血液肿瘤科里的做实习护士。

刚到医院两个月的时候,我被调到一名年仅10岁的白血病患者身边,那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笑得时候脸颊有两个浅浅的小酒窝。

就是这么可爱的姑娘,一年前被确诊为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

我去的时候她已经进行了6个周期的化疗,化疗药的直接刺激作用以及它的副作用让这个小姑娘受尽了磨难,她开始大把大把的掉落,不得已剃了光头,剃头那天,她的眼泪一直在眼圈里打转,可她一直忍住不哭出声,坚强懂事得让人心疼。


经过两个月的相处,我知道她家里经济条件不是很好,爸妈都是农民,全部的经济来源都是家里的四亩三分地。

而长期的治疗,早已将他们家里的积蓄一扫而空,所以大部分时间里,只有她妈妈在医院照顾她,她爸爸一直在外面打工挣钱。

但她的病情却不容乐观,不仅需要长期使用抗感染药物,还时不时的需要输注血小板。

其实我们都知道,骨髓移植是治疗白血病最有效的方法,但对于异基因骨髓移植,配型成功的几率很低,具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姐妹中,骨髓相合的几率会高一些,大概是1/4,可那个时候国家还未开放二胎,她是家里唯一的孩子。

我听同事说,医生曾建议让他们生二胎,这样有一定的几率配型成功的,但不知什么原因,他们一直没有要。

所以他们将全部的希望都寄存在中华骨髓库,排队等合适的骨髓移植,可是在无关供者中,想要找到相合骨髓,几率更是小到看不到希望。

可即便是这样,他家人依旧配合着治疗,等待着配型。


生命总在我们预知不到的时候悄然离去,让我们措手不及。
 
有一天,那个小姑娘对我说她有些头疼,我们紧急安排去做颅脑磁共振,最后判定她的白血病已经浸润到中枢神经系统了。

后来有一次,我在医院值夜班,她妈妈突然发疯般的喊着她的名字,大叫着医生,我跑过去的时候,只见她四肢抽搐,双眼上翻。

她的妈妈在我的印象中一直都很坚强,在孩子面前也是温温柔柔的,我第一次她这样嚎啕大哭,我想每个母亲在看到孩子面临生命危机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吧!

医生考虑是症状性癫痫发作,可能与脑组织受侵犯引起异常放电有关,直到给她推上一支安定,她才慢慢回过神来。

抢救那天,我一直陪在她妈妈身边,她沉默地盯着地面,身子有些微微地发抖,整个人好像被抽去了灵魂一般,而我只能无声地轻拍着她的背部,试图去缓解她的恐惧。

没过多久,那个小姑娘再一次出现了上次的情况,一顿处理后她再次回过神来,其实那时的她非常的不好,她的病情发现的太快了。


那次之后,我曾见到她父母在楼梯间不断地争执着,我隐约地听到他父亲说“放弃”、“回家”、“钱不够”。

没过多久,她爸爸过来告诉我们,说他们决定放弃治疗了,他们老家一直有着落叶归根的说法,他们准备回家了。

我看着她爸爸佝偻着身子,我知道那是被生活的重担压垮的。

我张了张嘴,半天没有出声,最后还是将劝说的话咽了回去,就像《白色记事簿》里说的那句——孩子的生死,很多时候都是父母决定的。

可现实中真的面临了这种情况,我们是无法评说中间的对与错的。

出院那天,她妈妈就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爸爸收拾东西,眼神里透露着绝望,之前强撑着的坚强早就不见了踪影。

而那个小姑娘却高高兴兴的和我说着她回家后要做些什么,她还说她很想很想她的小伙伴们,那时的她并不知道这次出院意味着什么,走的时候还很开心的和我说再见。

我多希望她说的“再见”是下次再见,而不是再也不见,虽然我清楚的知道,对于那个小姑娘的情况,放弃治疗就等于宣布了死刑。

那时的我还没有看到太多的生离死别,我只觉得非常的难过,我想如果她的病情没有发现那么快,如果她等到了合适的骨髓移植,那她是不是就可以有很多个明天?

虽然生命在疾病面前脆弱不堪,可我们依旧要心怀希望,尽我们所能,让生命得到延续。

那个小姑娘是我接触的第一个病人,也是第一个在我眼前悄然逝去的生命。

那个小姑娘出院不久后,我就联系了红十字会,我打算捐献自己的造血干细胞。

我知道,我有可能会很快就等到捐献的通知,也有可能会等很久,甚至有可能一辈子都等不到。

所以接到电话,说有个病人和我匹配了,问我是否还愿意。

我毫不迟疑的说我愿意,那怕之后又连续的打了三次电话来确认,我的所有回答都是我愿意。

其实现在的捐献,只是从外周血中采集造血干细胞,不像以前,都是需要骨髓穿刺的,所以捐献并不可怕,也不痛苦。

在我决定捐献的当晚,我就回去和我的丈夫商量这件事,虽然我觉得这件事对于我来说是件小事,但他依旧有知情权。


我问他:“你知道什么是白血病吗?”

他说:“知道一些,怎么了?”

“那你知道治疗白血病最有效的方法是什么吗?”

他有些疑惑的看着我说,“不太清楚。”

“是骨髓移植。”

他沉默了片刻,问我:“我记得结婚前你说你曾签署过志愿捐献书,是接到电话了吗?”

时隔这么久,我没想到他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事情,我点了点头,告诉他我的决定。

他说:“我不太了解捐献会不会对你身体有什么伤害,但我尊重你的决定,救人的事情,你去,照顾你的事情,我来。”

那晚我和他聊了很多,聊我第一次遇见的那个小姑娘,聊后来那些治愈的病人,聊关于捐献骨髓的种种。

虽然生命比较脆弱,疾病很是难缠,但是奇迹却从未间断。

没多久,他们就安排了全面的体检,我的丈夫陪着我做完了体检的全程。体检的项目很全,包括血压、淋巴结检查、HIV抗体、梅毒螺旋体抗体等等,

因为捐献骨髓是免费的,患者用骨髓也是免费的,所以我的这些体检、配型,以及后面配型成功后去医院每天打的针,路上的交通费和食宿费等等都是由患者出的。

体检和高配通过后就确定了捐献时间,在移植前5天,我每天都会去医院注射一针干细胞动员剂。

在这个过程中,有一部分人可能出现头疼等感冒一样的症状,但一般都较轻,如果出现了这样的症状,需要时刻询问医生的意见,不能擅自服用任何药物,以免某些药物影响干细胞的质量。

头一两天,我周身有些酸痛,医生根据我的情况,给我开了一些药,后面就没有什么不适的情况了。

那段时间我的丈夫一直陪着我,我真的很感谢他的支持和理解。


在医院这么多年,我见过很多因为钱放弃治疗的,也见过为了不放弃而砸锅卖铁的;见过亲人之间匹配成功却不愿意移植的,也见过无论如何都愿意搏一搏的;见过医治成功笑容满面回家的,也见过在等待过程中就去世的……

到了移植的这一天,是从外周血中采集我的造血干细胞的,就是通过抽血的方式把生长的细胞种子提取出来,这个采集的过程比较长,我采集用了大概5个小时。

在这个过程中因为需要保持仰卧的姿势,是没办法翻身的,更不能随意活动针头所在的肢体,所以比较难受。

还有就是因为我的血管比较细,在采集过程中因血管通路不畅,还换了部位重新进行血管穿刺。

提取结束后,我们在医院休息了半天,因为采集会导致短期的低钙,再加上我本身就缺钙,医生专门叮嘱我,让我回去多补补钙。

关于后面的运输和患者移植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

捐献结束回去的路上,我突然想起了我曾经看过的一个问题,“你捐献的这些东西,最后却不知道用到了谁身上,那这个捐献还有意义吗?”

对于这个问题,我现在却突然有了答案:我们都知道红十字会对于捐献者和患者都是双方保密的,虽然我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也不知道Ta的年纪,甚至不清楚Ta是好人还是坏人,但我只要知道Ta是一个等着救命了的人,那就足够了。

写在最后;

今天收录的是一篇过稿文章,作者是“绿竹猗猗”

公众号长期征稿,征稿要求可以在公众号后台发送”投稿“查看。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