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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四季山野，总有那么一些应时而开的嘉草秀木，让花友们心心念念，难以忘怀。每到花期，大家总要挤出时间，去到深山幽谷，一探芳丛，一亲芳泽，方算不负一季之美好。 一月的单叶铁线莲，二月的檫木，五月的毛叶铁线莲，八月的药百合，都在此列。当然，也不能少了十二月的银杏、枫香、池杉和金钱松，它们在山路旁、古村口、水库边，秀出树树斑斓秋色，让花友们看不足、拍不够。
宁波三月最让大家津津乐道的野花，又是什么呢？不是那如雪似云的野樱花，也不是碧绿精致的山鸡椒，更不是难得一见的独花兰，而是一种贴地而生的不起眼小草花，它的名字叫做二叶郁金香，花友们亲切称之为“二爷”。 二叶郁金香，在《浙江植物志》里的名字叫做宽叶老鸦瓣，为百合科老鸦瓣属多年生草本。老鸦瓣属曾被并入郁金香属，二叶郁金香之名，即来自于此一阶段。
相对于郁金香属植物，老鸦瓣属植物颇有一些显而易见的独特之处，比如花葶上部有二至四枚对生或轮生的苞片，花柱与子房近等长，而郁金香属植物无苞片，花柱亦不明显。 2007年，新疆农业大学教授谭敦炎等基于老鸦瓣属的上述形态特征和分子数据，又恢复了该属的独立地位。于是乎，中文名“二叶郁金香”又相应变为“二叶老鸦瓣”了。但是，不管植物分类学家们将老鸦瓣属如何划来划去，花友们还是喜欢称呼宽叶老鸦瓣为宁波本土的野生郁金香。
当二月底在里村三折瀑附近偶遇几丛开花植株，我们知道，一年一度看“二爷”的欢乐季节提前来到了。三月五日，宁波正式入春的日子。我们十七位花友，相约去宁海力洋茶山看花。六点一刻即早早出门。初升的红日，又大又圆，却不耀眼，形同一个大大的高邮咸鸭蛋黄，挂在东边的天空之上。 驶至宁姜公路，路旁广阔田野里，竟然升腾着一层一米多高的浓雾，远处的村庄、树木及山脉，若有似无，缥缈如仙境。六点多钟的天空及田野，居然如此美丽，这是早起的福利。
宁海下高速，转往力洋方向。路过花山路，中间隔离带上绵延着好几百米的美人梅，正娇艳如火，浪漫动人，能用这种市区都不多见的植物做道路绿化，可见宁海人对环境之美的强烈追求。 在力洋镇上，有一株超过40岁的老杏树，树冠舒展，高大健壮，多次路过，但总是错过花期。这次来得刚刚好，大老远就看到这棵繁花满枝的老杏树了，它一树明艳，恍若朝霞，盛装迎接着我们的到来。
力洋是一个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地方。高高的茶山挡住了北方的寒流，发源于茶山的桃花溪，经力洋水库后，又浩荡穿过小镇，流入三门湾。咸淡交汇，滩涂延绵，给各类小海鲜提供了极佳的生长环境。 我们早早起床，既为看花，也为镇上一碗热乎乎透骨鲜的海鲜面。来到菜市场隔壁那家熟悉的小店，坐定，点餐，一碗端上，面条之间尽是洁净无泥肥美可口的江白虾、花蛤、蛏子，看着就美，浇上半调羹油泼辣子，吃起来又鲜又辣，畅快无比。
吃好早餐，我们顺着桃花溪，在曲曲折折的山间公路盘旋而上，来到茶山之顶。停车，合影，然后一群人浩浩荡荡穿林过溪，前往看“二爷”的老地方。 宁波可看二叶郁金香的地方不少，海拔500米以上的山坡一般能寻见，除慈溪、镇海、江北等因海拔不够外，其他县市区基本都有。该物种的模式标本即出自四明山东的雪窦山，宁波是该物种的集中分布中心之一。 虽然四明山上的二叶郁金香更加正宗，不过，花友们还是更喜欢去宁海茶山看花。那边的花儿更加集中一些，生境更好一些，花的形态更多一些，因而拍出来的图片也更好看一些。花友天南地北专程来宁波看“二爷”的，基本上都带到茶山。
行走在曲曲折折的林间小道上，大家一路聊天观景看花。柃木属植物浓烈的气味氤氲在我们的四周，七八零年代农村长大的花友们觉得味道近似农药，有点难闻，而城市长大的零零后小朋友悠悠则认为，有点像某种奶茶的味道。 此处海拔较高，山下已谢幕的檫木，此地仍然颜值在线，一树树明黄，在蓝天之下尤显纯净娇艳。不过，它们的花苞已经全部打开，小花枝已下垂，正在展示它们最后的美丽。洁白的毛花连蕊茶、碧绿的山鸡椒、淡橙色的胡颓子、偶然一树的华东樱，都是我们一一摄入镜头的当季野花野果。
重回故地，一株株小花依然长势良好，我们颇感欣慰。在蓝天丽日之下，二叶郁金香们纷纷打开了它们粉红色的小喇叭，在春风中自在舞蹈，此刻的大山，也因这些遍地开花的小仙女而明艳起来。 二叶郁金香是一种美貌与智慧兼得的山野小精灵。为提高传粉效率，它们在不同生长阶段，不同天气条件下，会呈现不同的状态与美好。 尚在花苞之时，它们会在三枚条状苞片的簇拥下，从土中笔直钻出来，紫色毛笔头般的花苞直指天空，既呆萌又可爱。当花朵完全成熟的时候，粗壮的花葶则会尽可能将花朵高高举起，让传粉者们远远就能够看见它们。
阴雨天，它们的花朵有时候会垂下来，花冠朝地，避免花药被雨水淋掉。那一低头的温柔，好似不胜娇羞的美丽少女，十分动人。有时候微张的花朵会抬起头，和垂直的花葶，呈现“7”字的造型，它们蓄势待发，随时听候阳光的召唤。 一旦晴暖天气到来，二叶郁金香则把自己完全打开。那粉红色小喇叭，有的像雷达寻找信号一样，向着太阳张开一个45度以上的角，有的则干脆花冠朝天打开，这种角度，非常方便小蜜蜂们在花冠里辛勤忙碌，让更多的花粉不知不觉粘在蜜蜂毛茸茸的腿上、身上，最大限度提高传粉效率。
“二爷”虽美，但花矮难拍。二叶郁金香的花葶，虽然比老鸦瓣粗壮一些，但也只有三五厘米高。或站或蹲俯拍出来的图片，背景杂乱，难以表达小仙女之美。只有把视线降到和它们平视甚至仰视的角度，才能呈现它们天地精华一般的美好。 花美，为花朵而五体投地的人们更美。为了获得理想图片，大家自然而然开启摸爬滚打拍摄模式，纷纷寻找不同生境的植株，或趴或卧，顾不得一身土灰，尝试各种姿势和角度进行拍摄。
大家一边拍花，一边也不忘拍身边这些为花疯狂的拍花人。多年惯见此一场景的三哥，已为自己的推文取了一个有趣的标题——《花和看花人，各自妖娆》（可点击参看）。此时的他，乐此不疲地给大家拍各种工作照，以便挑些有趣图片配到文章里去。 茶山上的二叶郁金香，生在500多米高的山脊线上，长期经受早春巨大温差、凛冽狂风的考验，生命力却非常旺盛，形态也非常美好。不论是在贫瘠的防火道，还是在成堆的石头缝中，它们都能迎风摇曳，自在生长，甚至在那些柳杉枯枝败叶厚厚覆盖的地方，都能努力冒出头开出花，实在让人敬佩。
此次刷山，时间充裕，伙伴们不断扩大调查范围，又发现不少新的分布点。尤其在一片依旧光秃秃的金钱松林子里，看到了一大片形成花海的二叶郁金香，这是南方少有的壮观景象。 此情此景，让人想起东北早春林下著名的猪牙花，它们都是紫色系列，都是贴地而生，都是遍地开花，大家又纷纷拜伏在这些小花面前。
我一直为拍不出蓝天下的“二爷”而苦恼，钱塘教我把手机倒转过来，镜头瞬间贴近地面很多，果然效果完全不一样了，拍出一些“二爷”在蓝天下怡然春风的美丽模样，尤其几张山崖边的花图，更是拍出了“二爷”俯瞰延绵群山的超逸气质，比我用单反相机费尽心力拍的图片好看多了。 我们在这片高山盘桓了三个多小时，一路欣赏，一路惊叹，一路欢笑，特别尽兴，几乎忘了山外还有一个世界。  -----the end--------
作者简介：小山，宁波生态文化协会理事、专家委员会主任，甬派、甬上等媒体平台专栏作者。业余时间致力于发现身边触手可及的草木之美，挖掘寻常草木的文化内涵。参编《认识中国植物》，著有《甬城草木记》、《草木清欢》等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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