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人觉得荒诞—— 北京奥运年代,这阵风靡于贴吧、QQ空间的 「山寨朋克」之风,曾是“土low”、“自黑”的代名 却在15年后的今天,重新占领“潮流宇宙的尽头” 
也有人觉得感动—— 这场声势浩大的游行 源于陌生网友之间的“应援互助” 跳脱“主流审美”,疯狂又奇特 却也得到了,善意的尊重与理解 有位女孩在小红书求助:自己刚染了橘色头发,但爸爸周末要来上海,她想问问上海五颜六色头发的人都在哪里,想让爸爸知道染发在上海很常见。随后该笔记评论区出现了“应援”接龙,最后演变为一场#染头发可爱的人应援 群组活动。
杀马特的审美,是如何形成的? 从爆火,到几乎销声匿迹,这些不一样的玩家们 经历过哪些鲜为人知的心酸与苦楚? 今天,想与你分享一部被“雪藏”的 高分纪录片:《杀马特,我爱你》 听着一群,“放荡不羁”的「问题少年/女」 将自己敏感、脆弱的内心世界,勇敢呈现 你或许还会看到,自己的影子 2008年前后,从QQ空间、各大贴吧,到工厂、溜冰场......夸张的发型,张扬的发色,再配以忧伤、黑暗的火星文,
 站在审美的制高点,普通人形容这场,标新立异的狂欢,他们抱着“看马戏”的心态,打量、议论着这群时尚“弄潮儿”的一切,诋毁,从未消停。一看到这些五彩缤纷的造型,就感受到来自好奇心的强烈撩拨: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记录下,这“了不起的审美自觉”,一出手,却遭遇了无数“滑铁卢”——挨个搜索杀马特QQ群,却连一个「审核群」也没“混进去”。拜托各种三教九流的朋友,出动寻找了四五年,也没有任何消息。好不容易有机会,见到传说中的“杀马特创始人”(罗福兴),大多数心思敏感的伙伴,也对他们避而不见...... ▲罗福兴第一次和李一凡见面,开了一个小旅馆的钟点房,只和他聊现实中的杀马特伙伴,究竟“藏”在什么地方,过着怎么样的生活?带着这样的疑问,在一位受访者的建议下,2018年初,李一凡和剧组,当他走在这个口音复杂的小城镇,看到路边满是贴着“5毛钱”招工广告的小工厂,巷子里,机器轰鸣,刺鼻的机油味几乎要把整个人淹没,才忽地意识到:杀马特审美的形成,定与工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在罗福兴的支持下,李一凡以20-70元/条的价格,从工人手里购买了915条,真实记录工厂流水线、日常生活的视频,结合此前,在深圳、广州、中山等地采访到的78位工人,对自身经历的描述,一个固有认知以外的,陌生又炽热的杀马特世界,得以真实呈现。“我们总是把杀马特当成城市丢下来的一个碎片。实际上,你完全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做,这种夸张对他们来说有多重要。”——李一凡他们是农村的留守儿童,辍学后,来到陌生的城市打工。蒙昧青涩,无依无靠,仅为了解决温饱,就经历了一场始料未及的剥削。
 因为年纪太小,未成年的工人,只会被藏在城中村、城边村的黑作坊雇佣。
 ▲进厂的童工,第一天就会被扣押身份证,不做足三个月就结不到工资,而这些好不容易得来的血汗钱,还要给家乡的老人、弟妹寄去。13岁的少川,每天要抬12米的钢筋,四个月坚持下来,肩膀全肿了。14岁的伟哈哈,一天裹十几个小时百洁布,收工的时候才发现,指甲被磨掉了。王晓贱喷过有毒的油漆,在卫生不合格的环境里呆久了,全身长满疹子。白飞飞一天能贴两万个标签,患上抑郁后,反被买到的假药,救回一命。小文干了半年,8000块工资被克扣到29元,他哭了,女朋友也跑了。小钟的手指被机器割断,少川的工地上死过好多人,结果却是连工资也没结清,更不必说赔偿......
 游走在社会边缘的少男少女,什么也玩不起,只能折腾头发。在牢笼一般的工厂,成为「杀马特」,就像黑暗里的一束光,它成了一群可怜的人,用来抵抗人生、逃脱桎梏的武器。
 共同的审美方式,还让散落在线上、线下的杀马特们,彼此链接,抱团取暖。他所有app、银行卡的密码,都是爸爸的电话。 “这是一个求助密码,只是打过去,通常不会接。” 现实生活不得志,但在虚拟世界里,罗福兴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2009年前后的鼎盛时期,他最多管理过30多个杀马特群,手下核心成员达2500名,总计有20多万人,曾处于他的“有效管理”之中。好几次的采访,罗福兴都曾表示:自己想成为一名社会学家,发色醒目,造型“膨胀”,她们一进去,就成了全场的焦点——成为杀马特,搞个和大家一样的发型,是不是就可以从流水线上的底层工人,变身大明星?
 对玩杀马特的人来说,头发,是一种形而上的精神追求。当他们在封闭的工厂,连银行卡怎么用,公交车怎么坐,也变得模糊,当他们结束了每天极度枯燥、疲乏的体力劳动后,唯一的娱乐活动,只剩下玩手机,这剂打破常规的“猛料”,给生活,着上了一点不一样的色彩,几次挣扎在死亡边缘的小莉,曾偶遇过一个,气场十足的杀马特,虽然和对方不熟悉,但在那一刻,一种「自由」的感觉,在小莉心里萌生:“这就是个性的他们,他们可以做自己能做、想做的事情,我的人生也要我来做主才行,哪怕是错了。”具有独特「身份标识」的少男少女们,组成了有凝聚力的「杀马特家族」, “只要玩杀马特玩得好,就有可能被家族收编,从贵族晋升到宇宙之王,只要努力就有回报”“找不到工作也没关系,在QQ群里吼一嗓子,随时可以去谁谁谁那里”“和网络上的家族成员聊天,谁也不认识谁,却常常可以聊整个通宵”“直到今天,我和我亲哥的关系,都没和那帮朋友们的好”所以,哪怕很多年之后,当一部分家族成员想要通过直播,“复兴”杀马特家族,有人愣是借了3000元,又凑了2000元,也要给主播打赏,可即便如此,在很多人眼里,杀马特带来的一切美好,也不过是一场幻觉。也有人为了仅有的“自由”,甘愿向恶劣的生存环境低头——不签合同,不缴五险一金,不依法核算加班费等,统统都认了,身无分文的时候,向路人讨来的十个馒头,也可以撑一周,一碗泡面放在冰箱里,分两顿吃,就是两天全部的伙食......后者进城打工,只要挣了钱,就回家造房、结婚、生子,在一个个明确的、可触达的目标之下,虽活得辛苦,但 “有奔头”。且不说,这些人从小没接触过农活,负荷的劳动量,身体受不住。大部分人,又都是早早地辍学后,一下从农村被抛到城市,一天工作12多个小时,一个月休息一两天,工资却只有三四千。这样的他们,每天刷着手机里,动辄千万、上亿元的电视剧、明星代言,望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仰头也数不清的高楼,就会觉得特别无望。▲第一次创业失败后,罗福兴在自己开的理发店墙上,写下了心里话 “像我们这种人,收入都是定死的。比方说,一年四万,两年八万,十年二十年才能有一点积蓄。这套房,这辆车,你早就知道和你没关系,消费不起,就也不想努力了。”肖子希也感慨:“从没想过要努力挣钱,然后买车、买房……因为自己知道,这根本不可能实现。所以我放弃这些,选择了自由。”▲罗福兴和艺术家叶甫纳合作艺术项目《杀马特发廊》 摄影:吕侯健这场被压迫后的“集体叛逃”,看似帮他们找回了一点对生活的「掌控感」,“我们的社会真的非常不宽容,杀马特不过是希望通过身体改造来保护自己。就那么一点装饰,那么一点点异质的东西,让他们被全社会视为异端。”一席《可是没有精彩的杀马特,只有生命极其贫乏的杀马特 》十点人物志《曾经炫酷炸天的杀马特,现在都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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