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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二岁异地求学，此后的生日也就意味着一个人过，父亲工作忙，母亲忙于照顾年幼的弟弟。 无论是时间、精力还是金钱，都不支持父母远道而来，为我过一个小小的生日。 家里不怎么重男轻女，却也的确分不出多余的时间给我。多数时间，我也不介怀，只是看着节假日校门口迎接的家长，终归有几分落寞。 初中是自己考过来的，后面成绩直升进了全省最好的高中之一（一本率将近百分百），没有中考，进的是最好的班，后面因为身体原因和其他种种原因，一路直线下滑，掉到了普通班。 从优等生沦为普通生、甚至是差生，意味着身边没有了鲜花和赞誉。 性格缺陷被加倍地放大，我开始明白聚光灯的停留是有要求的，你要有与之相配的光芒。内向、口拙、有些孤僻，被同学说笑着指出来，我不在意，也只能不在意。 自此，我开始藏住自己的情绪，不想引人注意，生日这个日子也忽然变得无关紧要起来。 你看，银杏林的叶子在秋天，无论有没有风，都会落下来。学校逸夫楼前的银杏林很漂亮，我看了三年，看它从金黄的树上晃悠悠地落下来，轻飘飘、慢悠悠，有时候不好的心情都会被治愈。 一天天这样说服自己，等到高考成绩出来、被我妈骂了个狗血淋头以后，我越发觉得，生日真的就是一年中普通的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千四百四十分钟，八万六千四百秒。 用网络上的话来说，上次吃到生日蛋糕已经是上次了。而上次，大概在小学，如今，我已经大学快毕业了。 没有说爸妈不好的意思，也不是矫情劲犯了，就是年少的时候总有一些遗憾和落寞，很难消解，就像一个无底洞，能往下面扔很多东西，但总好像差一点填满，又好像一件合适的贴身衣服里的水洗标，偶尔硌着皮肤，不太舒服。 我自嘲这些为我的破防时刻，也当作我是家里唯一的希望却没有好好“光宗耀祖”的惩罚。 那样一个普通的只有父亲是主要劳动力（还是纯体力活）的五口之家，还要供我异地求学，真的是很不容易的，我有时也唾弃自己不争气。
二十一岁的生日，想必也是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去。 如往常一样，妈妈中午打了电话，爸爸微信发了祝福，弟弟上课抽空出来给我打了个电话又匆匆挂掉。 不同的是姐姐还没有和我说生日快乐。 不过想到前她几天晚上在公寓回消息累的直接在椅子上睡着了时，我又不想生气了。 二十多岁的姐姐为了六千多的工资，在私立学校当初中老师，加班是常事，双休是妄想，整天和问题学生谈心，为着另一个班不好的成绩发愁，还有开不完的会议和学校的拖欠工资。 比起我的生日，我更希望姐姐能轻松一点。 那天晚上七点多的样子，姐姐发微信说要和我视频，咱俩一块吃饭，她点外卖让我等一会。我说，那正好，我去拿个快递，到时候拿完一起吃。姐姐发了个很可爱的OK表情，我也就没回复了。 在回寝室的路上，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我习惯性的一看，姐姐发了个视频，一片黑漆漆很熟悉的场景，还没判断出来是哪，就传来姐姐兴奋的声音，还有着走路独有的喘气声， “嘿，老妹，我来学校看你了，给你过生日了，开心不？” 一瞬间，我是茫然的，什么亲人不远万里来看望的巨大惊喜根本谈不上，我潜意识告诉自己是开心的，可我平稳的心跳、恒定的体温告诉我，我没有很大的情绪波动。 大概是我都做好了安安静静、平平淡淡过完我二十一岁生日的准备了吧。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我根据姐姐的描述，向着她来的方向走，想早一点接到她，今天长沙变天了，降温十几度，我得带她去我寝室加件衣服。 她过来的那个场景至今都记忆犹新，昏黄的灯光下姐姐戴着圆框棕色眼镜，头发盘在脑后，几缕头发飘在侧脸旁，她看到了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很标准的龙猫微笑，很可爱，又有一点傻乎乎。 走近了，她一把把我抱住，明明是姐姐，我却比她高小半个头，我靠在她的颈窝上，温暖的触感让我很安心，姐姐在我耳边絮絮叨叨说了啥我已经不记得了，但是我记得她昨儿悬挂的绿色叶子金色底座的耳环，很漂亮，很温柔。 说实话姐姐过来，其实我有点焦灼，在我看来，姐姐过来的机会成本太高了（从家到这边坐高铁还要好几个小时），工作上又是请假调休，所以我总想，她得去长沙多一点的地方玩，多看一点景点才好。 所幸的是，天虽然很冷，但我们在动物园里看到了圆滚滚的大熊猫啃竹子，看到了大熊猫青青爬树，还有一只优雅的白色大老虎。姐姐说我在动物园最开心，其实她不知道的是，我看姐姐很开心，我为她开心而开心。 大熊猫很可爱，但看不看没有很强的执念，而姐姐想看大熊猫很久了。 后来去了植物园，一簇一簇鲜红金黄的郁金香仿若花海，生机盎然，很有春天的感觉。我给姐姐拍了很漂亮的照片，存在了手机里。 周六没有安排，本来的博物馆因为预约不到搁置了(我有点后悔让姐姐退昨天的票了)，姐姐的旅行计划还有没完成。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我有一点焦虑，剩下的时间不怎么够去开福寺。姐姐给我发了攻略，我觉得很麻烦。又是求签又是解签，时间估计得花费不知多少，姐姐的票在五点多钟，我顺口问了一句，可以不解么？ 姐姐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说如果不想去，那就不去了吧。我不知怎的，松了一口气，一部分是时间，一部分是金钱，一部分是对未来的恐慌。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或许是因为近乎荒废的三年大学时光和可以预见的平凡人生。 后来，要分离的时候，我抱住姐姐，没忍住哭了出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明明我最讨厌哭了。  姐姐硬塞给我她偷偷买的奶茶和糕点，我看见她的眼眶也红了，她说我不会好好照顾自己，被子是很薄的，床睡得一点也不舒服：不舍得给自己花钱，身上都是排骨。 我想反驳她，却被喉间的酸意梗住了，只是用力抱住了她和我一样瘦小的身躯。 再后面，我看到姐姐发的朋友圈，时间在她上车的前五分钟。 她说，离别是第二浪漫的事情，因为重逢是第一浪漫的事情。 眼泪又流了出来，我知道，她是写给我看的。 上大学来，我好像一直不甘于平淡的生活，曾有985的希望，却是一本的成绩、被调剂的专业，父母转移给要高考的弟弟的关心，我在碌碌无为下，预见了我庸然平淡的一生，曾经小镇做题家杀出重围，兜兜转转到底还是个凡人。 我曾经和姐姐无意说起自己的烦恼，姐姐说， “我作为曾经想跳进金子的沙子，在自己不愿意努力怨天尤人之后，我放弃了野心，现在是平常心。你需要一个过渡，是渡你向金子的彼岸还是渡你出家归入沙海，看你。” 那时，我明白了自己的不甘心，却疲于挣扎，现在我似乎醒悟了，这样的小小的突然的重逢，要让它变得有价值、变得温暖和充满希望。 曾经年少时的遗憾、落寞和小镇做题家的失败，似乎都已经不太重要了。 在彼此不见面的日子，我们都要好好生活，即使明天、后天都是下雨天。  近期精彩内容： 作者介绍： 我是青山，白羊座，现在是一名在读大学生，是昔日“失败”的小镇做题家，也是一位热爱阅读，音乐和电影的青年，试图用文字描绘心中的斑斓世界，向往着远方的诗与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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