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终生难忘的记忆  作者：徐建军
那是1993年10月，我接到课题组一个通知，独自去常德市参加湖南省电化教学培训班。 那时长沙到常德既没有铁路也没有火车，只有简易公路，我十一点到达长沙，吃了一点自带干粮，五点钟才找到培训地点。 我第一次来常德，第一印象是比岳阳城市规划超前，没有一处街道上的行人前脚踩后脚。同我住的是衡阳的老师，不免对衡阳、岳阳和常德进行了比较，他们说：“常德有什么景点？”我翻了翻我随带的《湖南省旅游图册》，说了几个景点，并说德山和桃花源都在桃源县，离这儿很远，我们利用晩上去寻访常德会战烈士纪念碑，行吗？第三天晚下我们如约而行。 我们三人在街上行走，谁也不做声，估计是彼此之间还不熟悉，为打破沉默，我问了一个问题：“看过长篇小说《虎贲万岁》吗？”“哪有时间啊！物理老师看小说那是不务正业。”“我看过，这部小说写的是常德会战。我的记忆力差，只记得那一次守城的是囯军57师，师长余程万，黄埔军校一期毕业，囯军虎将。”“为什么在这个地方搞一次会战呢？”“这要从1943年抗战形势说起，当时日本为策应太平洋战争，牵制中国军队转移到滇缅作战，威胁重庆陪都，而此地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说着说着，只走几百米，便到了常德会战烈士纪念碑前，碑前有一个碑坊，有两副对联，其中一副短联： 孤军浴血千秋壮 公墓埋忠万姓哀 横批：天地正气 我对楹联一直是个外行，但喜欢研究一番，于是在培训专用本子上记下了门联，可惜这个本子丢了。正在我记楹联的时候，一个胖老头在我面前经过，我们彼此打量了一会，老人说：“小伙子，你喜欢这些楹联？”我一听口音，常德话中夹杂着湘阴话，便说：“我老家在湘阴石子涧。”他追问一句，“石子涧什么地方？”“井塘屋。”“我就是井塘屋里的人啊！”他一时语塞，过了一阵，他说：“当年我跟父亲讨饭到常德桃源，被人收留，打日本鬼的时候被抓壮丁，我参加过常德会战。”“那您是经身经历者，据说当时参战的日军十万，飞机五百架，还有汽艇三千，国军有二十一万，二个对一个，怎么死了五万人呢？直接保卫常德的57师，有8315人，三个团，一个炮兵营，怎么战斗到最后只剩83人呢？”老人问：“你们几个都是干什么的？”“教书先生。”“你们只看过电影电视小说这些东西，没打过仗，日军的武器比我们强，日军116师以大量的炮火轰击我们57师构筑的所有工事，以3万兵力突破了守军防线，我们没有援军，真正的孤军浴血，血流成河啊！”老人停了一会，陷入了沉思。 “我清楚记得，到1943年11月25日，我们57师已经弹尽粮绝，战斗还在进行，最为惨烈的芷湾战斗尤其激烈，我就是这次战斗的经历者。”“我打到12月2日已负伤，但仍然坚持战斗，这天晚上我昏死过去，半夜醒来，身体不能动弹，身体上已经倒下一位毙命的战友，这时偶尔所到枪声，鬼子哇啦哇啦的声音。 “到了早上八点，日本鬼子在清扫战场，一刺刀刺到我的后背，我一动不动，坚持了一个白天，到了晚上便爬起来，讨一套便服，躲在一个豆腐店里干活。” “51师固守常德18天，真是孤军浴血啊！”“您是个智者，保全了生命。当年写长篇小说的张恨水不知道您这个典型人物，不然小说更精彩。” “后来，我参加了解放战争，立了个二等功，但在文革时受到过批斗。” 他最后问我：“你是什么派？”“我是德字派。”“那我比你大一派，敦字派。 “我叫您伯伯，您叫什么名字？”“徐敦实。”随着他问了家乡的一些情况，并说有生之年一定要回乡走一趟。 回培训驻地后，那两个衡阳老师都说：“无巧不成书，今天巧了，真是写小说的素材。”“我没有文学天赋，一辈子也写不出来。” 三十年过去了，估计抗战老兵徐敦实也已经作古，在常德会战阵亡将士名录中也不一定能查到，唯有我却终生难忘。
作者简介 图片：网络征稿说明 《潇湘原创之家》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