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位里的桂花开了，白的。旁边的灌木枝头还挂着霜，也是白的。虽都是白，可霜是严寒、是打击，花是绚烂、是树的颜面。我没有细琢磨，只是看到桂花时略作停留：这么冷的天，这么急干什么？并未深思。于是，它开它的，我忙我的。我无视它，理由有二。首先，它盛开，不是专门为我开的。要是这株桂花是为我开的，我不仅会管理它，甚至看到就会站在它旁边欣赏夸赞几句。人总是这样，一旦属于自己，就总是觉得好。夸赞桂花，其实是夸赞自己！对桂花来说，是希望听到夸赞的。我不夸赞，不是我不会说好听话，是我觉得没必要对一棵公家的树白费唾沫。既然树是属于大家的，我一个人讨好它，又没单独的好处，何必劳而无功。再说了，又不是领导也看好它！第二个理由更充分。桂花盛开，是季节使然，是节气在催促，它不得不开。只要不想枯死，就必须在该盛开时开放。极像需要上班的人类。人并不是喜欢上班而上班，是生活所需必须上班。不随节气行不行？大多数桂花树还是愿意随大流的，管它天气怎么样，别的桂花开咱也开，准没错。做异类是要付出代价的。遇到性急的主人，一急之心刨了你，也是可能的！当然也有例外。莽莽山野，总有迟开或者早开的桂花，它们也活得好好的。如果以此为由想争辩几句，就会听到或善意提醒或者揶揄之音：“那是例外。你是例外那块料吗？”言外之意，这些意外之桂花树，是大仙、大贤和大浪之材，可以不守框框，反云雨风雾亦可活。平常树，最好想都别想。平凡树，准时开花，图的就是安稳和实在；不凡树，笑对风狂和雨骤，自有化骨绵掌来应付，莫为它慌。树也有命，当无力选择时，活在当下就是最好的选择。就这样，在互不打扰中，大约一周后，桂花凋落一地，我才发现：这花掉完了，叶子才开始发芽。像先结婚后恋爱的男女。忽然思绪泛滥：大多数树木，春天来了，总是先钻出叶子，在绿叶衬托、等待、催促下，绚烂的花朵才肯出场。这样才有范儿、才是腕儿！大领导和明星们出场时，都是这样的派头。因此，会场的边上才设置了小客厅；大舞台的后面，才设置了化妆间、等待室。但凡尊贵，谁会像桂花一样，失急慌忙，不等绿叶就匆匆上场。桂花，真是不值钱！桂花落了，天气热了，枝头慢慢拱出了绿芽。难道这样就该鄙视桂花？忽然又觉得不对，桂花又没惹我，它只是按树木之道，做循规蹈矩之流，依生命本质，该开花就开花，该生叶才生叶，不管有没有人喝彩，自自然然，真真实实，这难道有错？为什么我会用如此粗鄙庸常的目光看待桂花，甚至还想改变它？如此看来，吾乃俗人中的强硬派！指手画脚之徒！凭什么，桂花要按照谁的节奏开。它就是它。先出叶子后开花，不是桂花树的本心。像桂花这样，管他三七二十一，该开就开，才是王道，正道！桂花就是花！懂它的植物学家知道，桂花很正常，不正常的，是自诩聪明的不懂者肮脏的目光。还有更出格的——等我写完文章时，小区的桂花才姗姗迟开！好一个后知后觉者！—— The End ——
